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被灰潮吞沒,化作一條又一條亮白色的網絡線,收縮消失,變成完全熾白的空間。
當圖靈回過神來時,眼前已經回到了雨夜的街景。
當前已重置的記憶錨點編號為:1.
你剩余的重置機會為:1.
“和死亡回憶一樣,失敗就會回到最初的原點,不過…”
圖靈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猶他博物館:
“骨蠻來到這里不是殺那個女人的?”
阿古斯特·皮耶羅,這應該是“骨蠻”的真名。
圖靈的大腦高速復盤,最后定格到了同那個女人初次見面的情景。
“骨蠻見到女人的時候,的確有驚訝的反應,但或許并不是我所推測的,為女人的老化驚訝…而是他認識這個女人,在驚訝女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如果真是這樣,倒是我的看法有些先入為主了。”
蟲巢的成員遍布世界,骨蠻作為蟲巢成員,記憶中去過什么地方都不算意外。但是在這段記憶錨點內的骨蠻,極有可能還未加入蟲巢,所以骨蠻的驚訝并不是因為女人患上了報紙上的巴氏衰老癥,而是因為這個他所認識的女人出現在這了他執行任務的地方。
剛才無非就是兩種情況,開槍或是挨打。
看來骨蠻選擇了挨打,由此可窺甚至不僅是認識這么簡單,而是很熟的可信之人。
“一次錯誤便立刻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這更加契合了我的猜想,直接影響到成敗的并非過程中的做法,而是關鍵記憶的選擇。”
確認了這一點,圖靈再度復刻了之前的操作——
爬房頂,鉆煙囪,干掉兩個人,潛入辦公室,看報紙。
不過有所不同的是,這次圖靈在干掉兩個人的時候,選擇了不同的手法,和第一次相比更加鮮亮的視覺代表圖靈蒙到了更高的同步率。
最終再度來到藝術品辦公室,以驚訝面對再度出現的女人:
“看到我,你似乎很驚訝?”
看著女人抬起槍口對準自己,圖靈心跳略微加速,忍住拽掉對方腦袋的沖動。伴隨著一聲槍響,子彈輕松射入了他的胸膛——
毫無痛覺。
砰砰砰,槍機連響,圖靈的身軀不斷后退,再后退,最終頹然倒下。
但他的意識依然清晰,毫無痛覺的槍傷讓他感覺像第一視角體驗過場動畫。于是他抬起頭來看向前方,女人噙著眼淚,槍械掉在了地上,而一個帶著高帽的男人走到了女人身旁,手中捏著一疊厚厚的檔案。
他的面容非常清晰,比女人還要清晰一些,這代表高帽男人在骨蠻的記憶中異常深刻,從此刻的情景來看,這個男人就是這一切的主使,而且很有可能是仇家。
一個狗血的殺手故事已經在圖靈的腦海中升起了。
而男人帶著得意而不失風度的微笑,從檔案中捏出了一疊照片,扔到了他的身前:
“法爾斯國防部秘書長,皇家科學院副院長,副十字軍團首席科學顧問…阿古斯特·皮耶羅。你花了半輩子去殺人,殺了這么多血統尊貴的法爾斯人。最后為了你心愛的女人,最后還是要來面對我。但是你可曾想過,這個你所深愛的女人,依然要為她的國家來除掉你這個低賤的毒瘤。”
男人夸夸其談,最后在圖靈的眼前蹲下:
“哪怕你這最后一次行動,也是為了買到一場能夠讓她恢復青春的手術罷了…”
看到這里,圖靈心口一顫,整個視角煥發極高的飽和度色彩,同時一股強烈的憤怒從心底滋生,又滑溜溜地在他的神經末梢溜走——
那是骨蠻的情緒。
“說得夠多了…漢娜。”
