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從魏忠賢這里得知洪承疇被抓捕的細節后,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
“這個洪承疇果然有些本事,但被那些蠢豬一樣的逆黨士紳給拖累了,這也是他倒霉,給這些士紳當軍師,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白搭!這些人,李定國都幫不了他們,何況怕死的洪承疇!”
朱由校心道。
接著,他就吩咐道:“傳旨,著內閣大臣與六部尚書與左右通政、各寺正卿來見朕。”
待這些大臣都到以后,朱由校便又說起洪承疇的事來:“洪承疇這事,諸卿認為,當如何處置,此人明顯有些能為,但無疑氣節是有虧的。”
“啟稟陛下,常言道,用人當不拘一格,如今既然此人有些能為,自當用之,至于氣節有虧,也是情有可原,如陛下剛才所言,是因逆黨強逼所致,故臣以為,此人或可以一用。”
方從哲見皇帝都說洪承疇有能為,便以為朱由校是要用洪承疇,也就如此說道。
他雖然是內閣首輔,但他已經習慣了唯圣意所從。
朱由校只是笑笑。
而這時候,閣臣徐光啟站出來道:“陛下,臣認為,洪承疇雖無謀逆之心,卻有謀逆之實,他即便是被逼入逆黨之營,也當自殺殉節或絕食殉節,至少裝聾作啞,不為逆黨謀劃,但此人卻為一己之私,先媚倭酋,后屠庶民,毫無守節之德、仁善之心!留之,只會令有德者寒心,更令有才者無所忌憚!我大明何時因為有能為便可以肆意妄為了?!故臣認為,洪承疇當嚴辦,以謀逆罪嚴辦!不殺不足以正士大夫之風骨!”
一時,袁可立也站出來道:“臣亦有此認為,這洪承疇對下無愛惜之意,對上卻搖尾乞憐,品性實在過于低劣,若非食祿之臣還可,但既為朝廷官員,至少要有不叛君不禍國不害民之德,可洪承疇全無此德!現有洪承疇昔日給臣之信為證,請陛下御覽!”
袁可立這才把洪承疇給自己的密信掏了出來。
接著,袁可立繼續說道:“所謂能為,難道我大明滿朝難道就找不出一個品德在其上,才能不遜于他的人嗎?我煌煌華夏,從不缺德才兼備者,至于此等品行低劣者,越是有才為社稷之害越大,故臣亦請陛下嚴辦此人!另外,洪承疇之母亦有親口所述之信,要求陛下將他明正典刑,以正風氣,如今托臣上呈陛下,還請陛下御覽!”
袁可立說著就又掏出一封信來。
朱由校頗感到意外,他沒想到袁可立一直沒給自己說洪承疇給他寫密信的事,原來是早就打定了誅殺洪承疇的心思,甚至還早早的準備好了洪承疇母親的口述信。
朱由校記得歷史上洪承疇投清且為滿清平定江南后的確不被其母原諒。
所以,如今袁可立能搞來洪承疇母親要求處死洪承疇的口述信,朱由校倒也不感到意外。
朱由校接過蓋有洪承疇母親手印的口述信,又看了一眼徐光啟、袁可立等官員,最終下定決心道:“準!既然其母亦不容其失節事,朕又豈會寬宥之,何時,忠要比孝輕了?將洪承疇立即處以車裂之刑!以處其失德叛國之罪!”
“吾皇圣明!”
朱由校只淡淡一笑。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大明朝堂和滿清的朝堂還真不一樣。
在自己朝堂上的文官們還是有節操的要求的,所以才那么不容洪承疇,而在滿清的朝堂上,剃了發的文官們不會再對自己同僚有什么氣節上的要求,如同他們對皇帝也沒有什么氣節上的要求一樣。
所以,洪承疇此時的結局也就和在歷史上被滿清俘虜后的結局不同。
不是朱由校容不下他,而是大明的士大夫階層中還有許多講究氣節的士大夫在,這些士大夫不容洪承疇這樣的人善終。
要不大明何以稱得上“剛硬”二字?
何以在崇禎殉國時,有不少大臣,如范景文、倪元璐、孟兆祥、許直、甘中這些,舉家殉國?
皆因大明之士大夫還是有不少講究骨氣的。
再加上,朱由校現在不得不承認,袁可立這些人的才能經實踐證明的確也很優秀,能上馬治軍,也能下馬治民,而自己這個皇帝的確不能讓這些人覺得,只要有才能突出,就可以肆無忌憚。
所以,朱由校必須嚴懲洪承疇,以維持重臣的高標準,不但要有能也要有才。
洪承疇得知此事后悲痛不已。
但洪承疇沒有辱罵皇帝,也沒有罵袁可立等人,只罵著楊嗣昌等人。
“楊嗣昌、葉成敏、丁啟睿,你們這些士紳,簡直愚不可及!不,你們所有的士紳都愚不可及!我真是被你們這些士紳坑慘了,幸好天下如今非爾等士紳所掌控,不然爾等遲早要亂了天下!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你們這些士紳殺干凈了最好!”
洪承疇即便在受刑時也如此大罵起來。
“諸公,你們聽聽這話,還好陛下從袁公等所請處決此人,不然若真留用此人,此人只怕比方賊等奸賊還要狠毒,竟揚言要殺干凈士紳!”
謝升因聽到洪承疇大聲所喊的話而不由得對房可壯等低聲嘀咕起來。
“他這是瘋了!士大夫要是都愚不可及,他自己豈不是也愚不可及?”
房可壯不屑地道。
“其實,他這樣罵也無可厚非,我等士紳的確是無能至極,如今已不敢提和天子共治天下矣!”
黃士俊嘆道。
“黃公此言有些不妥,徐閣老、袁秋官等豈非能臣?且得天子器重,每每犯言直諫,陛下也是依從,比如殺這洪承疇,聽聞陛下就有意用此人,但因徐袁二公阻止,才將其嚴辦。”
房可壯說道。
而謝升這時候卻冷笑起來:“所以說我們這位陛下捉摸不透!也就徐、袁等人才敢如此,換作其他人,早抄家滅族了,二位可知道為何如此,蓋因這徐光啟、袁可立等人才是真正的瘋子,比方賊一黨還可怕!”
“這是怎么說?”
黃士俊忙問道。
“他們要殺洪承疇,是因為洪承疇氣節有虧,這種要求大臣寧殉節也不能誤國害民的瘋子,能不可怕?
據我所知,這袁秋官覲見陛下后所陳第一件事就是要陛下嚴防世家門閥出現,建言皇帝收回權貴在官營中的分紅份額,實現利歸國家!你們說這些人是不是瘋子?
他們自己也有份額的,馬上就要成為世家門閥,卻真的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國’要割去自己的利!如果不是因為這些瘋子,方從哲這些只知道逢迎圣上的奸佞也不會把新政完成的這么好,聽說,他們現在還準備主動建言陛下整頓京營,向京城的勛貴武官們動手!”
謝升說道。
“陛下,臣認為,整頓京營的確事不宜遲!大明不能用民脂民膏養一支不能打仗的軍隊,而徒耗國財!”
袁可立在樞密院的廷議上,再次向朱由校提議整頓京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