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如杰點了點頭,他是真心厭惡這個過度強調民族至上而大談同胞之情的時代。
他更感到惡心的是,這個時代的很多朱由校的忠實追隨者,還說這是真正的儒學。
“大哥謹啟,以弟之愚見,天下之資源終究有限,故而宇內,只要有強弱之分,就難以實現人人所享受之資源均等,吾等唯一可做的,便是使自己之同胞享受更多的資源,并爭取自己民族內部,人人均富,以利內部之團結與長治久安!而當遏制有自私者,這些人打著自由平等的幌子,滿腦子卻只想著自己利益最大化的生意,甚至因此聲稱,國不必忠,同胞之義不必講,而只向天下人人講義氣,為天下人人行善事;另外,也需謹防真有這類超脫于本族之上,而博愛天下所有人的大善之人,做出使親者痛仇者快之事!放下屠刀,立地就能成佛,那沒有拿起過屠刀,為何就要經歷各種劫難,而不能立地成佛?所以,弟現在很看不慣,有肉食者漢胡不分起來!”
如今的大明在武功上是高歌猛進,瘋狂的開疆拓土,自然也帶來了文化和思想上,猛烈地全球性交融,所以,也就在全球范圍內發生了許多各自離奇的事。
朱慈灼此時在給朱慈煒的信中所提到的漢胡不分也是一種現象。
因為隨著全球化,的確有很多人開始持全球主義的理念,而開始拒絕承認民族主義,并因此虛偽或真誠的做著一些漢胡不分的事來。
“什么人不喜歡漢胡之分,答案是有兩種人,一種是想奴役天下所有人的極度自私者,一種是愿為天下所有人而奉獻的極度無私者,前者極度卑劣,后者極度偉大,前者會愚弄天下人,后者會縱容天下人,愚兄的確致力于使我漢家本土之漢民利益獨大,將來全球宗主國與各藩國尊卑有序,絕不允許有人漢胡不分,甚至尊胡貶漢!”
朱慈煒則也在朱慈灼的回信中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兩人現在確實是大明帝國眼下掌控實權的皇族子弟中,最為支持漢家至上的代表。
所以這兩人不為偽君子和真君子所容,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這個時期的大明皇帝朱由校和他身邊清醒的重臣們,以及大多數只想把自己家的日子過好過舒坦的漢人,在這方面和朱慈煒、朱慈灼是保持一致的。
比如,天啟皇帝朱由校自己,他并不是真的有解救什么全天下的苦難者的雄心。
他在穿越前不過是個不那么過于自私的普通人而已。
穿越后,他也不是一下子就有豪情壯志地要拯救大明,要重寫歷史。
他從一開始都是被動的在做。
被動的接收自己已經是大明天啟皇帝的安排。
然后,基于活著的欲望,基于自己不想就算逃過了落水卻逃不過國破家亡的命運,才表現出了不畏生死的勇氣,而敢于與反對者說不,甚至掀桌子。
接著,他也是被動的因為大明工業化出現,蒸汽動力出現后,為了保住自己的帝位,而順應潮流,打著解救全球農奴的名義,做統一全球、增大全球市場的事。
所以,朱由校也不會強行要全球的人都人人平等,他也不介意天下以漢人為尊。
當然,將來這個世界,若真的發達到極度富裕,譬如全機器人生產,可以使人人均富,天下真正大同時,他倒也不會阻擋這種大勢。
但現在,朱由校還是會理性的強調漢家至上。
“叫你們這些漢狗不識抬舉,竟敢反抗王上的加稅之令!”