男人撿起手槍,走到了一臉蒼老不住落淚的女人身后,將槍柄塞入她的手中,并用雙手幫助其指向地上的圖靈:
“現在,你只需要為你的國家扣動扳機,除掉這個毒瘤…你和你的孩子就都能夠活下來,恢復青春。”
女人掙扎了一番,但最終依然緊閉雙眼,一聲槍響,子彈穿透了圖靈的頭顱。
而他眼前一黑,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幾秒種后,他感覺有人抬著自己的身體,塞進了一堆雜物之中,隨后一陣腳步聲,汽車發動駛去的聲音才漸漸傳來。
圖靈睜開雙眼,強烈的憤怒充斥在胸腔之中,不過似乎和他的腦子沒什么關系,又滑溜溜地離開了。于是他環顧四周,并嘗試站起身來,但下半身完全沒有了知覺——
那一槍沒能殺死他,但穿透的子彈擊穿了脊柱,這個時候的骨蠻雖然險死還生,但下半身癱瘓了,他的脊柱神經并未被植入體替代。
就算如此,圖靈檢查了一番此刻的傷勢,也離死不遠了。
但就在這時,一道人影站在了他的眼前。
這是一個穿著長風衣,帶著長檐帽的男人,是二十多年前的風潮,但這頭頂的時尚擋住了來者的整個面容。
“奧古斯特·皮耶羅。一名偷渡者的孩子,骯臟的野狗生活讓你從小痛恨法爾斯貴族階級。一次機會,讓你成為了聲譽極佳的殺手,因為專門刺殺法爾斯貴族階級,那些和你抱有同樣想法的野狗們稱呼你貴族屠殺者…”
這個男人的聲音帶著淡淡的震蕩感,圖靈已經大致猜到,這就是蟲巢的人。
他以平淡的語氣述說著奧古斯特·皮耶羅的生平,雖然是陳述,但其中隱藏著淡淡的夸贊之意。
“憑你一個人,就能刺殺如此多的法爾斯要員,令人刮目相看…可是一次失手,讓你和另一個野狗走到了一起。你們相愛,生子,但結局卻令人唏噓…他們染上瘟疫,可你卻沒有。”
那股憤怒再度顯現,圖靈也大致得知了部分骨蠻的故事,以及蟲巢此刻的目的——
在這個時間,他們似乎在尋找擁有暗殺資質的人物,并將他們吸引進入組織。
還是說…
“更有趣的是,在她進入重癥病房的那天,你發現,自述同為偷渡者的妻子,其實是擁有高貴法爾斯血統的女人,她是貴族的子嗣。你思索了很久,最后毅然決然為了救她,而做了這最后一單,只為那所謂的特效藥。”
憤怒更加強烈了,這個男人似乎在刻意引導著此刻的骨蠻,讓他越來越憤怒,而最后,男人說了這樣一句話:
“偷渡者之子,陰溝里的野狗,只能在陰影之下殺人謀生的老鼠,為殺死尊貴之人而竊喜的可悲之人…換個角度來思考,如果你的血統尊貴,結局是否也會不一樣呢?”
他的手臂猛然解體,化作銀光激蕩的復雜機械體,一把拎起了骨蠻的上半身,貼近漆黑的陰影臉龐:
“現在,又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擺在你的眼前…接受這份饋贈,你將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存在之一,超越人類,超越生命,甚至超越時間。你將永生不死,并獲得強大的力量。”
“現在,告訴我你的回答。”
同和骨蠻的接觸來看,他應該也是較高級的蟲巢干部了,他是這個時候,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加入的…
圖靈思索一番后,也沒忘記這時候要做出選擇:
“好,我加入。”
世界再度大亮,無邊的黑暗猛然襲來——
同步成功 當前記憶錨點已完成同步,序列號:1、2.你的同步率為:89
剩余記憶錨點為:1.編號:3.
