橫濱這邊,忠右衛門還在調查走訪之中,目擊證人主要就是沙俄使館的人員,以及附近洋房內的外國人。
使館門前的守夜的兩個士兵,在聽到槍響或者丟擲燃燒瓶之后,快步跑到洋房另一側,用不了半分鐘。這半分鐘的時間,足夠犯罪者作出連開兩槍或者丟出兩個燃燒瓶的動作嗎?
從地上的腳印來看,嫌犯走的還比較從容。因為墻上留有腳步的那附近,除了忠右衛門和助六的兩雙新腳印以外,只有那個犯人的腳印。也就是說,在他翻墻的時候,護衛的俄軍士兵,連見都沒有見到這個襲擊者的人影呢。
不然衛兵一定會在附近找個地方翻過去的,這是追人時,人下意識會做的事情嘛。肯定是犯人往哪兒跑,這人就往哪兒追。
譬如有時候明知道犯人在兜圈逃跑,可是追犯人的人,并不會撇下犯人抄近道。因為他怕丟了,人在那種情況下,大腦是沒有辦法轉的那么靈活的。理性真就不是一個時時刻刻都能在腦子里發揮作用的存在,無可奈何。
所以要么人犯是個神速手,要么就是俄國人在表演。
使館內的人開槍把自己打傷,與此同時外面有個人,左右手開弓,把燃燒瓶丟進二樓的房間。這樣才有可能快速完成所謂的襲擊,然后那個歹徒也能飛速脫身,而不被俄國使館護衛,還有已經聽著聲響趕來的軍警所捉捕。
心中已經有了大致思路的忠右衛門,一方面派人全面盯梢俄使館,保證監視住里面的所有人員。一面派人去橫濱城內,以及港口處,調查是否還有俄國人的存在。
至于俄國船只,那就只有一條停靠在橫濱港內的運輸船罷了。連普廷雅這個俄國專使,都是從上海坐定期航班郵輪過來。俄國就沒有軍艦停迫在橫濱,或者說現在上海、香港等地,也完全沒有俄國戰艦。
船的去向大伙兒其實都知道,全被調集到了尼古拉耶夫斯克去了唄。為啥啊?當然是為了從清朝廷身上占便宜啊。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穆拉維約夫現在正在阿穆爾河沿岸,威逼清朝廷的駐防將軍奕山。
阿穆爾河沿岸生活著大量的鄂倫春、鄂溫克、費雅喀、赫哲等少數民族,這些少數民族因為生活環境的惡劣,塑造了極為強壯的體魄,自然而然的,也是非常優秀的兵員。將軍奕山只要下令,頓時就能招來數千名少數民族的戰士。
沙俄在士兵人數和單兵戰斗力上,并不比這些常年和他們打交道的少數民族強。所以穆拉維約夫只能另換策略,以遠勝于請朝廷的海軍艦船,還有各類型的火炮,炮擊阿穆爾河沿岸,最終設法迫使奕山低頭,簽訂喪權辱國條約。
相比較這樣的大事,幕府這邊的劃界,絕對就算是小事了。
自然的,也就不可能專門派出兩三條軍艦,護衛著普廷雅前來談判交涉了。海軍是個稀罕玩意兒,每一條船都是寶貝,俄國剛剛丟掉了全部的黑海艦隊,以及一部分的波羅的海艦隊,真的沒有那么多戰艦了。
反正就是盯緊了所有俄羅斯人,忠右衛門便上門去找英國駐橫濱總領事麥克唐納。這位老兄是很親幕府的外國友人,先和他通個氣,后面忠右衛門和寶靈講解案情的時候,他也能幫助忠右衛門,在一旁策應不是。
英國人就是這個時代,無可置疑的國際爭議仲裁人。幕府說話,俄國人未必肯聽,但是英國人說話,就算你是俄國人,你也得端一張板凳,好好地坐下,聽英國大爺把話說完。
只要忠右衛門能夠把英國人給說服,其實這案子就算是破了,根本不需要再讓俄國人信服什么的。后面的事,自有英國人幫著咱們出氣,看戲即可。
對于普廷雅這樣,肆無忌憚的打帶英帝國的臉,甚至現在還蒙騙英國的人,他的下場恐怕會很慘。
麥克唐納得知忠右衛門在案件調查之后,有重大進展,問都不問,立刻帶著忠右衛門去找寶靈。在他看來,今兒這個情況也就寶靈說的才算數。
轉了兩個房間,繞上樓梯,忠右衛門出現在了英國駐清公使寶靈的面前。寶靈早就得到了忠右衛門前來的消息,只不過忠右衛門一開始是直接去找的麥克唐納,所以寶靈便不動聲色。他身為英國公使,有不動如山的資本。
“寶靈閣下。”忠右衛門向寶靈點頭示意。
“德川閣下。”寶靈笑了笑,讓侍從送點心茶水來。
有求于人的忠右衛門,不可能還裝什么矜持,直接把自己調查的情況,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講給了寶靈聽。寶靈越聽越吃驚,俄國人這未免也太狡詐了吧,行事居然如此這般沒有規矩。
“那張鞋印是否帶著?”寶靈主動開口。
不僅僅是嫌犯的鞋印,還有四名英國軍警的鞋印也一并被提取了。寶林吩咐了一下侍從,很快就把那四名軍警找來,一一同忠右衛門采集到的鞋印做對比。
果不其然,這鞋印和他們的腳上穿的鞋一對比,立刻就能夠確定是他們自己的。有了現成的例子,寶靈完全相信。可那張犯人的腳印,又有什么說道,怎么確定犯人呢?
“閣下不妨看看自己的鞋。”忠右衛門把那套通過腳印反推身高的道理敘述了一遍。
英軍的武官身高也有一米八,他就是大腳。而一般的軍警,說白了就是普通的小兵,身高就和忠右衛門以及助六差不多了。正常情況下,就是身高越高,鞋碼就越大。
現場的鞋碼那么大,必然是個一米八以上的壯漢留下的。可日本沒有那么多一米八大個的好漢啊,您說是不是。
“我的上帝…”寶靈結合了一下現狀還有忠右衛門提供的線索,大為感嘆。
但是很快的,原本是對忠右衛門調查案件的感嘆,而后便轉為對俄國人這般無賴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