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幾句之后,郭長友便不說話了。
不是因為桑柏,而是插話的那位年青人讓郭長友很不喜歡。
在郭長友看來這位廢話太多了,而且吹牛皮根本不打草稿,完全就是胡說八道,關健是還沒什么文化,啥也不懂就是個傻大膽。
這么說吧,郭長友是打心底鄙視這樣的人。
桑柏如果不是從四十年后過來的,一準和郭長友一樣的感受,但是這個時代不是看你辦事怎么樣,而是看你敢不敢干,只要是敢闖敢干,哪一個行業都發財。
隨你舉一個行業,無論是養殖還是制造,就算是倒買倒賣只要你不怕累也能數錢數到手軟。
這是時代紅利,錯過了就錯過了。
改革頭一批弄潮兒,拼的不是知識也不是為人,更不是拼的道德,拼的就是一個膽兒肥!
話不投機半句多!很快這位也發覺自己不受人待見了,于是熄了煙頭轉回了前一節車廂。
“你覺得他能行?”郭長友問道。
“為什么這么問?”桑柏奇道。
郭長友道:“我總是感覺你似乎認識他,并且心中持肯定態度”。
桑柏心中暗罵道:你個做業務的不要把自己搞的跟個心理變態似的,有事沒事你琢磨我做什么?多把心思放到業務上,說不準就闖出名頭來了,把精力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怪不得四十年后哥們沒有聽說過郭長友的名字!
姓郭的也就郭達·斯坦森咱知道,莫不是你大哥?
其實桑柏這一點可說錯了,他不知道郭長友后世也是大大有名,同樣是風云人物,只不過他自己層次太低,不知道人家郭長友在落馬之前可是國字號企業的掌舵人,省級英雄譜上的人物,排的還靠前。
而且桑柏老板,也就是剛離開的那個話說沒譜的小混球,一生中最大的坑,就是郭長友給他挖的。
確切的說,郭長友就是在次火車上與前面那位見了面,從此一輩子也沒有看的上前面那位。
世界就是那么奇怪,誰又能想到,兩人不相干的人見面僅僅是聊了幾句,便成了一輩子的仇人。
誰又能說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呢。
桑柏是不知道的,因為那時他的層次太低,這兩人層面上的爭斗,對于他來說就像是兩老農談皇帝一頓吃幾個白面饅頭一樣,高不可攀。
桑柏更不知道在自己這趟列車上,往琛市去的這群人中最少有五十幾位后來的億萬富豪,最少一百多位先富要冒油后進了監的弄潮兒,當然更多的是被歷史的巨浪拍入泥間的凡人。
八一年往琛市的跑的,有幾個不是膽兒能吞天的主兒?
揣張車票就能往琛市跑,不管成不成這勇氣就不是絕大多數這時代的人可以比的。
“呵呵!”桑柏笑了笑。
“你這人怎么像是小老頭似的,說句話啊”郭長友有點急眼了。
“我覺得他能發財”桑柏伸手虛點了一下。
郭長友不屑的問道:“為什么?”
“膽大、不要臉!”桑柏回道。
郭長友道:“這也算是理由?”
“嗯,還是最硬實的理由”桑柏說道。
郭長友盯著桑柏,見桑柏只是樂,等了約一分鐘后問道:“那你覺得做什么能發財?”
“你覺得做什么不能發財?”桑柏問道。
“都能?”郭長友問道。
桑柏嗯了一聲:“國家百廢待興,什么行業都能發達!”
“那這次去粵城,你也是求發財的嘍?”郭長友聽樂了,根本不相信桑柏的話,發財哪有這么容易的。
見桑柏搖了搖頭,郭長友愣了一下:“那你求什么?”
“我自己做生意不行,做生意要與人打交道,這方面我不太擅長,關健時刻也狠不下心來。古許說義不理財,慈不掌兵。我不會是個好商人,也成不了巨賈,這是性格決定的改不了啦”桑柏正色說道。
自家人知自家事,桑柏可不認為自己來八一年了,就能搶在杰克馬之前把AL搞的風聲水起。
因為不管誰穿回來,都得面對如何才能讓蔡祟信舍棄原來的工作投奔麾下,怎么花上幾分鐘的時間去說服孫正義給你投幾千萬美刀,又如何從雅虎手中摳來十幾億,這都要人去談的,都需要人去操作的。
你一回到四十年前,就啥都有了?
各路豪杰見你就跪,山呼萬歲?
可別扯了!