一片由光線網格構筑的空間中,圖靈睜開了雙眼。
此刻的他使用的依然是骨蠻的身體,一幅畫面在他的眼前出現,正是骨蠻的第一視角影像。隨著影像的播放,骨蠻從房頂進入博物館,索降,竊聽信息,殺死守衛,看報紙,最終面對自己的妻子,隨后被打倒。
其中諸多的細節和圖靈的做法不同,這就是同步率未能達到100的原因,不過百分百的數值,可能原主本人都不一定能做到。
“目前來看,就是一個有些老套的殺手故事,末尾由蟲巢出現,并將其招攬…和我預想的一樣,記憶錨點果然并非場景,而是‘重要選擇’。”
第一個重要選擇是面對妻子的槍口,骨蠻的內心經過了巨大的掙扎。第二個重要選擇則是加入蟲巢。這是這段記憶中他印象最為深刻的時候,所以是‘記憶錨點’。
記憶構筑一個人思想,人格,這就是‘錨定’骨蠻整個人生的巨大轉折點。重整靈魂程序,應該就是錨定他一生中重大轉折點,將‘代碼’重新拼湊的意思?”
圖靈思索著,而這段記憶中也蘊含了很多信息。
從當時的法爾斯身處的背景來看,正是法爾斯衰老瘟疫爆發的年代,并且從骨蠻的這段記憶來看,他似乎從小就在種族主義的思想環境中長大。
而圖靈的記憶中,涉及到歧視的種族主義思潮的確曾在法爾斯爆發過,尤其是部分貴族階級更是血統論堅定不移的支持者。
說起來,卡恩好像也是個貴族小姐來著。
當然,這些對于圖靈的目的來說并不重要,這段記憶也的確證明了,蟲巢成員也是由普通人類變化而來,或者可以由普通人類改造而來的。但是法爾斯瘟疫的記憶背景讓圖靈有些在意,且讓他有了些別的猜想。
短暫總結一番后,圖靈決定先一口氣走過剩下的一處記憶錨點,拿到此行的收獲再說。
如果說這件事對骨蠻的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會成為‘錨定’靈魂的記憶,那么第三處錨點,也許就是他轉化為納米蟲人的時刻?如果是那樣,自己說不定能夠從中獲取到高價值信息…
第二次記憶之旅開始,整個空間自然變化,構筑大量的灰模,最后化作一片空曠的的銀色室內,而自己此刻的身軀也在一片白光中重新構筑而出,體感也發生了變化——
首先是視覺。
整個視覺上蒙著一層白色的平視顯示器,各種未知的數值呈現在視覺中,全部是模糊的狀態。且整個視覺宛如套上大量的蜂巢一般,呈現出大量的多邊形小窗,視野開闊但有些不適。
接著是穿著,頭部依然帶著帽子,不過是一頂銀色的兜帽的,從視角只能看到帽檐,有一層高亮的銀色反光。渾身上下也更換為了一種高反光銀色材質,這是蟲巢成員的標準穿著,急劇次世代感的太空銀外套。
至于面容…整個面部摸上去各種凹凸不平的材質,但錯落有致,還未等大腦將觸覺信號轉化為視覺,一串集群的納米蟲已經飛散而出,在他的眼前構筑一面鏡子。
帶有昆蟲外形特征的納米機械面甲,一只只機械復眼收縮彈起,放射出點點白光。此時的骨蠻,赫然已經是納米蟲人的外形了。
這面鏡子也并非真正的鏡子,而是通過瞬間構筑的高密度屏幕加上攝像頭。只是極高的密度讓它看上去就像是一面鏡子。
對此,圖靈只有兩個字:
“厲害。“
即便是現在的幻肢,也沒辦法在以自身為材料的情況下變成如此的高分子屏幕,那需要極高的材料密度和非常精密的處理。
只不過要達成同樣的效果倒是很輕松,機械蟲安置子體,直接寄生到別人的腦袋里,憑借振幅傳播體輸送畫面…怎么一對比就感覺有些高下立判的味道,自己的科技一下子就原始了那么一些…
圖靈忍不住有些嘴角抽搐。
此刻的骨蠻深處滿目銀色的科技大廳中,中央是幾處巨大的圓環,環環相含并緩緩沉壓,升起。交錯的機械傳動之間,從中心升起一張納米蟲構筑的機械床,和他此刻的身形大小剛好合適。
一張巨大的屏幕在他的對面由銀色光點拼湊而出,并緩緩懸浮,一張帶有蝗蟲特征的機械面甲呈現在其上:
“阿古斯特·皮耶羅。你還記得這個名字么?”
