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士子和商人已齊聚于都察院外要求朝廷變法時,已有越來越多的工人、農民等階層的百姓陸續抵達京師。
以致于,大明京師城,一下子,人滿為患。
城內已擁擠不堪,摩肩接踵的。
隨便眺望一眼,就能看見密如浩如煙海的人頭。
城外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小客棧都住滿了人。
連帶著許多民房都兼營起了住宿服務。
甚至也有不愿花錢而在外搭敞篷的,放眼望去,城外敞篷連接成片,似乎一下子駐扎了百萬大軍在城外一樣。
而都察院門外,也來了越來越多的百姓。
正齊聚在都察院門外要求朝廷變法的士子商人們看見越來越多的百姓出現,就如犯了密集恐懼癥一樣感到難受,甚至心慌。
盡管來的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不是荷槍實彈的官兵。
因為一下子涌入數百萬百姓到京師。
使得來都察院門外大街的百姓,加上原住在這一帶的百姓,一下子也有數萬之多,塞得整個街道滿滿當當。
而這數萬請愿變法的士子商人也就如被大海吞噬的小溪一樣,一點也看不出任何足以讓人驚駭的陣勢來。
“百姓也太多了,也太嘈雜了,我們的呼吁,彼此都聽不清了!”
耿之垣此時就郁悶地吐槽了一句。
但說后沒多久,他就被,向他走過來且沒注意到他的一孔武有力的工人給撞退了幾步。
耿之垣正要斥責,卻又被后面走來的人給撞了一下。
而等他反應過來時,之前撞他的那孔武有力的工人已經走遠了。
甚至,一時,因為絡繹不絕的人流越來越多,就像是后世黃金周某熱點旅游區的場景一樣,這些人流直接逼得耿之垣不得不繼續退了好幾步。
跟在他身邊的高之壁也不得不退了幾步:“這還怎么呼吁朝廷變法?!這樣下去,我們聚集齊的隊伍會被沖散的!”
“我算是明白陛下為何要下旨召天下百姓進京了,這是要讓我們陷入天下百姓形成的汪洋大海之中,而使我們因此被湮沒呀!”
耿之垣一邊隨著人流走一邊說道。
他不得不跟著走,因為他如果站住不動,就會后面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撞著,直到被撞倒,踩在腳底下為止。
如果那樣的話,被踩死的可能都會有!
耿之垣等數萬名要求變法的士子和商人形成的陣勢因此被人流沖散。
等到后面,耿之垣都不知道自己跟著人流走了多遠,甚至他都已經找不到高之壁和王依言等同鄉好友了。
“高兄!”
“王兄!”
“你們在哪兒了?!”
耿之垣因此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即使他現在前前后后都是人,而且沒有一個對他充滿敵意的人,但他因為對這些人都很陌生,所以,也就感到無比的害怕起來,以致于害怕的大喊,害怕地在努力地尋找著自己的伙伴。
高之壁和王依言也在尋找著耿之垣等同鄉好友,跟隨著人流尋找著。
但這些人流似乎沒有來和去的方向,就像是在做不規則的布朗運動一樣,讓人毫無頭緒,只能隨波逐流,以致于他們根本無法找到自己的同道之人。
而百姓的數量還在增加。
以致于雖然人流一直在京城內外流動,但卻有一種全都處于靜止狀態的錯覺。
但只有身處于人流中的耿之垣等人才知道,現在的他們隨著人流密度增加后,產生了多大的無奈。
他甚至再大聲喊幾聲要變法的口號時,其聲音都能迅速湮沒于人群中。
哪怕他要求變法的口號喊的再大聲,都沒有一個人會因此注意到他。
“現在還聽得見要求變法的呼聲了嗎?”
朱由校這里則問起了朱慈煒。
“聽不見了,即便有數萬士子商人請愿要朝廷變法,現在都因為京城人流太多而仿佛沒有任何聲音一樣!”
“還是父皇英明,竟想到用這種辦法來解決此事!本來還以為真的是天下人都要求變法,現在真的讓天下許多人來了京城后,卻發現天下人好像都靜默了一般,似乎對朝廷現在所行之政沒有任何異議!”
朱慈煒回道。
“所以,真正的民眾心聲聽不見的!”
朱由校笑著回了一句,又道:“還得靠我們自己去發現。”
接著,朱由校又問:“罷市的情況如何?”
“各處商鋪已陸續開始營業,這么多人流,商人們都趕忙著經營了起來,深怕錯過了發財的機會,哪里還愿意罷市!”
“如父皇所料,順天府添置的各處攤位也都被突然多出來的許多商販占滿,所以,不但沒罷市,反而商業比昔日還要繁華些。”
朱慈煒笑著回道。
“罷課的情況呢?”
朱由校又問道。
“也沒再有學生老師罷課,甚至他們連學校都不敢出了,外面滿大街雖然都是百姓,非匪寇強盜,亦非得瘟疫的病人,卻讓士子們都避之如虎!似乎,外面的百姓會生吞了他們似的。”
朱慈煒說著就笑道:“父皇,您是沒看見,有士子因為被人流沖散而哭著要回學校的樣子。”
“這就是百姓的力量,他們就算不懼怕生死,也會懼怕這天下百姓形成的力量,而他們要么融入他們,跟著一起走,要么就只能躲藏起來!但若要想逆著百姓人流來,就只能被踩踏而死!”
朱由校說著就吩咐道:“隨朕去承天門,著城中錦衣衛讓百姓們來承天門見朕。”
“遵旨!”
耿之垣這時候已經不知道他自己已經處于京城哪個位置,他甚至都已經無法決定自己下一刻要去哪兒,乃至他下一刻是該走還是該停,他都無法決定。
盡管他現在是又累又渴又餓。
雖然旁邊商店已經拒絕罷市,而開了鋪子。
但因為人太多,他已經沒法再進去尋得一處位置吃點茶湯飯食什么的。
另外,他也嫌棄和這些工人農民坐一起吃飯。
耿之垣現在只想回家,他覺得自己現在痛苦極了。
“我要回去!”
“我要回江南!”
耿之垣因此哭了起來。
“陛下口諭,百姓們都去承天門面圣!”
“陛下口諭,百姓們都去承天門面圣!”
“陛下口諭,百姓們都去承天門面圣!”
而就在耿之垣痛苦萬分之時,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錦衣衛開始喊著讓百姓們去承天門的話。
“去承天門!皇上在那里!”
“去承天門!皇上在那里!”
“去承天門!皇上在那里”
許多百姓其實也不知道承天門在哪兒,但只是跟著喊了起來。
而因此形成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一下子整個靜默的人流似乎不再處于靜默狀態。
耿之垣只得收起眼淚,繼續跟著人流走,他現在其實也辨不清承天門在哪個方向,他現在甚至也不想去什么承天門見君王,但這都已由不得他。
但慶幸的是,耿之垣所在的人流離承天門其實比較近,所以,他很快就跟隨著人流來到了這里,且停滯在了原地。
而且,耿之垣還真的看見了正在門樓上的大明天子朱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