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個月前的天啟九年二月。
剛剛過完正月的皇帝朱由校就即刻召集重臣們廷議兵政。
朱由校此時便對熊廷弼、袁可立一干重臣說道:“韃靼貴族勢必會因為我們的北進之行為做出反應,而且,他們的殘忍早在史冊上就有詳細記載,雖我們已經嚴告邊鎮督撫總兵加強戒備,但人心難控,保不齊會在什么地方出什么紕漏。”
“而對此,單純的防御自然是不能徹底阻止他們,唯有仿漢唐之策,以及國朝成祖之策,主動進攻,甚至不停地進攻,使其無暇寇掠,至少寇掠我邊鎮時,不得不有所忌憚,忌憚自己后方被抄,才是最好的辦法。”
朱由校說著就又道:“按照錦衣衛提供的最新線報,林丹汗的大軍如今盤踞在西土默特部東側的大馬山一帶,明顯寇掠我大明之意,我們不能等他們主動來攻,還是用以前的決策,主動出動大軍去攻打他,就算是無功而返,也能讓他林丹汗亂了陣腳,而這次出動的大軍必須是集結起來的機動精兵,這些精兵只能由朕統帥,所以,朕還是決定親征,征討韃靼,誰也不可以代替朕,眾卿不必再勸。”
朱由校說著就問著袁可立、熊廷弼等人:“調兵遣將與糧草囤積的事籌備的如何?”
袁可立因此便先說道:“陛下既如此說,臣等自然不敢再勸,但臣斗膽再言一句,臣請陛下不要親臨陣前,也不要于野外扎營,當宿于城中,另若需排兵布陣、統籌兵務,還請陛下多從善戰之言,至于糧草準備的事,且請陛下放心,薊州、宣府、大同、居庸關、紫荊關等各處皆囤積足夠大軍所需糧草,而且王在晉已提前準備了一支運糧車馬隊,并在各官道驛站準備了馬槽與水槽,且讓馬槽與水槽隨時裝滿豆料與水,到時候真若陛下和大軍還是出現缺糧的事,也能保證以最快速度將糧草運到。”
朱由校聽后點首。
他不得不承認,袁可立等朝臣為了自己御駕親征后不再上演一次土木堡之事件,算是做足了準備。
“馬世龍等部騎兵已調進京,分遣至各地的近衛軍也陸續調回京,眼下合計有近十萬兵馬,其中騎兵三萬余,步軍五萬余,隨扈錦衣衛緹騎三千,神機營炮兵五千,眼下只等陛下安排隨扈大臣。”
熊廷弼跟著回道。
朱由校聽后道:“你隨扈,替朕統籌兵務。”
袁可立聽朱由校讓熊廷弼跟著一起,心里松了一口氣。
熊廷弼也果斷回道:
接著,朱由校又道:“讓韓爌也跟著一起,替朕沿途安撫百姓。”
韓爌回了一句。
“另外,田爾耕與王承恩隨扈,還有信王朱由檢,再有,著令皇長子替朕督師江南,畢自嚴與王三善隨其一同南下!”
朱由校繼續說道。
畢自嚴感到很意外,當然,他也知道皇帝陛下的深意,也立即回了一句:“是!”
接著,朱由校又說道:“朱燮元以兵部尚書兼樞密副使以及順天巡撫身份署理樞密院事務,統籌全國兵政,袁愛卿以首輔身份統籌全國內政,魏忠賢統籌內廷事務,京城事務由你們三人商議著辦,小事可先裁斷而后上報,大事送急遞于朕!”
袁可立和魏忠賢回了一句。
韓爌一時因此不由得心道:“這次自己不會又要落水吧,陛下這還是不放心自己啊,陪皇長子巡視江南寧肯讓畢自嚴去,都不讓自己去,甚至把自己留在京城都不放心,可自己已經很老實了啊!”