是在問我?圖靈眉頭一皺。
很明顯,對方問出這樣的問題,這說明骨蠻已經改名很久,并且加入蟲巢也有很長的時間了。
“當然,那是我的名字。”圖靈自然回答。
“十六年前,你完成了復仇,并正式成為了母皇身下的一名‘若蟲’。還記得么?”
“當然記得。”
看來那就是自己剛才所經歷的一幕之后發生的事情。
亡命的殺手得到秘密組織的招攬,卷土重來完成復仇。但是成為納米蟲人似乎對骨蠻來說并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眼前這一幕…那張機械床,似乎是為他而準備的。
要晉升了?
“很好。那么…你是否還記得你當年的錯漏?”
在復仇中的錯漏…那個女人?
回想剛才的殺手愛情故事,圖靈瞬間想到了那個染上衰老癥的女人。不過他…這是在問我?
“當然記得。”
猛然間,圖靈眼前一灰,四周的景物瞬間失去了大量色彩,眼前猛然一黑——
同步失敗。
這是記憶錨點?一個問題?
光線,色彩,當視覺再度回歸,圖靈再度面臨納米蟲人的問題,他陷入了沉思,開始復盤骨蠻的性格和剛才回溯記憶中的細節。
那個女人是他的妻子,他很憤怒…但是他的妻子在流淚,也就是說,這是被逼無奈,幕后之人這是殺人誅心。
他知道妻子也是被自己所痛恨的貴族后,他依然選擇了拯救。所以,答案是他在復仇中放過了自己的妻子…
圖靈正要開口,猛地止住。
不對。
蟲巢在他即將要晉升的時候問這個問題,這是在做什么?
如果是正常人,面對一名晉升的下屬,自然是考量忠誠。
但是蟲巢說出這句話,也是在考量忠誠么?
渾身都變成納米蟲,這還有什么忠誠不忠誠的?所有納米蟲人合體來個萬眾歸一他看都沒問題。
蟲巢…一個秘密而強大的組織,暗中在世界進行著不為人知的行動,科技高度領先,這樣的組織向晉升的下屬詢問他曾經做錯了什么?也就是說,骨蠻的復仇中,有一項做法不符合蟲巢的宗旨?
由于圖靈對蟲巢的了解甚少,對骨蠻的了解除了剛才的記憶外,也不算多,他只能盡可能地揣測這個組織。如果是自己的下屬做了什么奸淫擄掠違背自己行為準則的事情,他必定是要清算的。如果是小錯誤,那也是要問責的。
總結,骨蠻的復仇有一項小錯誤,可能觸犯了蟲巢的宗旨。
蟲巢自視甚高,認為自我是一種全新的物種,超脫了生命,加上那個什么破蛹計劃,頗有一種無限進化的味道。這樣一個強大組織的領導者和宗旨必定也不是臭魚爛蝦。如果他們的宗旨是利用納米蟲科技不斷進化,那么他們應該將自己擺在一個極高的位置,睥睨生命。
但是骨蠻…他臨死前的高呼,顯得非常高傲。曾經他是種族歧視的受害者,他臨死前還在歧視別人。一個自認為進化至上,不同于人類生命體的種群,也應該抱有更高的思想,與眾不同的思想…
圖靈得到了答案,于是開口道:
“我的復仇對象不應該是所有人,包括我的妻子和兒子。”
眼前猛然增色,那滿目的銀光瞬間爆炸成五光十色的彩度——
“很好,你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納米蟲人顯得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生命,在于進化。”
“我們雖然已經超脫于人類之上,但我們仍是生命,是比人類更高貴的生命,且擁有高級生命才應擁有的性情。”
“世界將這種性情,定名為人性。更高貴的生命,也應當擁有人類最寶貴的東西。你依然對這世界的一切感覺到共鳴,就是因為人性。當你失去了它,你也就無法成長為更高級的生命。我們從未舍棄情感,正是因為我們明白,高級生命是擁有人性的。”
“進化會將其升華,而不是將其拋棄。升華的人性,使你憐憫自己的妻兒,憐憫過去的仇敵。”
按常理來說,完全替換成了納米身軀,那么人體中所有激素,包括大腦都消失了,人類的情緒極有可能同步消失。
但是蟲巢成員給自己的感覺一直都是正常人的味道,除了一股自傲外,他并沒有感覺到情感消失這樣的情況。
而眼前的納米蟲人,似乎已經告知了他原因。圖靈不得不承認,這個組織的思想高度不低,同時又充滿了一股矛盾。
人性豈是這么好升華的?又要怎么去升華?
