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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六章 時代的灰

熊貓書庫    春回大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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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相國的大炮順利渡過黃河。

  不過完成渡河后,他仍然需要繼續鋪設軌道向前,然后一直這樣到衛輝再進入衛河。

  剩下就不需要再走陸路了。

  衛河有水道北上進入漳河,漳河北上也有水道進入滹沱河,最終他的大炮可以在河北目前這三大主要水系間一路向北直到京城。

  而這些水道因為他的大炮通過,也將全部得到疏浚。

  實際上之前這些年,河北士紳也在這么干,畢竟有足夠的經濟利益驅動,而且他們還在修路,修橋,修堤壩,不得不說一旦進入分裂狀態,地方士紳都立刻精神滿滿,過去讓他們干點什么那都半死不活,可一旦頭頂上沒有了大一統的政權,那一下子就切換了狀態。

  為自己和為國家那是絕對不一樣的。

  然而…

  他們辛辛苦苦全便宜了楊豐啊!

  從楊豐作亂開始,到現在已經第九個年頭,這些年他們在割據狀態下的所有建設成就,全都被楊豐白嫖了,九年間無數白銀,無數心血,無數付出,甚至他們還提前給楊豐清理了那些特殊種類,結果一切就這樣被他白嫖了。

  然而他們又能怎樣呢?

  打又打不過!

  事實上北直隸士紳也都放棄掙扎,他們嘴上喊著有二十萬新軍,但實際上他們都很清楚,打是肯定打不過的。

  所以現在都在趁著楊豐移動緩慢,趕緊向著山西逃亡。

  包括山東士紳也在向山西。

  準確說是潞安,也就是元老院所在地。

  而元老院則調集他們手中還能給確保可靠的軍隊,在天井關等太行山主要關口布防,他們的目的應該就是暫時守住太行山,這樣他們背后還有山西,而且就算還保不住,他們也可以從容撤往陜西。

  這時候倒是大同國成了他們一致的選擇,而且元老院已經在和大同國談判合并。

  然后山陜共同組成新的大同國。

  不過隨著楊豐的這種驅趕,還有元老院事實上放棄太行山以東,北直隸和山東那些不怕投降的,也基本上全都放棄了掙扎,各地新軍將領在西逃,士兵在攜帶武器逃跑回家,地方貧民在迫不及待起來打土豪,官員們在逃跑,紅巾軍各路大軍,包括京城的京營,也在迅速南下占領北直隸和山東各地,整個華北一片混亂。

  秩序蕩然無存。

  而秩序的崩潰則帶來很多不可避免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舉家西逃的士紳,更是恍如這片土地上行走的肥肉般。

  逃兵們在打劫他們,刁民們在圍攻他們,他們的金銀財寶不斷被搶走,甚至他們的女人都被扛走。

  無數琴棋書畫的嬌小姐們,被那些粗野的刁民扛進自己的茅草屋。

  她們哭泣著承受這時代的灰燼。

  那些逃亡士紳的死尸在各地隨處可見,就像饑荒時代被他們逼死的餓殍般任由野狗啃咬。

  這個衣冠淪喪的世界里,他們猶如野草般卑微。

  世代顯赫的身份保護不了他們,飽讀詩書也保護不了他們,甚至他們重金雇傭的保鏢都保護不了他們…

  實際上后者更喜歡自己拿。

  這個時候還敢雇傭保鏢的那是真傻。

  世界終于真實了。

  殘酷的真實。

  衛河岸邊。

  “刁民,這些刁民!”

  前山東孔孟騎士團騎士,現在的流亡官員張鳳翔,騎著馬拎著短槍悲憤的看著前方。

  在他前面是一群歡樂的刁民。

  在這些刁民中間是幾個正在被毆打的老鄉賢,聽他們求饒的口音應該就是大名府本地的,估計是想西逃被這些刁民發現,他們的慘叫聲和刁民們的笑聲讓張鳳翔感覺現實是如此的魔幻。曾經他們都是這片土地的主宰者,他們可以任意鞭打甚至弄死這些刁民,他們一句話就能讓這些刁民家破人亡,但現在他們只能在后者毆打中哀嚎。

  還有女人在哭泣。

  緊接著一個身穿綢緞的少女被一個粗野的漢子扛出,快快樂樂的走向遠處那片破破爛爛的茅草房。

  后面一個穿著青衫的男子掙扎著伸出手,仿佛在試圖把她拉住。

  然后緊接著被周圍幾個刁民打倒,少女的哭聲和他的慘叫,在這片即將豐收的麥田間回蕩。

  他突然看到了張鳳翔…

  “元蓬,救我!”

  他仿佛看到救星般在那里尖叫著。

  然后那些刁民的目光瞬間轉向了還在感慨中的張鳳翔。

  后者立刻清醒…

  “諸位鄉親請便,某只是路過而已!”

