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府三將齊聲高呼。
“不可!”
“曹忠賢,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你怎么敢妄下論調?”
前來參加婚宴的朝廷大臣之中,當然有不少都是親近雷震天這一系的,此時也紛紛出言相幫。
“督公,此事既然牽扯到齊王和雷大將軍,我認為還是立刻上報宮中,請圣上定奪。”
“我們立刻入宮…”
“還不動手!”曹忠賢一聲朗喝,氣若洪鐘,竟然是直接無視了這些大臣的意見,甚至飽含深厚內力的目光一掃之下,那些文官已經有些抵受不住,紛紛退開。
東廠的人自然只聽曹忠賢的話,立刻將人馬分為兩股,一股向外,不許將軍服中的其他人靠近。
另一股朝著雷震天一擁而上,還有人飛快地翻出將軍府,策馬去調動東廠更多力量來援。
而那些以二王二盜為首的邪派高手,為表忠心,更是沖鋒在前。
所謂二王二盜,指的是百勝刀王,關天奇,大頭鬼王,司空斗。
號稱“六親不認”的獨行大盜獨孤美。男女不忌的“萬里踏花”粉燕子。
百勝刀王的大刀長達五尺有余,重三十七斤,可是這把刀在對著雷震天揮舞出去的時候,剛劈到一半,就被兩根手指夾住了。
那兩根手指對比這把大刀,簡直像是快要被磚頭砸死的兩條蚯蚓。
可關天奇這把大刀碰上了那兩根手指之后,居然死活進退不得。
江湖中能有這樣的指力,還能是誰?
關天奇又驚又怒,破口大罵:“陸小鳳,你膽敢跟朝廷作對?”
“什么跟朝廷作對?”
陸小鳳一臉無辜,手指旋轉,竟然把那把百煉大刀直接折斷,道,“我只是想起來,去年我家鄰居表姑家的二郎,好像就是死在你手里,我特地來為他報仇。難道關老爺子,你居然已經成了朝廷命官嗎?”
關天奇臉色一僵。
他們這些投靠東廠的人,平時可以仗勢欺人,但認真說起來,他們并沒有正經的官職在身,陸小鳳這話還真叫他無法反駁,更關鍵的是,他首次發現,陸小鳳的功力真的遠在他之上,看見那兩根手指折斷他的刀之后,他心中已經有了怯意、退意,居然生出不敢上前的念頭。
這時候,東廠的人手已經跟雷大將軍麾下的人交起手來。
這里是大將軍府,即使府中的人沒能全部趕來,在可用的人數方面也不比東廠的人手少了。
但是在武功上,雷府三將等人,難以抵敵東廠的兩個檔頭,一個掌刑千戶及其他邪派高手。
那些江湖正派的人本來正在猶豫,不知如何是好,一見了陸小鳳的動作,當場眼前一亮。
于是,木道人、喬上舟率先出手,找上了那些邪派高手。
他們當然不會用陸小鳳那個鬼扯的理由,江湖正道鏟除邪派之人,總是能有更正大光明的口號。
只不過,像他們這樣敢于出手的人畢竟還是少數,更多的人一見到這里的情況,立刻選擇明哲保身,已經速速退去。
東廠與反東廠的人,一時維持在均勢。
陸小鳳倒是很快解決了對手,可他想要有下一步動作的時候,白衣如飛羽的笑書生疾射而來。
十幾根鐵片和天山冰蠶絲編織而成的書簡展開,如同一把別樣的長方形利刃,可卷可斬,出手就是殺招。
陸小鳳前后左右,上下四面,都被書簡的黑色殘影籠罩,銳風四散,竟然被逼得暫時無瑕開口。
鼎沸的爭斗聲中,曹忠賢銳眼如針,把今天這些敢于出手的人全都狠狠地掃視一遍,卻并不多做停留,還是把全副心神放在那個好似已癲狂了的雷震天身上。
曹忠賢右手往身后一揚,兩個小太監已經捧著一把長劍高高舉起,把劍柄送到曹忠賢的手中。
這把劍實在太長,才要兩個人四只手一起奉著。劍身劍柄連起來,長度接近九尺。
事實上,這把劍從二十年前初露崢嶸的時候,江湖中人就已經為它起了個名字,正是——九尺斷腸劍。
嗆啷~~~
曹忠賢移步向前,手上拔劍出鞘,這把劍的劍身比他整個人還長出不少,卻僅有兩指寬,用了二十年,劍刃無缺無損,一揮舞起來,就好像一條冷電從這老太監手里無聲綻放。
他眼睛里只有那個矗立不動的雷震天,全然不顧二人之間還間隔著幾個活人,這一劍發出,劍氣光寒,生生把攔在二人之間的幾個人肢體撕裂。
這辣手無情的一條劍光,映在雷震天眼睛里,怪誕的表情驟然一收,他面上神色也不知是否已經反應過來,但手中那把烏黑的斧頭已經悍然脫手。
嗚嗚嗚嗚嗚!!!
