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例討論設在器官移植中心的會議室。
楊平趕到的時候,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人,楊平在不起眼的角落找了把椅子坐下。
目光掃視會議室的人員,好多自己不認識。
這些不認識的肯定是外院的專家,能夠參加這種會議的三博主任級專家,楊平大多認識。
醫務處打電話通知的時候,也說了邀請外院專家,但是沒想到邀請這么多,估計是那個什么地表勇士在使勁。
三博醫院目前有腎臟、肝臟、胰腺和小腸移植的資質,開展器官移植,必須取得衛生部授予的資質,目前器官移植資質最高的是南都附一、附二和省人民醫院,他們除了有腎臟、肝臟、胰腺和小腸移植的資質,還有心臟和肺臟移植的資質。
覃小衛和李俊的肝移植和腎移植,是三博醫院資質范圍內的手術,而且兩人愿意在三博醫院手術,所以即使請外院專家,也只是參與病例討論。
這種大規模的病例討論,醫務處的趙主任必須參加,除了主持會議,還要進行各方面的協調。
現在覃小衛是名人,自從攀巖成功后,不僅粉絲數直線飆升,而且熱搜霸榜很長一段時間。
那家戶外運動品牌地表勇士的股票直接翻倍,而且還在上升,這種廣受社會關注的病人,醫院自然重視。
不是說別的病人不重視,而是別的病人沒有這么隆重。
隆重是好事還是壞事,應該對半看。
如果主治醫院技術實力不夠,病人又無法轉運,治療遇到困難,這時候的院外會診就是雪中送炭,彌補主治醫院的不足,是好事。
反過來,主治醫院技術實力足夠,而且治療非常順利,這時候太多的外院專家會診,反而會添亂。
所以有時候,這種重視不是好事,而是壞事。
比如,曾經某富豪住進南都附一的ICU,經過精心治療,順利轉出ICU,家屬覺得既然是排行榜靠前的富豪,不能看病跟普通人一樣,顯得沒逼格,于是請了三十多個國內外專家進行多輪會診。
結果,大家意見不一,也沒有一個做主敢擔責任的,家屬也摸不著頭腦,時而聽這個專家的,時而聽那個專家的,最后聽美國專家的,去了美國做手術,最后很遺憾,留在手術臺上。
有時候治病,一個專家足夠,專家太多,反而容易誤事。
就像打仗,一個司令就行,十幾個司令,一個說進攻,一個說防御,一個說撤退,剛剛擺出進攻架勢,結果接到命令說撤退,撤到一半,立刻新的命令說進攻,軍團只能疲于奔命,還打什么仗。
這種事,楊平見多了。
有時候家屬要請,醫院也沒辦法。
地表勇士以覃小衛公司的身份,請了三十多個專家,有帝都的,有魔都的,有南都附一的,還有華西的,這樣以體現自己對覃小衛的重視。
會議室的大橢圓桌子圍滿了人,這個會診的規模有點大。
“地表勇士請了三十幾個專家,還有十多個沒來,下一批到,現在到的只有二十個。”旁邊的一個主任輕輕跟楊平說。
楊平點點頭,表示感謝這位主任的情報。
趙主任用他的男中音開啟病例討論,一番套路化的開場白之后,就是主管醫生匯報病歷。
覃小衛和李俊的病歷資料投影在屏幕上,大家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聽病歷匯報。
劉主任和李主任簡單說明自己的下一步治療方桉,以及遇到的難題,希望各位專家給與幫助。
“這個手術肯定不能做,風險太大,目前兩人這種狀態,進行這么大手術,隨便一個并發癥他們都挨不過去,手術不是賭博,誰做這手術純粹是惹火上身,反正要是我,我肯定不做。”來自帝都的教授就是霸氣,開門見山,表明自己的觀點。
“惹火上身,沒這么嚴重,醫生不冒風險,當什么醫生,哪個手術沒風險?手術這東西就是刀尖上跳舞,在風險中求利益,這也不做,那也不做,病人怎么辦,全都做四平八穩的手術,哪有這么四平八穩的手術?有風險的病人就等死?”魔都的教授當仁不讓。
病例討論以帝都魔都教授的火藥味開局展開。
學術圈其實也分了派系,搞技術的誰都不服誰,學術會的時候大家爭得耳紅面赤是常事,有時候出現擼袖子就要上臺干架的節奏,非常有意思。
估計這兩派向來明爭暗斗,學術會掐架的事情也不少,所以這種場合,自然不會相互示弱,見面就刺刀見紅。
“手術做好了,病人死了,有些醫生這事干得還少嗎?”
帝都的教授冷笑著,明顯有所指。
魔都的教授毫不示弱:“說得好像有人器官移植百分之百成功率一樣,常在河邊走而不濕鞋的,我沒見過。”
眼看這火越燒越旺,南都附一的教授立刻滅火,不然等下拍桌子動手就不好。
“這兩個病人確實很矛盾,做吧,風險很高,不做吧,恐怕以后沒有機會,你看,覃小衛使用人工肝的效果一直不好,再不進行移植,后續可能引起連鎖反應,出現多器官功能衰竭,導致腎臟功能衰竭,不僅自己性命不保,也不能替李俊供腎,李俊這次的造瘺保不住的話,下次沒地方造瘺,還怎么透析?不做不行,要做又風險很大,所以才請各位大專家來會診討論,看能不能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比較有利的是,這兩個病人都愿意冒險手術,而且他們的經濟條件也很好,有一定承受力。”
這位教授已經來過三博醫院幾次,算是和三博醫院私交很好,所以出面維持秩序。
南都醫大的學術圈向來自成一體,也覺得自己不比帝都魔都差,所以算全國學術三角的一角。
如果算上西部,那就是學術四邊形的一邊。
有南都附一的教授緩解一下氣氛,帝都魔都的教授相互瞪眼,然后勉強壓住火氣。
其實學術會上吵架不是壞事,而是好事,說明大家可以暢所欲言,以前楊平在市人民醫院的時候,那病例討論非常安靜。
只要吳主任發言,要么大家沉默,要么就是一頓狂贊。
楊平清晰記得一個病例討論,五十歲的男性病人,左側股骨頸骨折,還是不完全骨折,沒有任何移位,常規治療就是三顆空心釘解決問題,當時大家都是這種想法。
但是吳主任要給病人做全髖關節置換,還要用最新的陶瓷人工關節,光人工關節的費用就是十幾萬。
吳主任一開口,付主任第一個附和:“吳主任的意見讓我們茅塞頓開,撥云見日,我們還有待加強學習,而且沒有一種全心全意為病人服務的赤子之心,所以思維局限在幾個釘子。”
當時一個博士反駁:這么年輕的病人,GARDEN分型為一型的病人,絕對不能換人工關節,先進行骨折內固定,如果失敗再考慮換關節,這種失敗率非常低,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就算不做手術,保守治療,成功率依然非常高。
最后不久,這個博士因為不符合崗位要求被殘酷淘汰,慢慢地,病例討論氣氛非常友好,吳主任發言后,除了附和就是沉默。
所以看到今天這樣的病例討論,充滿火藥味,說明不管怎么樣,這是真專家,這是真討論。
“各抒己見,自由發言,討論就是要爭辯嘛,兩位教授,還有什么其它意見?可以直抒己見。”趙主任唯恐天下不亂,鼓勵兩位教授來爭論一番。
這都還沒有分出勝負,半斤八兩怎么行,那還得好好爭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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