不過,確實有許多藩國君王如朱慈灼所說的那樣,以及朱由校擔憂的那樣開始漢胡不分,甚至不少就是朱由校自己分封的一些藩國君王。
這些君王為了更好的橫征暴斂而滿足自己的私欲,而加上國內遷移來的漢民因為擁有更好的生產力且更加勤奮而比當地土人富裕,但又因為更富一些而不怎么團結且懦弱一些,所以,這些君王就勾結當地處于財富金字塔底層的土人,轉而欺壓處于中間階層的漢人移民。
被朱由校封在西班牙巴塞羅那一帶的寧西王國的國君朱常涔,就是這樣的君王,且竟勾結當地的白夷欺壓遷移至此的漢民和漢商,而往死里盤剝這些漢民和漢商。
此時,一叫余國柱的士子,本是和徐乾學一樣,因無法忍受大明本土倡導漢人內部人人平等之策,而逃到海外的漢人士子。
但他沒徐乾學那么幸運,成為當地白夷貴族階層的一員,反而成了當地白夷的奴隸,如今倒也靠著個人本事成為白夷的奴隸里比較有地位的走狗,且因為朱常涔勾結這些白夷貴族欺壓漢民,而他也就成了這些白夷貴族雇傭兵中的頭號打手,并帶頭欺壓起遷移至此的漢民漢商起來。
余國柱用燒紅的烙鐵使勁燙著一在巴塞羅那開設玻璃加工廠的明國漢商胡有明,咬牙切齒地說了起來,還頗為鄙夷地罵這漢商為漢狗,似乎他自己已脫去漢籍,甚至以脫去漢籍為榮一樣。
“啊!”
胡有明慘叫起來,但也忍不住忍痛告饒道:“饒命啊!我們以后如實繳新稅就是,并會獻上一份辛苦費給余公您,還請余公高抬貴手啊!”
“這還差不多!”
余國柱得意地笑了笑,并小跑著來到一叫迪亞隆的白夷面前來,哈腰用佛郎機語說道:“主子,這個叫胡有明的漢商服軟了。”
這迪亞隆如今已是寧西王朱常涔雇傭的佛郎機自由營游擊將軍,在朱常涔這里領軍餉軍械,自然也為朱常涔辦事。
而現在,他在聽余國柱如此說后,便道:“很好,你帶他去取錢,我去向寧西王殿下匯報。”
朱由校這里倒是已經收到不少來自錦衣衛對許多藩鎮國君不法事的匯報。
但在這以前,他因為主要精力放在了統一全球上面。
尤其是,最近滅掉歐洲諸國方面,動用了帝國大量人力物力財力。
所以,他也就無暇顧及那些念歪了經走歪了路的藩國,而最多只是下旨警告這些藩國。
但也因此,這些藩國則因此誤把朱由校這種行為認為是對他們的縱容,而更加地肆無忌憚,或者說,是無視朱由校的敕旨。
“身為宗室貴胄,不為漢家謀福祉,也不想想,是誰給了他們這樣高貴的身份!”
朱由校這一天就在知道這樣的事后,發了脾氣。
“陛下息怒,此乃人性之惡,非宗室貴胄獨有,以臣之見,只能不停地嚴打,使其畏懼。”
盧象升這時候回道。
朱慈煒也跟著說道:“雖然朝廷一直對天下漢人進行當熱愛漢家的教育,尤其是宗室貴胄,建了那么多民族英雄紀念館、忠烈祠,但總有個別只想把自己日子過的最好的極端利己者;
如今甚至因為朝廷重心在開疆拓土方面,而漸漸有更多的人因為眼見著一些極端利己之宗室勛貴可以目無法紀,他們也跟著心志動搖起來,或多或少都在挑戰中央朝廷的底線,甚至謀求徹底的獨立!
父皇,以兒臣看來,朝廷必須分出一部分精力,來遏制此事,處置幾個冒頭者!
不然,照此下去,也還是會影響一統全球的大局,因為一旦這種枉顧漢家利益只求自己舒服的現象蔓延開來,這些人是不在乎自己的文字是不是漢字,自己的文化是不是華夏文化的,哪怕是和黑奴白夷媾和,他都愿意!”
朱由校看向了溫體仁和盧象升:“現在朝廷能不能抽出足夠的國帑和兵力來,整頓一下我們大明的各個藩國?”