鬼哭神嚎般的聲音,霎時間沖擊著整個院落中所有人的耳膜。
但凡身處將軍府范圍內的人,都聽到了這個聲音,仿佛數十管洞簫一起傾力吹響。
眾人只看到一團烏光從雷震天手里飛了出去,根本已看不清斧頭的形狀。
“鬼斧神功!”曹忠賢鼻翼聳動,左手探出,乍然抓住九尺斷腸劍的中段。
這把寶劍原來只有靠近劍刃的一尺范圍開刃,其他地方的劍身都是可以直接抓握的。
曹忠賢雙手持劍,宛如持拿一把柔韌無比的長槍,劍尖張牙舞爪的幻化出十幾道光影,鏗鏘不絕的撞入了烏光之中。
九尺長劍彎出了一個巨大的弧度,烏青色的斧頭彈射回去,雷震天手一抬,恰好握住。
斧頭從面前緩緩沉下,雷震天狂態依舊,眼神卻有了焦點,仿佛神志已經逐漸被喚醒,冷聲道:“曹忠賢,是不是你?”
曹忠賢手里長劍一抖,發黃的眉毛也跟著一抖,哼笑道:“不管是不是,既然我在這里,結果就不會有什么不同。”
他持劍迫近,靴子踩在地上無聲無息,背后的暗色披風卻鼓動不休,顯然是內力已經逐漸提聚到頂點,到了不得不發,不吐不快的程度,“你難道還抱有幻想嗎?”
雷震天看著他步步靠近,握著斧子的手掌一緊,青筋畢露,內力流轉之下,眼神越來越清醒,那種影響他的東西逐漸被驅散,或者已經自然衰退,但與此同時,他殺氣卻是越來越重。
“說的是,結果已經沒什么不同了,只有殺!”
今日,無論前因后果,雷震天已必然要殺出一條路,才能算生路。
“殺!”
這紅衣大將軍再呼一聲,手里的斧頭還沒有旋轉,那嗚嗚鬼哭之聲再起。
曹忠賢童子功精純,五十年如一日,也要在踏步之間逐漸運起。
只因武功到了他們這樣的地步,內力太過渾厚,如果驟然運功,反而可能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使得經脈不堪重負。
但是雷震天呼喊一聲,殺氣四溢,功力已經攀升絕頂。
他的殺氣從心里迸發,內力從經脈中噴吐,殺氣內息卻相輔相成,甚至隱約在身體周圍形成了一道道扭曲如煙的黑氣。
曹忠賢臉上皺紋全消,所有走向蒼老的神態都被內力填平,臉上幾乎有一種瑩瑩如玉的光澤,吟喝道:“今日大勢在我,卻看你這顆破軍將星,殺神大將軍,還有幾分扭轉乾坤之力!”
他這一段話說得很快,一息能說十個字,每吐出一個字,已經刺出三劍。
幾十上百劍連成一線,劍氣如長虹,如匹練。
院子里的那些人,有的在他身體兩側,有的甚至在他身后七八步之遙,竟然也感覺到劍勢凌厲,不由自主的退散開來。
陸小鳳和笑書生在曹忠賢右側約五米之外,目睹這一劍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像是相看兩厭已有百年的兩條影子,倏忽之間分離兩散。
地面上已經有細碎的裂紋,蔓延到他們兩個剛才所站的地方。
整個院子里的人,在這一刻不約而同的退向墻壁、墻角。
本來就在角落里的方云漢只覺一股帶著金鐵氣味的寒風掃過,受此一激,霍然轉身欲起,奄奄一息的狼將卻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此時的狼將,本來應該連捏死一只螞蟻的力氣都沒有了,這一抓,偏好像銅鐵澆筑一樣牢固。
狼將面甲被取下,可臉上沾滿血污,還是難以看清面容,只有眼中露出祈求的光芒,清晰可見。
“方大俠…求你…幫、將軍…”
方云漢看著他的傷口,遲疑了一下。總覺得像是這種重傷的狀態下,一旦答應了這個人的要求,這句話就會變成遺言了。
只因為這一剎那的遲疑,禁錮在方云漢手腕上的力道已經迅速的衰弱。
方云漢連忙反握住他的手:“我不會讓雷震天就這么不清不楚的死。”
沒有一點回應。
花滿樓嘆了口氣,伸手摸了一下,合上了狼將的眼皮:“他傷勢太重…”
也不知是在聽到回答之后死的,還是沒有聽到。
方云漢雙眉一沉,身后傳來一聲巨響。
乃是雷震天和曹忠賢在須臾之間打出了這間院子,砍碎了半面墻壁,沖入另一片院落中去了。
雷震天和曹忠賢這一動手,之前各方捉對廝殺造成的一切混亂,就被壓了下去,就被拋在身后。
原本在外面糾纏的東廠另一股人馬和將軍府中趕來的眾人,頓時被這二人驚退。
他們兩個的戰斗,其他人根本無法介入,周圍再怎么混亂,對他們兩個來說也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樣。
黑氣斧聲,劍光白練,錯雜相斬,爆鳴聲聲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