在這廷議過后沒幾日。
朱由校先告祭了太廟后,便正式帶著自己集結起來的十萬精銳出發。
至于京師則還留有兩個鎮的近衛軍。
另外,就是原京營整頓后剩下的六萬青壯經整頓訓練以及擴編后的勇衛軍兩個鎮。
這兩個鎮都已經去遼東實戰過,戰力不遜于近衛軍。
所以京師留守的兵力依舊很充足。
何況還有東廠、錦衣衛、巡防營等武裝力量。
而朱由校這里在出居庸關后沒多久,就收到了來自錦衣衛關于林丹汗部勾結西土默特部的情報。
“啟稟皇爺,據我們在西土默特的眼線報說,林丹巴圖爾已勾結勒倫,意圖借道西土默特部的領地,而寇掠宣府,據錦衣衛在察哈爾部的眼線匯報說,近日來,林丹巴圖爾所控制的韃靼諸部的確在往這一帶繼續集結,以內臣看,林丹汗很可能會先主動寇掠我宣府。”
田爾耕這里稟報道。
朱由校聽后看了熊廷弼一眼:“果然!這林丹巴圖爾是不愿意坐視我大明的擴張的。”
“陛下,如此說來,宣府現在只怕兇多吉少,林丹巴圖爾騎兵還有近十萬之眾,想必不久之后,我們就會收到來自宣府的急報。”
熊廷弼說道。
朱由校聽后點頭,并吩咐道:“熊愛卿,傳令全軍,縮短在懷來和保安州的停歇時間,盡快趕往宣府!多派哨探沿宣府一帶打探,看看可有韃子蹤跡。”
熊廷弼回道:
于是,朱由校和他的親征大軍便加快了行程,沒在懷來和保安州之前就建好的行宮停留多久,就趕往了宣府。
而且剛到保安州,朱由校就收到了來自宣府的急報。
“皇爺,宣府急遞,宣大總督張鳳翔言,林丹巴圖爾興兵十萬在擊潰西土默特部后,就突然犯宣府,如今特來請朝廷支援。”
田爾耕這里向朱由校稟報道。
韓爌聽后在一旁先說道:“張鳳翔所言與錦衣衛的情報不一致,他在包庇土默特部,或許是所知有誤,但毋庸置疑的是,現在宣府一帶出現敵情,臣請陛下暫回保安州,以保萬全。”
朱由校則道:“宣府乃九邊重鎮,常備有十萬兵馬所需輜重與糧草,更有邊軍數萬,總不至于輕易被攻破!留在保安州,反而不如留駐于宣府,熊愛卿以為如何?”
“陛下言之有理,近十萬精銳駐于保安州,若被圍困,飲水與就糧都是問題,不如去宣府!”
熊廷弼則回了一句。
朱由校聽熊廷弼這個知兵的也贊成自己,便下定決心道:“去宣府!”
而在過保安州后不久,進入轄有宣府鎮的萬全都司地域后,朱由校的大軍就發現很多兵民正在往保安州方向逃去。
此時,多路哨探也陸續回來稟報說有韃子出沒于宣府一帶,沿途寇掠城堡村寨、屠戮民眾。
熊廷弼這里則向朱由校總結匯報道:“張家口堡已經被攻破,據說是游擊許定國跪迎,而如今宣府已被包圍,陛下,我們此去只怕兇多吉少。”
“宣府怎么這么快就被圍?”
朱由校有些驚訝地問道。
“據城中錦衣衛的眼線匯報說,宣大總督張鳳翔提前說是去巡視大同,想必是他提前得知了韃子會大兵犯境,而借此故臨陣脫逃,故而也使得韃子大軍突然犯邊時,宣府一帶處于無人主持的狀態。”
田爾耕作為掌錦衣衛的武官,自然沒有必要替文官張鳳翔掩飾,立即匯報了自己剛剛得知的消息,并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朱由校因此問著熊廷弼:“熊愛卿對此有何看法?”