他雖然從“與眾不同的組織宗旨”這一點猜到了答案,但沒想到會是這樣。
仇恨是情緒,也是人性的一種。遷怒到自己的妻子兒子身上,也是一種人性,不過并非光輝,而是丑惡。你們到底是要升華丑惡,還是光輝呢?
恐怕眼前的納米蟲人自己都沒想明白。至少目前為止,圖靈所見過的納米蟲人,對他而言都是丑惡的。
“現在,坐上去。”
納米蟲人再度開口,圖靈坐在了那張機械椅上,靠背升起,他緩緩靠了上去。
“現在,你將和整個巢穴一同摸索真正的進化之路,一同走向生命的升華和進化,這也代表著,你即將成為一名真正的…”
“奧爾芬蟲人。”
奧爾芬!?
圖靈猛然瞪大雙眼,無數針刺插入身體,眼前的一切豁然破碎——
同步成功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當圖靈回過神來時,已然坐在了哐當行駛的亡者列車內,眼前一片蔓延的紫色燈光逐漸消退,但那句話依然在他的耳邊不住回蕩——
奧爾芬蟲人。
主世界的泰克科技實質是科技獵人和大量企業之間流通的稱呼,使用泰克粒子作為能源制造的一切機械造物和電子儀器,都被納入泰克科技的范疇內。但圖靈很清楚,這東西真正的學名其實是“奧爾芬粒子”。
罪策局和各國背后的研究所全名是奧爾芬科技研究所。無論是什么泰克電漿,泰克侵蝕者,碳基破壞者,處刑人裝甲,碳變者原理,甚至是邦加的粗制科技等等,其本質都是“奧爾芬粒子”。
但是蟲巢的如果也是奧爾芬…那它們的科技豈不是領先全世界么,這是否太荒謬了一些…
但是換個角度來想…科研機構名稱直接就叫奧爾芬科技研究所的各國,豈不是更恐怖?蟲巢會不會就是從那里面跑出來的?
仔細思索之下,圖靈豁然發現,除了夜州九科外,他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接觸過國家勢力。
而夜州九科是構裝管理控制局,也并非國家正式軍隊的編制。
而他的活躍地點也一直不過是在夜州罷了,現在還要加上一個邦加。
對了,鐵幕的手里還捏著位置的地外打擊武器,如果說每個國家都有一個,只是以協議互相約束…
“井底之蛙啊…”
圖靈心中頓時一陣肅然。
“目前依然沒有窺見這個世界的知識最高點,還好邦加戰場沒有國家勢力的直接參與。”
沉下心思,圖靈該獲取來自列車的獎勵了。
但是這時,列車突然停了下來,圖靈扭頭,發現自己正坐在骨蠻的二進制亡魂身旁。
車門洞開,外面是一處無比漆黑的站臺,但極小微光下的景象卻讓圖靈汗毛直立——
無數扭曲破碎的人形站立在外面,死一般的沉寂。
圖靈看到了扭曲乖張的木乃伊,看到了妖械,看到了半個身體的風間公司職員,場子內臟滿地流溢的胖汗,拖著長發,無數電線刺穿身體的女人,看到了身著厚重外骨骼但失去頭顱的騎士,縫滿了機械臂的心臟,還有各種殘破的尸體,拖著各種各樣的傷勢站立在這處漆黑的展臺上,無窮無盡,看不到盡頭地融入后面的漆黑中。
當車門打開的瞬間,這些形狀可怖的怪形瞬間彈起,發出大量刺耳的尖嘯聲朝著車門瘋狂涌入,圖靈幾乎是瞬間展開幻肢,渾身雞皮疙瘩直冒,直到他們被無形的氣墻牢牢擋在門外,寸步不得進入。
整個窗外和車外都擠滿了密密麻麻的怪物,他們的外形令人頭皮發麻,而從愈發黑深處鉆出的東西也愈發不成人樣。
在圖靈略微顫抖的目光中,骨蠻很快便下車,在擁擠的怪物中消失不見。亡者列車再度啟動,圖靈也看著那些東西逐漸被拉扯到后方,直到窗外化作一成不變的隧道景色。
“那些…也是亡魂?”