溫體仁先起身回道:“回陛下,國帑一直都很充盈,這不,英吉利不久前才賠了我們一千萬;
如今帝國缺的還是人,雖說這些年新生嬰兒數量在急劇增加,但等他們長大還是要些時間的,所以還是要看看樞密院這邊能不能抽出足夠的兵力來。”
溫體仁這么說后,朱由校就看向了盧象升。
盧象升回道:“現在我大軍可抽調出來的陸軍主力主要是在西歐,預備接下來吞并南歐以及與奧斯曼帝國作戰,水師則主要是集中在美洲,為的是保住我們在那里的殖民地,也有部分在歐洲波羅的海與尼德蘭之見負責轉運物資,接下來吞并南歐倒是不需要太多兵力,畢竟五殿下在對戰歐洲大同盟軍時表現不錯,一勞永逸地滅掉了歐洲大同盟軍數十萬生力軍,所以,可以抽出部分陸軍主力與水師主力專門整頓各藩國,但估計抽調不出太多兵力。”
“倒也不需要太多,只要是足夠強的精銳才行!另外,以兒臣之見,是否讓一些強藩出些兵力,協助朝廷一同整頓天下不老實的藩國?這樣也能使各藩國不和一些,進而利于朝廷統御,還能補充朝廷在整頓各藩國方面兵力之不足?”
朱慈煒回道。
“只要給些好處,一些藩國沒準只怕不會拒絕,只是這樣的話,只是負責整頓之人,當從皇族中選為好,不然,恐各藩不服,乃至生出其他事端來。”
張同敞這時候忍不住說了一句。
朱由校點點頭:“既然這事是老大你提出來的,就由老大你來負責此事吧,此事權力劃歸宗人府,令樞密院從天下選驍勇善戰者充為皇屬軍,由宗人府暫管皇屬軍,朕兼領宗人令,皇長子朱慈煒任左宗正,負責統領皇屬軍,并令天下各藩國選送勇健者入皇屬軍,編為皇屬軍轄下各營,而負責維持天下藩政秩序!”
“遵旨!”
接下來,朱慈煒便開始在盧象升的幫助下,從全國各地調兵,其也在錦衣衛的幫助下,根據對各藩國的了解,命令各藩國抽出兵力協助朝廷擴編皇屬軍規模,進而維持天下藩政秩序。
“朝廷這是什么意思,不是說我們藩國之政由我們藩國之君自己處置嗎,怎么又要管理藩政,還要我們也出兵,這是什么道理,朝廷又要削藩鎮之權?既然要削藩鎮之權,為何當初要分封我們。”
被分封在暹羅的暹羅王朱由棷在接到朱由校的圣旨就對因要去西伊里安就藩而專程來他這里看看的桂王朱由榔抱怨起來。
朱由榔則笑道:“這哪里是要削藩鎮之權,明顯是朝廷要管管一些不老實的藩鎮。”
“那也是間接地削權!要我說,讓各藩國獨立自主多好!反正都是在千里萬里之外,朝廷自己管著不嫌麻煩嗎?”
朱由棷說道。
“該管還是要管一下的,尤其是我們宗室,如今能在海外為一國之主,皆是陛下賜予的,而不是自己掙來的!受人之恩,就得授之管,何況,享受大明藩國之主的權力,就得盡大明藩主之義務不是。”
朱由榔繼續勸說道。
“放屁!朝廷也不嫌這樣做麻煩,而且,又要多養一大批官校,平白增加不少國帑支出,等將來國帑收入下降,看他怎么應對!”
朱由棷直接飆了一句臟話,然后繼續埋怨道。
“殿下說的是,如今暹羅一地之漢夷民眾,無不希望殿下您乾綱獨斷,希望暹羅國可以獨立自主,不受明國約束,進而掃除闔族內部的歧視,融為新族,從此只效忠暹羅王室!”
朱由棷的王府長史熊賜履這時候跟著說了一句。
突然。
一茶杯朝熊賜履砸了過來。
熊賜履當場被燙的跳了起來。
而這時候,朱由榔則指著熊賜履,怒聲道:“好家伙,看來暹羅王有這樣的想法,都是你這樣的人挑唆的!你個狗東西,也不想想,巨龍眼皮子底下,也是你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的?”
朱由榔雖說是在叱喝熊賜履,但其實這話是說給朱由棷聽的。
朱由棷倒是沒明白過來,反而有些生氣:“桂王,你這是做什么,熊公乃本王的長史官,相當于我暹羅一國之丞相,你怎的如此跋扈?!”
朱由榔則起身撣了撣曳撒袍裙,頗為淡定地道:“這有什么,不過是你的一條狗而言,就算被我打死了,到時候陪你一條就行了。”
“桂王殿下這話,實在惡心,在下與桂王殿下皆是漢人,不是什么狗東西!”
熊賜履忍痛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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