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善倒是絲毫不相讓,看向魏廣微道:“推行新商稅,是圣上已下旨頒行的事,圣上的意思,閣老想必比下官等更清楚,眼下晉王殿下與一干權貴豪奴擅殺我收商稅的官差,已然是造反,本官殺之,是為正朝綱國法!閣老既然來了,就當也怒斥晉王此等悖逆行為!”
“你滿口胡言!本王何曾擅殺官差,本王只看見你王三善等人在大街上濫殺無辜、橫行無法才出面勸一下而已,這崇文門外大街的商賈百姓們可以本王做證!”
晉王朱存桂說著就回頭大聲問著身后的商賈們:“百姓們!你們告訴閣老,本王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這些收商稅的官差在濫殺無辜、恃強凌弱?!”
“是!”
“是!”
“是!”
后面這些商賈們盡皆附和起來。
而朱存桂因此問向王三善:“王都堂,你這個以右都御史掛西廠總督職的大官應該沒聾吧,聽清了滿街百姓們的言論了嗎,你們士大夫不是講究忠君愛民,甚至以民為重,社稷次之,乃至甚于君嗎,怎么現在,你又要假裝聽不見這些民眾的聲音了?”
“他們不是民,他們皆是你鼓動起來的反賊!”
王三善說著就道:“本官也懶得和你們費口舌,本官只知道,若任由你們這樣,商稅就實施不下去!朝廷政令就形同虛設!”
說著,王三善就對賀世賢大聲喝道:“一個不留!把這些逆賊全部殺了!包括晉王殿下!”
“慢著!”
魏廣微再次大喊一聲,且然后對王三善吼道:“王都堂,以仆之見,就算他們是在造反,你也要先進宮稟明了圣上,拿了旨意再說,豈有直接就殺的道理!你就不怕落一個殘害宗親王和屠戮百姓的罵名嗎?!你當這是帶兵打仗,只管拳頭硬不硬,不管天下物議?你這不是在改革,你這是亂天下!”
王三善看向魏廣微:“西廠對抗稅者,有權先斬后奏,皇權特許!”
“先斬后奏之后呢?你王都堂就不怕天下人大肆宣揚你橫征暴斂、草菅人命,讓你名聲掃地、遺臭萬年,甚至讓你王家也抬不起頭來嗎?你別忘了,這些商賈之家也是有你我一樣的讀書人的,他們的筆可比你的刀多!你王三善可以靠皇權殺伐果斷,但你王氏宗族卻要因你在桑梓里抬不起頭了,你知道嗎?”
魏廣微低聲提醒道。
王三善捏緊了拳頭,有些無奈的道:“可閣老,您應該記得,陛下承諾,新商稅征收額度超過農稅一半,便永免徭役!可見一旦這新商稅征收成功,便是大利于天下農夫!如果王某不能促成之事,豈不愧對平生志向,愧對天下農夫?!”
“那也不能是你來得罪天下商賈!”
魏廣微再次提醒道。
王三善聽后沉思起來,心想自己第一個出頭的確不妥當,也就只得調轉馬頭,大聲喝道:“撤走!先將此事上報,請圣上定奪!”
魏廣微也乘轎離開。
而晉王朱存桂這邊則因此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回頭對一干商賈喊道:“都散了吧!”
這些商賈都很敬佩地向晉王拱手告別。
但待這些商賈這些人都退走后,朱存桂還是收起了笑容。
他這次和收商稅的官員這么作對,其實,他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他不確定皇帝陛下是什么態度,會不會把他這個從中搞事的親王且是宗室長輩給嚴酷處置。
朱存桂一想到自己在封地田產都已經被皇帝收回去了,如今如果再在商業上也被皇帝收走更多的商稅的話,他又覺得自己不這么反抗一下又不甘心。
要知道他晉王府在晉地的產業是不遜于當年那些大晉商的。
何況,因北分氣候嚴寒,而使農業產量不足,他們這些王府早就以經商為主,不然也不會輕易讓封地由朝廷贖回去,但現在一旦朝廷征收新商稅成功,他們就得每年上繳大量商利,對于朱存桂而言,的確是難以接受的。
朱存桂有時候就在想,他朱由校怎么拿走老子的錢就怎么拿走,憑什么!就憑他是皇帝?那這皇帝擁戴著還有什么意思!
