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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九章 給你,帝王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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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西苑。

  朱翊鈞看著面前的海瑞。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此時海瑞的臉色十分嚴肅,站在那里目光灼灼的盯著朱翊鈞。

  身為臣子,如此看著皇帝,這是非常失禮的行為。如果皇帝用這個事情來治罪,都不會有人說什么。

  可是朱翊鈞卻沒有辦法,只能面露苦笑的說道:“朕的話就這么不值得相信嗎?”

  “陛下自然是九五之尊,言出即行。”海瑞緩緩的說道:“可是這一次的事太大了,陛下又不能明旨,臣還是很擔心。”

  皇帝,如果你明確的下了圣旨,那把這事好辦,是言出法隨。可是你私底下說的話,說實話我還真不相信。

  朱翊鈞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整個大明朝敢跟這樣和自己說話的,估計也就是眼前的這位了吧?

  想了想,自己說的這件事情,它就不能明旨啊!

  其實只是說讓海瑞做順天府尹,在京城里面好好的查一查、整治一番,把這些年順天府積壓的案子全都查一查,哪家公侯有不法的事情都好好的翻一翻;同時清查土地的時候,左手清查、右手清退。

  當然了,大明建立了這么多年,順天府的土地早就已經被他們瓜分完了,很多地方甚至連苦主都找不到了。

  這一次,朱翊鈞就是要收順天府的地。

  海瑞雖然不知道皇帝要收地,但是他覺得皇帝這個事干的不行,成不了。牽扯這么多人,肯定有人跑到皇宮里面來找事。

  不是你家的親戚,就是他家的親戚;不是這個功臣,就是那個功臣;還會牽扯到大大小小的軍方官員。這么一搞的話,那事就大了。

  海瑞不相信皇帝能頂得住,別事情搞了一半就半途而廢。

  這樣半途而廢,海瑞可受不了。

  海瑞當時就和朱翊鈞說了,當年應天府的事情搞了一半,他就很難過。現在如果再搞一半的話,還不如不搞。

  所以海瑞就站在朱翊鈞面前這么干了。

  事實上,朱翊鈞也明白,海瑞不是真的不想干,這就是在將自己的軍。

  朱翊鈞也很無奈。

  官職已經給你了,管理順天府是你的職責,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可是你想要我一個承諾,我怎么給你承諾?

  我說了我支持你,絕對不半途而廢,是你不相信。

  這不就成了一個死結了嗎?

  朱翊鈞也知道,皇帝雖然說是出口成憲,可歷史上皇帝反悔的事還真不少,尤其是在改革這種事情上。

  當年支持改革的都是皇帝,后來反悔的也都是皇帝。而那些改革者最后沒有幾個落得好下場的。

  支持商鞅改革的秦孝公算是一個人物,其他人還真的就不好說。

  范仲淹怎么死的?

  王安石怎么死的?

  歷代變法者有好下場的有幾個?

  尤其是海瑞這次干的事。他不怕死,但是他怕皇帝半途而廢。

  有些事情一旦半途而廢,想再開始就沒可能了。

  朱翊鈞看著海瑞,伸手將刀拿了出來,沒有絲毫的遲疑,伸手用手指直接在刀上抹了一下。

  雪亮的刀身上瞬間就留下了一抹鮮紅。

  “陛下!”海瑞看到這一幕,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雖然在逼迫皇帝,但并不是真的要皇帝做什么。他是想讓皇帝明白,這次的事情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來,你也不能攔著我。

  所以他想向皇帝要一個保證,讓皇帝印象深刻一些。

  沒想到皇帝也是暴脾氣,一言不合就拿刀抹手指。這事要傳出去,自己連命都留不下了。

  朱翊鈞看著海瑞,目光堅定的說道:“這把刀是朕的配刀,陪著朕也有一段時間了。朕非常喜歡,現在把這把刀給你。”

  海瑞把頭埋得很低,肩膀一抽一抽的。

  “這上面沾了朕的血,無人不可殺,你拿著去辦案吧。如果有什么人是你覺得非要殺的,朕若是不允許你殺,你可以動用這把刀,朕不會攔著你。”

  朱翊鈞說完,見海瑞還沒抬頭,還有些疑惑,正要說什么。

  結果,海瑞趴在地上直接哭了起來。

  這一哭,整得朱翊鈞愣住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您老人家哭什么啊?

  你這么大年紀了,剛正不阿的,誰都不怕,連死都不怕,你說你哭什么?

  海瑞趴在地上說道:“臣在垂暮之年能得陛下知遇之恩,實在臣的幸事!陛下以國士待臣,臣必國士報之!”

  “陛下放心,臣這次一定百死不悔!”

  朱翊鈞突然覺得心里面有點不是滋味,明白海瑞哭的是什么了。

  海瑞哭的是他這么多年了,委屈啊!一心一意為大明做事,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知人善任。

  自己這一次知人善任,讓他放手去干了。他高興、委屈夾雜在一起就哭了。

  可是看海瑞這個態度,朱翊鈞就有點后悔了。

  我給你這把刀,是想給你一個承諾,沒真的想讓你去濫殺。你這要是把順天府捅一個窟窿、把朝廷的勛貴砍掉一半,我這邊也沒辦法交代啊!

  朱翊鈞頓時就有些無奈了。

  沉吟了片刻,朱翊鈞沉聲道:“愛卿去吧。”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能說什么?

  難道還能收回來?

  情緒定下來了,就收不回來了。

  朱翊鈞需要冷靜一下。

  海瑞雙手接過朱翊鈞的刀,從地上站起來,雙手仿佛捧著絕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著海瑞離去的背影漸行漸遠,朱翊鈞定定的問道:“朕是不是做錯了?”

  一邊的張誠咽了咽口水有些目瞪口呆,這才回過神來。

  這豈止是過了呀?你給他那把刀,他把我砍了怎么辦?

  可我也不能說皇帝做錯了啊。

  張誠遲疑了一下下,把原本的說辭咽下肚,改口道:“海大人是挺難的。”

  海大人挺難,陛下你沒做錯。

  這個時候,陛下問你是想堅定他沒做錯的信心,可不真想聽你說他做錯了。

  這點情商,張誠還是有的。要沒有的話,他現在就應該去南京養豬了。

  朱翊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反正都這樣了,對或錯,就慢慢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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