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順昌等東林文官因為得知徐光啟之母錢氏去世這件事就像是餓狼聞到了肉腥味一樣,恨不得即刻撲食了徐光啟,將早已被他們鄙夷的徐光啟置于道德的烤火架上批駁一番。
但現在,他們摩拳擦掌這么久,卻一直等不到半點動靜發生,自然是有些心煩氣躁、坐立不住。
御史練國事也因此從自己的主觀角度對徐光啟腦補了起來:“難道說徐光啟因為戀棧權位而隱瞞了此事,還是徐家為了保住徐光啟的權勢故意對徐光啟隱瞞此事也對外隱瞞此事?!”
“倒也有這種可能!他徐光啟剛成為兵部尚書,執掌樞密,如今還得天子寵信,常出入內禁,將來入閣都說不一定,甚至還有可能獲得張居正一樣的權勢,因為現在能得天子允許同武將內臣接觸者就他徐光啟一人!所以,徐光啟肯定舍不得在這個時候離開朝堂。”
周順昌也因此立即站了起來,練國事的推論讓他信了個七·八成。
而精明一些的錢謙益則依舊蹙著眉頭,道:“徐光啟應該不會做這樣做,這種事,他應該知道,瞞是瞞不住的!何況,他應該也不至于真的置孝道人倫于不顧?”
說著,錢謙益就看向眾人,說:“你們說,會不會這事不是真的?徐光啟家里沒有發生這樣的事?”
錢謙益問后就看向左光斗:“左公,你得知此消息的來源確鑿可靠嗎?”
左光斗沉吟片刻后,很認真地道:“當不會有假!傳來此消息的人是我士林中一位地位顯赫的前朝重臣!在東林地位不遜于東林先生(顧憲成)。”
錢謙益知道了左光斗說的是何人,一時也不得不相信了左光斗之言,道:“那看來,徐光啟此人真的很有可能隱匿了此消息,也或者是天子故意讓徐光啟隱匿了此事!”
“既如此,我們不能讓孝道不彰,也不能讓這樣的不孝之偽君子立于朝堂之上!”
已經坐下的周順昌這時候一拍桌子就再次站了起來。
“這件事還是得徐光啟主動上疏辭官,請求回鄉丁憂,這樣天子就算想隱匿此事也隱匿不住,所以,我們不如直接去找徐光啟,詰問徐光啟此事,令徐光啟自己上疏請求丁憂,也讓徐光啟或者他背后的天子知道想靠瞞是瞞不住我們的,瞞不住天下人的。”
左光斗這時候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沒錯!那就一同去兵部見他徐光啟。”
練國事因此站了起來,將手背在了后面,頗為意氣風華地說道。
其他東林官員紛紛響應。
于是,一眾東林文官成群結隊地往兵部衙門而來。
整個千步廊一下子如朝會一般,涌入了大量文官。
“你們是說家母已過世?!這是哪里的消息,徐某自己怎么不知?!”
徐光啟聽到左光斗等文官說后也很是驚愕,看向了左光斗身后其他文官,一時也猜到了他們的五六分來意。
左光斗則也繼續說道:“大司馬,我們相信您不是這種不顧孝道的人,但是流言如刀啊,我們當然相信你不會隱瞞此事,但是這事說不準乃是令子徐驥怕您傷心而故意有所隱瞞也不知,您還是寫信回去問問。”
“是啊!大司馬,這事您得問清楚,常問父母安康與否,也是人子之孝。”
左光斗這時候也附和起來。
徐光啟點首,道:“諸公放心,若真是犬子刻意隱瞞此消息,本堂必饒不過他,若一旦確認家里有事,本堂也必會給諸公一個交待!”
“叨擾了!”
左光斗等文官也只好拱手離開。
但周順昌這時候則沒忍住大喊了一聲,而且直呼其名:“徐光啟!你休要搪塞,你有沒有隱瞞,你自己清楚!”
錢謙益忙把周順昌拉離了這里。
徐光啟則因此臉色越發的難看。
不過,在這些人剛走后,就有傳奉官來傳旨讓徐光啟進宮,說天啟帝要見他。
天啟帝朱由校一見到徐光啟,見他心神不定,也就主動先說了起來:“朕已知道了這事,正因為此,朕才傳召了你!”
而徐光啟則凝重地拱手道:“是!請陛下吩咐。”
“令堂沒事!”
朱由校說了一句,就又道:“魏忠賢,把東廠急遞進京的密本給他看看。”
“是!”
魏忠賢將一東廠密本遞到了徐光啟面前。
徐光啟接了過去,仔細翻閱起來,卻見上面詳細記錄了他母親錢氏從上個月以來每天吃什么,喝什么,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請的大夫是誰,開的什么藥,連藥方子都記在了上面,甚至還記錄了錢氏每晚睡眠情況與醒來情況。
這讓徐光啟感到十分震驚,心道:“原來自己母親身邊早已安排滿了東廠的人!”
“這下相信朕的話了吧?”
朱由校問了一句。
徐光啟則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哽咽道:“臣謝陛下!”
他自然清楚突然鬧出自己母親去世的事肯定是因為他忠于王事而不被東林諸黨所喜的緣故,但現在的他正執掌兵部協助皇帝整飭戎政,自然也不愿意因為擔心自己母親被害而讓自己的事業半途而廢。
所以,當徐光啟知道皇帝朱由校一直在派人暗中保護他家人后,也就十分感動。
“平身,這事不足為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朕也不過是提前防備而已,總不能讓你們這些為朝廷做事的還有后顧之憂,讓內部減少暗害與見不得光的勾當是東廠的職責之一,所以,你放心,只要有朕在,他們就不能做什么壞事!玩這些手段,實在是太不尊重朕的東廠了!”
朱由校說著就又道:“他們若再來問,你只需告訴他們令堂無事的事實即可,但朕相信他們是不會相信的,不過,你千萬不要告訴你是從朕這里知道事實的,因為東廠在暗中查跟這件有關的大案子!只要查出幕后之人,予以嚴辦,才能震懾他們!”
“是!”
徐光啟回了一句。
因此,徐光啟便遵照朱由校的吩咐繼續做事。
轉眼到了天啟元年七月,東林諸官的心情就猶如此時京城炎熱的天氣一樣心煩意亂。
“這都過這么久了,徐光啟得到家里來的消息沒有?”
周順昌因此急躁地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