熊廷弼也知道分寸,知道這個時候沒必要替張鳳翔這個文官掩飾什么,因而說道:“按理,他身為宣大總督,當比朝廷更清楚,林丹巴圖爾的大軍隨時可進犯西土默特部,甚至進犯宣府,而應該在最近一段時間待在宣府以穩軍心民心,何況,錦衣衛的眼線所報,與他報的本就有誤,可他突然去大同,的確有臨陣脫逃之嫌。”
朱由校點首,說道:“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宣府之圍,此事以后再議。”
“是!”
接下來,朱由校便帶著大軍繼續往宣府而去。
而隨著他去往宣府的方向越近,遇到的潰兵和難民就越多。
朱由校甚至親眼看見幾個潰兵在劫掠逃難的邊民,逼得這些難民大量的朝朱由校麾下官軍這邊涌來。
朱由校見此直接下馬,朝前面走去。
熊廷弼、王承恩、馬世龍、盧象升等見此忙緊緊跟隨。
朱由校眼看一潰兵追著女孩朝自己這邊跑來,就直接持起弓箭朝這人射去,當即將這潰兵射倒在地。
接著,朱由校又射倒了幾名劫掠百姓潰兵。
其他潰兵見此落荒而逃。
而朱由校則繼續走到倒在地上慘叫的一名潰兵面前,拔出劍,對準他的喉部問道:“你們是哪里的兵,怎么到了這里,還劫掠百姓。”
這士兵連忙求饒,道:“將軍饒命,我們是賈家營的兵,韃子攻破張家口堡后,突襲了我們的賈家營,我們的大帥戰死了,我們哪里還敢戰。”
“那也不敢劫掠百姓!”
朱由校直接刺死了這士兵,然后又當場將一背上插有箭矢且往外面爬去的逃兵也當場殺掉。
然后,帶著一臉鮮血的朱由校回頭問著熊廷弼:“張家口堡失守,賈家營這支機動邊軍被擊潰,以卿之見,我們當如何處置?”
“現在的關鍵是,得知道宣府有沒有失守,宣大總督是指望不了,現在就看宣府總兵秦邦屏能否頂住壓力。”
熊廷弼一邊凝眉深思著,一邊說著,然后突然抬起眉頭,對朱由校說道:“陛下,以臣之見,現在我大軍當暫時留駐于雞鳴山,并派出更多哨騎哨探宣府情況;
若宣府失守,有兩策可應之:
一是陛下撤回京師,由臣固守雞鳴山沿保安州州城一帶,不必給臣留太多兵馬,只步軍便夠,騎兵護衛陛下迅速撤回去;
二是仿效當年武廟應州之舊事,陛下與臣皆守在雞鳴山,吸引韃子來攻,并指揮各地官軍來援;
若宣府未失守,則當立即進入宣府,韃子若不想被我兩面夾擊,則必會撤退!”
韓爌因此道:“陛下,以臣之見,若是宣府失守,還是用熊公之第一條策略為好,由騎兵護著您回京師,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朱由校卻在這時候果斷說道:“若是宣府失守,就采納熊愛卿之第二條策略,效仿武廟舊事,朕為誘餌,到時候熊愛卿替朕坐鎮指揮,調各處官兵,誰不從,著言其不忠,到時候秋后算賬!現在就令,各鎮沿著雞鳴山扎營布防,具體由熊愛卿安排。”
“陛下這”,韓爌還是有些不安的說道。
“大軍豈有不戰而退的道理,如此,還算是帝國精銳嗎,不必再言,再言者,以擾亂軍心之罪,無論是誰,立斬不赦!”
朱由校擺手道。
韓爌因此只得閉嘴。
而熊廷弼這里也奉旨去安排起來。
沒多久,馬世龍就親自來到御前奏道:“啟稟陛下,臣等派出的哨騎來報,宣府未失守,秦總兵懸城中豪族鄉紳首級于城門,大書‘城中已無不忠者’血字旗幡于城墻上,如今已擊退韃子數次進攻。”
朱由校聽后直接站了起來:“好個秦邦屏!殺的好!”
只韓爌感到驚詫不已。
熊廷弼則在這時候站出來道:“陛下,既如此,現在當令一部分騎兵立即馳援宣府。”
“準!馬愛卿,你為先鋒,先率你部騎兵馳援宣府。”
朱由校便因此吩咐道。
“領命!”