即便見過了這么多大場面,如此數量的未知“生物”朝著自己撲過來,依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恐懼。
源自未知。
一條橫在圖靈眼前的提示讓他猛地一怔。
列車…?
那些是被困在二十五小時車站的游離信息體,他們的記憶碎片逐漸融合在一起,最后悔變成融合后的可視化數據。
“那么骨蠻…阿古斯特·皮耶羅又是去了哪里?”
這輛列車只負責擺渡,他所前往的,是零號列車。
圖靈猛然一驚——
列車不止一輛?!
世界,是一張網絡。八輛列車穿梭其中,但只有零號列車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不能告訴你,除非你提高你的權限。
圖靈終于反應過來一件事——
他現在上的,不是最開始那輛車!
也就是說…自己曾經那輛車是零號列車?那這個又是幾號?
但是此刻,他更關心的問題是另一件——
“我是唯一的乘客么?”
如果你指的是,‘你這樣的乘客’,而非游離信息體的話,不是。
在兩個世紀前,有一位乘客,但他死在了旅途中在一個世紀前,有一位乘客,但他也死在了旅途中 你這樣的乘客,具有唯一性。但游離信息體,有很多。
這個回答,你還滿意么?你是否感覺到了自己的唯一性?
圖靈松了口氣。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是大危機。
一個擁有無數異界知識的老前輩,對他來說可是極為恐怖的一件事。
但是這個列車AI…怎么感覺和我那輛的不一樣?
你懷有求知欲,這是你能登上列車的其中一個理由,但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你渴求知識,但知識無窮無盡,你注定會死在這條道路上。
但是你已經得到了一項極為重要的知識,和一項極為重要的物品。所以,你會走的很遠。
可你注定死亡,因為生命具有無限的可能,但絕對沒有無限的壽命。
或許有一天,你會找到那份知識的,但絕不是在未來。
因為你的未來注定會死亡。
眼前浮現一串又一串的字符,圖靈不禁抽了抽嘴角。
“要我給你頒個茅盾文學獎么?”
不過這次列車沒空理會他了。
現在,迎接你的獎勵——
科技樹面板自行浮現,一項圖標緩緩成型,并化作一片金黃——
納米陣列編輯器若蟲 陣列編輯器…好東西。
圖靈眼前一亮。
納米蟲的攻擊和干擾等手段都來自他們的納米陣列,這項技術明顯屬于蟲巢的核心之一,只不過…
似乎只有若蟲級別。
但是也足夠了。
彼時,列車終于停下。
圖靈深吸一口氣,快步下車,眼前一陣恍惚——
當他回過神來時,眼前已經回到了研究室中,四周破碎的空間高速重組,那輛列車穿過另一處墻洞后,轟鳴聲漸漸消失,而空間也重組完畢,碎片填上了那處列車離開的洞口。
圖靈迅速連接上世界樹,讓其將墻壁分開,但只看到了墻后一臉懵逼轉過頭來的哈邁德。
“果然,是空間性質。”
圖靈關上墻洞,摸出終端機看了眼時間。
記憶回溯,按道理不會出現之前那種離開一次家里時間過去了一個月的情況,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于是他放下心來,看向自己手中的納米蟲小球。
骨蠻的尸體逐漸化為碎屑飄散到空氣中,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沒什么意外的圖靈拍了拍手掌,喚出科技樹面板,看著上面金黃的納米陣列編輯器若蟲,臉上露出微笑。
“奧莉,把那幾罐納米蟲拿進來。”
“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