  他毫不猶豫的說道。

  緊接著他手中短槍指著天空,同時露出衣服里面的精制鎧甲,而他身后的馬車里面,他的族人們也戰戰兢兢的舉起最新式的燧發槍,說到底他好歹也是孔孟騎士,未來也是要在咱大明和咱大清做兩朝尚書的,還不至于連這都不懂,甚至其中一輛馬車上,他的兩個族弟還亮出了百虎齊奔。

  這個東西很有威懾,雖然明朝的火箭之類對有鎧甲的目標殺傷力不足,但對這些刁民就是大殺器了。

  那些刁民默默看著他們。

  “元蓬救我!”

  那青衫還在哀嚎著。

  張鳳翔向后面一招手,他家族的車隊迅速向前,那些刁民也沒動,他們就這樣對峙著逐漸走過。

  張鳳翔絲毫不敢放松警惕,甚至把第二支短槍也拿起。

  他一手一支短槍,就跟決斗的牛仔般,騎在馬上看著那些刁民,后面他那些家眷們也在馬車里端著火槍,戰戰兢兢看著那些刁民,他那兩個族弟拿著火折子在百虎齊奔后面戰戰兢兢看著那些刁民…

  “元蓬…”

  青衫還在哀嚎著。

  一個刁民示威般一連枷敲在他腦袋上。

  然后他終于不再哀嚎了。

  張鳳翔長出一口氣,仿佛這樣自己就不用再受良心的拷問了。

  而得益于他們手中的武器,尤其是百虎齊奔的威懾,那些刁民們也終究沒敢對他們動手。

  很快他們走了過去。

  然后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

  百虎齊奔箭車上,他的一個族弟拿著火折子的手本能的垂下,鬼使神差般杵到了火箭的引信上,但他并沒有立刻察覺,直到火星燒手才低頭看見,在他的驚叫中張鳳翔轉過頭。下一刻就看見一支火箭帶著尖銳的呼嘯驟然飛出,緊接著那一車火箭就開始了瘋狂噴射,他的倆族弟在火焰燒灼中慘叫著撲落車下,而那些刁民則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天空中火箭的煙跡瞬間拉起一道壯觀的弧線。

  刺耳的呼嘯響徹天空。

  但問題是這是馬車上,這東西一響起,拉車的馬怎么受得了,那馬悲鳴一聲立刻開始狂奔。

  原本向著衛河的火箭瞬間改變目標,直撲張鳳翔和他那些拎著槍的族人。

  在他們的驚恐尖叫中,他們和他們的戰馬立刻被火箭淹沒,雖然這種火箭肯定射不穿他們的板甲,但那些戰馬受不了,而且百虎齊奔箭前頭是炸的,威力小歸小,它也是能炸的。

  一支支火箭在他們周圍炸開。

  甚至還有扎在戰馬身上炸的,那些馬全都瘋了。

  它們嘶鳴著狂奔。

  好在時間很短,哪怕百虎齊奔箭也就是轉眼間,射完的火箭車燃燒著,硝煙彌漫中是那些載著家眷的馬車,那些拉車的馬同樣受驚狂奔,一輛馬車隨即翻倒在地,車上載著的箱子跌落,里面的金銀立刻倒出。刁民們一下子清醒,歡呼著蜂擁而上,這時候控制住了戰馬的張鳳翔罵了一句,立刻對著一名刁民扣動了扳機。

  后者在槍聲中倒下。

  但緊接著一支魚叉飛向張鳳翔,雖然沒有命中他,卻扎在了戰馬脖子上。

  那戰馬隨即痛苦的倒下,張鳳翔被馬壓住腿,他在那里奮力掙扎,就在此時他前面一輛馬車被逼停,緊接著伴隨車里他老婆的尖叫,那些刁民蜂擁而上,其中一個很干脆的把他老婆拽出。他這時候才二十出頭,他老婆也正年輕,那渾身破衣爛衫的刁民,很開心的扛起他老婆,順手從里面拽出一包金銀,向著地上抖落。

  那些原本還想爭搶他老婆的刁民們,立刻轉移目標撲向地上金銀。

  “走,跟我回去洞房了,以后跟著我好好過日子,給我多生幾個兒子!”

  扛著他老婆的刁民快樂的拍了拍他老婆說道。

  “刁民,你們這些天殺的刁民!”

  張鳳翔悲憤的吼叫著。

  但斷了腿的他,也只能在那里眼睜睜看著自己老婆被扛走。

  而就在此時,其他那些馬車也都被逼停,里面他的宗族女眷們和攜帶的金銀財寶被那些刁民歡樂的瓜分。

  緊接著一個拿著個巨大銀錠的刁民走到他面前,張鳳翔立刻醒悟,他驚恐的看著后者,那刁民把銀錠放到他面前…

  “大老爺,謝您的賞!”

  那刁民笑著說道。

  然后這個家伙隨手撿起他掉落的另一支短槍,奇怪的看著這個沒有火繩的短槍。

  “直接扣扳機,這是自生火銃!”

  一個扛著某嬌小姐的刁民在旁邊走過說道。

  拿著短槍的刁民這才醒悟,直接瞄準了張鳳翔的腦袋扣動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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