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崎的警備并沒有因為忠右衛門的上書而松懈,畢竟上書是一回事,打仗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以武士們普遍畏戰的情況看,好好整頓也未必是件壞事。不過別人再怎么忙,忠右衛門暫時也懶得管。
因為高島秋帆被釋放回長崎了!
原本歷史上可能要關好幾年的高島秋帆,因為小霸王松平齊宣的嘴皮子碰了一碰,得了將軍德川家慶的御恩,就這么無罪開釋。但是也就無罪開釋而已,七十石的俸祿被沒收,世代擔任的長崎町年寄也被剝奪。
現在高島秋帆就是個白身了,或者說的更加通俗一點,浪士!
在長崎的那些家產,也被幕府沒收充公,高島秋帆臨老臨老,還遇上這樣的事情,也算是可憐。作為老兄弟的忠右衛門,肯定要請他吃頓好的,再給他尋個住處,好讓他老有所依啊。甚至再給他點錢,讓他有個啟動資金。
擱家里辦個蘭學私塾什么的,近年來學習蘭學的人不少,可以掙到一點生活費。還能夠寫寫書啥的,總會有人愿意買蘭學書籍的,日子不至于過不下去。
和忠右衛門當初來西國的選擇一樣,高島秋帆也是坐船回長崎。現在因為到處都傳言長崎要打仗,所以大阪出發的商船客船都不愿意去長崎,只肯到佐賀的佐賀港。沒辦法,既然是要接人,咱們也只能去佐賀港了唄。
佐賀這座城鎮給忠右衛門的第一個感覺是空氣開明!
不是那種意義上的空氣,是另外一種,更適合的詞匯或許是氣氛?或許是環境?為什么這么說呢,是因為忠右衛門在路上看到的所有著袴子弟,全然都是一副積極向上的面貌,所有人或在背書,或夾著書箱,人人皆有好學之氣象,這在任何一個藩國,乃至于江戶都是不曾見過的。
很難想象,一個幾年前還欠款高達白銀十萬貫,黃金四十五萬兩的藩國,現在居然有這樣的氣象!
這里鞭一下佐賀藩的尸,如此龐大的欠債,佐賀藩的對策是在家老鍋島茂義的指揮下,一邊哭窮,一邊裝死,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達成了輝煌的戰果。長崎商人的錢款,無息分期七十年償還(最后廢藩置縣直接賴賬,別特么吹日本了)。大阪和江戶商人的欠款,賴賬約百分之七十左右,剩下的分五年無息還款。
債權人被佐賀藩這樣一套組合拳,給弄的欲仙欲死,原本每年的利息就高達白銀七千貫,黃金一萬兩。現在急劇縮減到白銀四百六十貫,藩中財政大為緩解。
通過這樣無賴的手段,佐賀藩得以積蓄了九千兩的財政盈余。隨即鍋島茂義便下令每個月為藩校弘道館提供一百七十石大米的經費,保證藩中所有適齡子弟,從大名世子到小納戶小道具,全都能夠進入藩校免費上學。
而且重點是,為了保證所有適齡藩士都能夠進入藩校學習,鍋島茂義開出了非常吸引人的條件。
管一天三頓白米飯!
早上吃鹽菜就白飯,中午吃白飯就咸魚,晚上吃飯團沾鹽巴。好家伙,已經是絕大多數下層武士平時不敢想象的美食了。一時之間,諸鄉武家子弟紛紛前來就學,弘道館的大門門檻甚至因為平時踩踏的人太多,而需要更換。
如此數年之后,佐賀藩中文化的氛圍大大加強,鍋島茂義希望通過對藩士的教育,培養出新一代有文化、有理想、有見地的藩士子弟,為佐賀藩的改革奠定牢固有力的基礎。
歷史上吉田松陰來到佐賀之后,見到佐賀藩士人人向學,大為贊賞。直說這是在萩藩根本不存在的景象,與薩摩那些和流氓無賴一般的粗魯下層武士更是無法相提并論。如果不是他身為萩藩藩士,真想就這樣留在佐賀,與眾人一道求學上進。
記得高島秋帆在佐賀藩好像有徒弟的,忠右衛門臨時過來一趟,也有心通過高島秋帆見識一下佐賀藩內改革的情況。
按照目前的了解,佐賀藩的路子和薩摩藩以及萩藩的路子都差之甚多。佐賀藩是先培養士民,振作人心,刷新舊俗。而薩摩藩以及萩藩的路子是用盡一切辦法刮錢,能刮一點刮一點,然后就擴軍。
等到內部刮不到錢,且軍隊的勢力培養了起來,那時候就是藩主不想倒幕,也必須要倒幕了。因為軍隊需要爬在倒下的幕府尸體上面大口的吃喝幕府的膏血,才能夠填充自己饑餓的腸胃。等到幕府的血肉吃完了,那就必須要吃外面咯。
或許佐賀藩的路子,才是真正適合幕府的路子,只不過一步走錯,步步全錯,到最后也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正想著,港口內駛入十余條大小船只,看到上面的旗幟和官銜牌子,寫著松平肥前守,那自然是如今的佐賀藩主鍋島直正,至于他為啥叫松平肥前守就不解釋了。
見是他來,忠右衛門趕緊讓到一邊,人家的大名行列,自己當然也不能隨意沖撞。等他走完就是,反正高島秋帆傳信到長崎就說是今天或者明天到佐賀。
望著林林總總,從船上下來的佐賀藩武士,他們這回回來也是匆忙。長崎有警,德川家慶命令才到江戶沒幾天的鍋島直正趕緊回國,指揮佐賀藩兵加強長崎的警備力量。一旦打仗,就要立刻總動員,為幕府調集大軍爭取時間。
說白了就是趕緊回來做炮灰唄,這個事情誰還不懂啊。鍋島直正也樂得回國,在江戶交代,每天花費的金錢都是龐大的數字,早點回國還省錢了呢。
不對!
被佐賀藩兵護在中間的鍋島直正身邊怎么跟著一個那么眼熟的人!
高島秋帆為什么被鍋島直正牽著手!
忠右衛門眼睛瞪的老大,再三確認。絕對沒錯的,幕府剛剛釋放的重罪犯高島秋帆,現在正被佐賀藩主親親切切的攬在身邊,就差抱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