郭長友這下覺得眼前的人有意思了,這個世界上大言不慚,夸夸其談,老天第一老子第二的人如過江之鯽,能認識到自己并且承認自己不足,并且還能面對不足的人真是太少了。
此刻郭長友才開始慢慢的正視起桑柏來,一開始他只是覺得這人氣質和別人不一樣,想結交一下,后面覺得這人挺有意思,到現在覺得這有點小深奧了。
郭長友刻意結交,那么和桑柏很快就有點像是朋友了。
沒有辦法,交朋友這個事情也是要靠天份的。
而郭長友在這一方面強桑柏太多,哪怕是穿過來,桑柏也只是二十歲出頭的小伙,雖然生活經歷比正常人豐富一些,十一二歲,父母離婚各自重組家庭之后就是一個人生活,但畢竟歲數與天份在這兒擺著,實在不是郭長友的對手。
只不過桑柏這人可不是那種幾句話一哄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他的朋友名單可不容易上。
郭長友這邊試了一下,發現桑柏的知識真是太雜博了,你侃什么他都能接上去。
也不怪,后世的信息量是多大啊,哪里是這個時代可以比的,得到消息主要靠報紙收音機,這才多大的信息量啊。
“時間不早了,咱們去吃點東西吧”郭長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說道。
“你去吃吧,我這邊帶了東西過來的”桑柏說道。
火車上的飯桑柏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吃的,那玩意又貴又不好吃,所以路上桑柏給自己帶了一些東西,做的紅燒肉,還有讓余二嬸幫著烙了二十幾個面餅子,規備餅子和桃子倒換著吃,這樣的話就不用花錢花糧票吃飯了。
郭長友伸手推了一下桑柏的后背:“走吧,我請你”。
“我真不想吃火車上的飯,根本不好吃”桑柏說道。
話還沒有落聲,桑柏便發現推著小車賣飯的乘務員過來了,聽到自己說火車上的飯不好吃還瞪了自己一眼。
郭長友見了哈哈笑了起來。
桑柏只當沒有看到乘務員的白眼。
“要不這樣吧,我請你吃肉夾饃!”桑柏說道。
“你還帶了這個?”郭長友很是好奇。
這個時代出門誰都會帶吃的東西,到了吃飯的點兒,那車廂里是五花八門什么味道都有。肉夾饃自然是不奇怪的,奇怪的是桑柏這個明顯的東裕省人出門帶肉夾饃。
“那你等等!”
桑柏擠了出去,裝模作樣的在包里摸了一下,拿出一個小包回到了兩節車廂的夾廂。
“給!”
郭長友接過了一個紙包子,打開來一看發現兩塊巴掌大的白面餅子,這白面餅子真是太軟和了,手輕輕一捏頓時就陷下去一塊,手一松瞬間又彈起來了,雪白中帶著一點微焦的烙餅子有成年人的巴掌那么大。
兩片餅子的中央夾著一些鹵肉,醬紅色泛著一種迷人的光澤,揭開餅子露出肉的時候,手輕輕一晃,肥瘦相間的小肉粒子便微微顫動了起來。
“這是誰做的,這手藝得是正兒八經的大廚吧?”
郭長友說完也不待桑柏回答,輕輕的咬了一口,沒那種很稠的汁水,只有濃濃的肉香,之間還有香菜,青椒的味道混于其中,最主要是青椒,郭長友是不太喜歡吃生青椒的,他不喜歡那種生泡的味道,但是這青椒完全沒有一般青椒的水氣,而是微脆中帶著一點甜,十分特別的感受。
僅僅四五口,郭長友便把整個餅子吞進了腹中。
桑柏這邊還沒有完全打開來呢,見郭長友已經把餅子吃完了,并且盯著自己的餅子看,于是又把餅子遞了過去。
“這…”。
“沒事,我那還有”桑柏把餅子塞到郭長友的手上,然后轉身回到了車廂里。
等回來的時候,郭長友又把餅子給吃完了,不過這次桑柏再給,他說什么也不要了。
“餅子做的真香,是你愛人做的,還是你們家阿姨做的?”郭長友是真的吃飽了。
桑柏吃的很秀氣,抱著一口一口咬,然后輕輕的嚼著。
看著桑柏的吃相,郭長權現在說什么也不相信他是個農民,要是全國農民都這樣吃肉夾饃,咱們國家早大耳巴子抽的美國人天璇地轉的了。
“我做的,我還沒有結婚,母親不在這兒”桑柏說道。
郭長友理解錯了,以為桑柏的母親過世了,于是便不再提母親這個話題了。
接下來郭長友談自己的工作,談生活,當然了這時代的年青人肯定繞不開國家大事,現在最大的大事就是改革開放。
桑柏這邊幾乎不說話,偶爾的說上兩句,便讓郭長友有一種撥云見日的感覺,畢竟有著四十年的見識差異在這幾擺著,很多桑柏覺得天經地儀的事情,現在大家別說摸著石頭了,大半個國家連河岸邊都還到呢。
一時間,郭長友覺得這人更加神秘了,而且桑柏話說語氣中的那種自信,根本不是在和他討論,而是理所當然。
一般人是沒有郭長友這樣觀察力和縝密的心思的,要不然桑柏怕就是危險了,好在桑柏這人原本心情就沉靜,再往深他也就不閉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