馬世龍回了一句。
“報!保安州方向官道上出現大量明軍騎兵!”
“報!我們的哨騎冒死匯報,保安州雞鳴山一帶出現大量炊煙,像是有大軍出現。”
林丹汗這里,因為一個接著一個的急報而擰起眉來,對腦大毛、馮銓以及新投誠的叛徒許定國、張永發道:“看樣子是明國的援軍來了,只是沒想到他們來的這么快!”
張永發這時候主動說道:“啟稟大汗,據奴才所知,在這之前,就有傳言說明國皇帝要御駕親征,北伐韃靼,想必這大軍就是明國皇帝親自率領的大軍。”
林丹汗聽后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上:“哼!這是又打算主動征討我大元,可惡的朱由校!”
“大汗,既然如此,我們得立即放棄對宣府的攻打,不然就容易腹背受敵,朱由校既然敢親征,其所帶兵馬肯定不少,我們沒必要置自己于險地。”
馮銓這時候說道。
林丹汗點首,又道:“但就這么撤走,豈不可惜,這才只攻下一堡,擊敗一營,本汗還沒殺幾個人,不知道還以為本汗是怕他朱由校!”
張永發這時候站出來道:“大汗,奴才有一計。”
林丹汗大馬金刀地往太師椅上一坐:“講!”
“奴才乃是明國諸生,可以逃難為由,獲得明廷皇帝與其身邊官兵們信任,而言大汗等現在某處,到時候他們必派騎兵突襲,到時候大帥可設伏此處,先敗其騎兵,后再另設他計,以誘他敵,自當會各個擊破。”
張永發知道林丹汗撤走,自己這些人逃不了被朝廷治罪,加上他有些想參與國家之間的爭斗的野心,也就干脆自告奮勇起來。
林丹汗兩眼一亮,道:“很好!就以此計,但需保密,除今日在眼前的人知道外,誰也不準說出去!否則,一旦事未成,爾等自殺謝罪!”
“你叫張永發,是諸生,你所言是真?”
朱由校這里很是認真地問著突然來到自己這里的張永發。
“學生不敢撒謊!學生是冒死跑來相報的。”
張永發回道。
朱由校看向熊廷弼:“熊愛卿以為如何?”
熊廷弼回道:“陛下!此人很有可能是奸細,哪有諸生因為發現敵軍蹤跡而記著來找官軍匯報的,怎么,你是打定官軍會去攻打這敵軍的嗎,臣請陛下令即刻親自嚴審之!”
朱由校點首,道:“到底是熊愛卿!”
說著,朱由校看向張永發:“張秀才,你今日算是遇到忽悠不了的人了!”
張永發見此大驚,看了熊廷弼一眼:“陛下,學生所言句句屬實啊!”
“寧肯冤枉你一人,朕也絕不敢冒此風險!”
朱由校說著就親自拔出劍來,然后喝道:“把他的手摁住!”
于是,錦衣衛便摁住了他的手。
朱由校以劍作刀,砍了下去,當即砍斷了他的手:“說實話!”
張永發慘叫起來,道:“學生冤枉啊!”
朱由校干脆大喊道:“另一只手!”
張永發哆嗦了一下,忙道:“我說,我說,學生是被韃子逼著來的,他們讓學生來告訴陛下,他們在賈家營駐扎,學生如果沒做到,他們就要殺學生全家,學生是不得已啊,嗚嗚!”
這時候,田爾耕突然走了近來:“陛下他沒有說實話,錦衣衛剛剛得到的密報,張家口堡攻破時,富商張永發一族早已投敵!且合謀害了越道臺與黃百戶!”
朱由校因此瞪了張永發一眼。
張永發怔住了片刻,接著就磕頭如搗蒜:“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抬進宣府城,掛起來!先剝其皮,再剮其肉,既然不要臉皮,那就干脆剝了!”
朱由校大聲命道。
張永發聽后立即閉住了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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