“竟直接封了老子的品香樓,還殺了我的十幾個家丁!這朝廷真的是欺人太甚!讓我們繳足糧賦還與庶民一樣一體納糧,還不夠嗎?!老子做個生意的錢,也來多收,他娘的,這上面到底要搜刮我們到什么時候!”
成安伯郭永祚已經聞訊趕來了崇文門,一看見自己品香樓大門處的封條,因見四周沒什么人,就咬牙切齒地大聲發泄了一通。
朱存桂剛巧這時候走了過來:“誰知道要什么時候,剛才他們來本王的賭館收稅,因被義民群毆,竟悍然屠殺義民數十名,甚至還要殺本王,言本王是逆賊,好在魏閣老及時趕到,把他們勸了回去!但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崇文門這一帶有產業的都不會逃得過,殺家丁還算次的,接下來,只怕我們也小命不保,如今如此,還不如一起去大明園求見陛下,讓陛下知道,他們西廠是如何借著收新商稅之名義屠戮無辜百姓、巧取豪奪、橫征暴斂的!”
“晉王殿下!”
郭永祚向朱存桂拱了拱手,心想還好不是東廠的人,自己剛才也是一時失態,竟沒注意東廠耳目,下次可不能這樣,然后才回道:“可這樣做,會不會激怒陛下,畢竟天威難測!”
“以下官之見,天威并不難測!”
這時候,張煊換了一身官服過來,本來,他是要找這里執行商稅征收的文官理論一下的,卻沒想到,遇見了宗室晉王和勛貴成安伯在這里說事,也就走了來,說了一句。
晉王朱存桂和郭永祚都見此忙問:“敢問您是?”
“下官翰林侍讀學士張煊。”
張煊回道。
晉王朱存桂和郭永祚因此拱手。
而朱存桂則這次低聲問道:“你剛才說,天威不難測?”
“沒錯!這新商稅改革,奪的是天下商賈之利,而為天下商賈者,必為天下商籍之士紳,以及權貴豪族,之前陛下是靠這些人改了民籍多田之士紳的糧賦之政,如今陛下就想靠民籍士紳來動我天下商籍之士紳以及權貴豪族之商利,可如今天下,商利早遠超農利,想必陛下也知道這改商稅可比改農稅難上十倍!加征糧賦,天下有勢之族,沒有被動到根本,為避免惹怒朝廷,大部分都能接受,但這加征商稅,可是要動根本的,所以,陛下也不是很沒底,而是想讓袁可立這些為個人功業不惜得罪天下勢族的民籍士紳中的官員試試,不然,晉王殿下們提前組織豪奴商賈埋伏收稅的西廠等官差一事早就被東廠知道了!”
張煊說道。
朱存桂紅著臉,狡辯道:“胡說!本王何曾組織過,一切皆是商賈移民自發所為!”
張煊笑道:“殿下何必撒謊,您覺得您能瞞過東廠?這里可是京城!如今殿下能成功這樣做,只能說明陛下沒讓東廠的人出手,是要讓袁可立那幫人去惹這個禍,如果能成,自然好,如果不能成,自然是袁可立這些人的錯!眼下,只要我們表現得夠強硬,讓袁可立等人無法成功,陛下就會放棄新商稅的征收,也不會因此大怒,而不會像之前一樣,為護方從哲而護袁可立,畢竟現在陛下自己已經有很多內帑進項了,沒必要再和天下人你死我活的斗!”
“有道理!那就一起去大明園,求見陛下,告他袁可立的狀!本王再發動幾個宗室子弟。”
朱存桂道。
“那我去動員幾個勛貴中人,他們的產業可不比老子少!老子就不相信,他們就這么心甘情愿的每年向朝廷多交那么多商稅!”
郭永祚說道。
張煊也因為早上西廠武官讓他大失顏面的事,而想在這件事給西廠的人上上眼藥,所以便也說道:“下官也動員幾位同僚與諸公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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