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時不見,象山更勝往昔啊。”
忠右衛門同佐久間象山真的是太久太久沒見了,自從佐久間象山擔任信州松代藩真田氏之家老后,他再也沒有空回江戶執教。不過因為他身份更重,加上開國勢成,那一套“西洋技藝,東洋精神”的理論,堪稱洛陽紙貴。
據說他到江戶時,雖然只是下榻在一間不起眼的小旅店之中,畢竟窮嘛。第二天旅店門口的街道居然就因為踩踏的人太多,而徹底平整了起來。天下各國的學士和儒生,紛紛趕來向他請教。
相對應尊王攘夷派,佐久間象山現在就是佐幕開國派武士的精神領袖。論及在學術上面的成就,全日本一時無兩。小字輩的吉田松陰、坂本龍馬等后進,這會子還都在英國學習,尚未完全長成。
“殿下莫要取笑了…”佐久間象山連連擺手,但他確實自豪于自己的思想成就,眼神之中有光。
“哈哈哈哈哈哈,你我多年未見,怎地生分起來。”忠右衛門同佐久間象山那是貧賤之交,又意氣相投,這輩子不會改的。
“唉,此番來尋你,總是有所求。”佐久間象山停下腳步,略帶著些不好意思,望向忠右衛門。
“但凡是我能做的,一句話!”
好家伙,鐵兄弟求上門了,難道還能有什么二話?忠右衛門直接答應。只要不是什么殺人放火的,就算是借錢又怎么了?
“前番地大震,松代受災,百姓饑寒,祈求幕府能借款三五萬,緩一時之急。”忠右衛門越是這樣豪爽,佐久間象山就越是不好意思。
“我當是什么事情,不過三五萬金,你直接同我借便是!”忠右衛門一聽,原來如此。
都是自家好兄弟,談什么幫不幫忙的。忠右衛門要是沒有,那也就算了。現在忠右衛門不僅有,還很有一些,借給佐久間象山算得了什么。憑你佐久間象山的臉,外加將來在一大堆書里面夸忠右衛門,送你三五萬都是可以的。
“哎呀,真是幫了大忙了!”到底是好兄弟,佐久間象山顧不得儀態,上前來握住忠右衛門的手,那是緊緊不肯松開啊。
“不妨事,不妨事…”這點錢,忠右衛門開張票,讓佐久間象山去橫濱找奈良茂提款就行。
“我這是掌了藩政,才知管理一國大不易,你在江戶,秉持幕政,總比我艱難。”
“嗐,各有各的難處,松代藩現下如何?”
“景況不太好…”
1852年,上一代藩主真田幸貫去世之后,因為現任藩主真田幸教(既真田熊若丸)年輕,藩內好生動蕩了一會子。幸虧作為真田幸教傅役的佐久間象山乃是當世大才,有強辯之口才,有縱橫之韜略。
最后算是勉強把藩內的各派系給鎮住,讓真田幸教坐穩了藩主大位。當時藩內的佐幕派和攘夷派還大鬧了一場,也是佐久間象山調解的。
很難想象真田氏本家的真田櫻山(真田家中興之祖真田頼昌五男鎌原幸定子孫)乃是尊王攘夷派,享受著幕藩體制的紅利,卻挖著幕藩體制的墻角,希望幕藩體制趕緊死。而外姓家臣恩田賴母以及佐久間象山,卻是堅定的佐幕派,捍衛幕藩體制。
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玄幻…
藩內動亂不止,短短十年間,又先后經歷三次大地震,這藩政能好就奇怪了。如果不是佐久間象山在臺上不斷設法籌謀,松代藩早就完蛋了。
有一說一,佐久間象山甚至準備讓全藩的武士,將知行的三分之一上納給藩府,使得藩府有一筆活錢,用以賑災和重建(史實)。
等到聽說幕府從外國借了洋債,島津氏向幕府求援得到允準之后,佐久間象山才終于下定決心,豁出自己的一張老臉,來江戶活動,請求幕府的借款。
讓他這樣的人開口借錢,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是對他大大的難為了。
“松代藩政惡化至此…”不是當事人說,忠右衛門也不了解。
其實松代藩的情況就是此時日本絕大多數藩國的現狀,藩政改革能夠獲得成功的,是少數中的少數。用一句某點讀者常說的話,持續性竭澤而漁,那也是一門技術活。
村田清風和調所廣鄉有這個本事,其他藩的家老武士,可沒有這樣的本事。最后大多忙活一場,雞毛一地,藩政越搞越爛。
“松代無有什么特產,又不能靠海行商,山道通行艱難,諸般皆難,唉…”在外人面前,佐久間象山還需要裝一裝,在忠右衛門面前,他不裝了,好容易有一個人能夠吐苦水。
“省得,我都省得。”忠右衛門怎么會不知道呢,忠右衛門都知道的。
“稍后回國,我當去橫濱見識一番,瞧瞧外國需得什么東西。”
佐久間象山就是佐久間象山,他倒是一點兒也不氣餒松懈。有了忠右衛門這三五萬兩,他回國賑災就有底氣了,到時候還能節省一點錢下來,發展發展藩內。
以前真田幸貫在世時,不是讓佐久間象山回藩生產玻璃制品嘛。只可惜在作坊建成時,就發生了信濃大地震,整個松代城都崩了一半,百姓死傷數以萬計,作坊自然也沒了,算是功虧一簣。
作為行動派,佐久間象山不會放棄的。橫濱那么多外國商人聚集,多了解了解,多打聽打聽,總能找到點什么外國商人需要,而松代藩出產的東西。只要能夠往外賣,那么就能見著現錢,有錢什么都好辦。
“去橫濱見識一番不錯的,可以多瞧瞧。”忠右衛門腦子里好像抓到了些什么。
“你可知洋商需求些什么?瓷器?茶葉?”佐久間象山點頭。
“洋商需要生絲,越多越好!”
被佐久間象山這么一問,忠右衛門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或許可以借此次諸藩紛紛向幕府求救的機會,正式在日本全國進行大規模的推廣和施行。只要能夠做到,那么幕府自此安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