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帝陛下和他的新任首輔構建他的帝國時候,楊豐正頗有些猶豫的看著熊廷弼。
“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應該找個你的長輩。”
他很真誠的說道。
好吧,他手中握著楊漣那柄佩劍的劍柄,而這柄劍依然插在熊廷弼身上,長度超過一米的劍身雖然沒有捅到底,但從后背露出的部分依然近一尺半,纖細但厚實的劍身帶著已經凝固的鮮血,因為一直保持這個狀態,連剪開衣服露出的他背上鮮血都已經凝固…
“我記得你祖籍就是這里吧,找個遠房的長輩也行啊,我一個外人終究不適合干這個。”
楊豐繼續絮叨。
“你就痛快些,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熊廷弼奄奄一息的哼哼著。
這個混蛋扯這么多,不就是當他的便宜長輩嗎?
楊豐抬腳蹬著他胸口,下一刻猛然向外一拔,這柄一米多長的劍瞬間從熊廷弼身上拔出。
順手還給他放大了一下傷口。
早就等待的大夫以最快速度沖上去,緊接著就開始給他檢查,一個大夫拎著剛冷卻的鉗子,拉開傷口就看里面,然后以最快速度合上…
“熊解元吉人天相,沒把腸子捅穿。”
他長出一口氣欣慰的說道。
“看來這次你還能挺過去,話說你跟咱們陛下的命都一樣硬,這樣都還能撐過去。”
楊豐看著手中的劍說道。
這柄劍已經頗有歐洲風格,也有了大護手,畢竟作為一種以刺穿鎧甲為目的的武器,必然要有個大護手來擋住手的向前滑動,同樣為了便于沖刺時候劍身更容易保持直指前方,然后以近乎垂直角度刺中鎧甲,劍柄也設計成略微有些向下傾斜,事實上這也是跟著紅巾軍學的,這種新式騎兵劍就是紅巾軍騎兵最先使用的。
然后迅速流行。
畢竟不能指望雁翎刀牛尾刀柳葉刀之類能破甲。
而鞭锏之類對使用者要求較高,那是真正猛將使用的,不能指望迅速拉出的炮灰騎兵短時間學會。
但這個可以。
雖然僅限于可以而已。
實際真正戰場上沒有騎兵會傻乎乎拿這個去刺敵人鎧甲。
那樣基本上手腕也就廢了。
但作為一種以刺為主的武器,它的另一個優勢是可以在最短時間內發起二次攻擊,所以大家拼人品好了,多刺幾下,萬一能刺進鎧甲縫隙呢?甚至還有那種格外生猛的野蠻人,直接把劍柄頂在膝蓋上,對沖的瞬間能刺中哪兒算哪兒,刺不中人也可以刺馬,反正能讓敵人落馬就行。
再說這本來就是長矛的替補。
對射用短槍,沖刺用長矛,什么都用完才上這個。
倒是因為符合士子們的審美,開始越來越受新儒生們的歡迎,越來越多的儒生帶著裝逼。
“你到底想說什么?”
熊廷弼虛弱的哼哼著。
“我覺得你和陛下有緣,你們都是這樣命硬,這次你又立下大功,陛下對你必然青睞,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圣眷之隆羨煞旁人,估計很快就會論功行賞,到時候少不了你一個兵部尚書,說不定還能封侯,這以后你在陛下身邊,位高權重天下仰望之時,可別忘了兄弟我啊!”
“熊,熊某豈是為內奸者。”
熊廷弼繼續虛弱著。
這意思是讓他去皇帝那里當臥底,給這個混蛋當內應啊。
“怎么能說是內奸呢?我也是陛下之臣,對陛下能有什么壞心眼?就是作為在外面給陛下辦事的,遠離中樞,想多了解一些上意。”
“哼,哼!”
熊廷弼哼哼了一聲。
不過也可能是疼的,那些大夫還在他身上忙碌呢!
雖然已經服用了一些藥,但這年頭的藥沒那么大效果,也就是讓他疼的輕些。
“你可別忘了你的全家都在我手上,實際上不只你全家,你們整個家族都在我手上,滕洲熊氏對不對?熊家好像也是南昌數得著的世家,回頭清算逆黨時候找幾個熊氏一族的,然后去把滕洲熊氏的宗祠給平了,對了,熊明遇也是你一家子的,他還跟著逆黨呢!”
南昌熊氏是本地主要世家,家族極其龐大。
事實上南昌府每一科都少不了幾個熊氏的舉子甚至進士。
熊廷弼悲憤的看了他一眼…
“這就對了,好好養傷,養好傷跟著陛下飛黃騰達,說不定你還能當上首輔呢!”
說完他拎著那柄劍就走了。
“你,你準備,如何處置鄒南皋等人?”
熊廷弼掙扎著試圖探出手說道。
“這個吧,暫時還不好說,不過也不一定會真的殺了他們,我其實是一個很仁慈的人,敬畏生命,寬仁大度,說不定我會感化他們,我會用我的真心,讓他們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愛。”
楊豐儼然腦殘病發作般說道。
當然,事實上他真沒準備弄死這些人,他不但不會弄死他們,還會給他們一條生路。
讓他們北上。
然后讓他們去和北方士紳聯合。
萬歷已經徹底把北方扔給他了,分田地的圣旨也下了,那么北方士紳面對這份圣旨會怎么選擇?上一波秀才造反已經給出了答案,那些還有工商業可以依賴的頂級世家豪門或許會選擇屈服,但占據士紳階層絕大多數的普通地主,是絕對不會就這樣交出土地,他們的反抗是必然。
不過他們需要鼓勵。
鄒元標這些人就是他們最好的鼓勵。
而且不僅僅是他們,面對即將到來的生死存亡威脅,大同國肯定也會加入,或者他們加入大同國…
好吧,這才是楊豐真正期待的。
把整個大明的儒家頑固分子,統統驅趕到大同國的旗幟下,既然他們已經不想要皇帝了,那就讓他們都到他們的地上儒國,去展開他們的夢想,放飛他們的自由,然后再一舉打碎他們的美夢。
太殘忍了!
樵舍。
鄒元標黯然看著夕陽西下。
話說他此刻心情應該和寧王差不多了…
呃,這個地方就是寧王兵敗處,他就是在這里被王守仁擊敗,然后也是在這里被俘的,此刻在這片曾經的戰場上,來自王守仁起兵之地的鄒元標,卻和被他擊敗的寧王一樣,面對著窮途末路一樣的現實。實際上鄒大儒真沒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步,他和耿定力等人設計調定勝軍,僅僅是為了以防萬一,他真沒想到皇帝陛下會玩的這么絕啊!
結果他們不得不倉促之下迎戰,最終又因為楊豐的出現而慘敗。
他們的本意真的不是弒君,他們就是想在皇帝搞事情時候,能以武力警告他一下而已。
可是…
他為什么要造反呢?
身為一個皇帝,你為什么要造反呢?
結果好端端一個聯合抗楊的局面,搞成現在這樣大家一拍兩散,反而便宜了楊豐。
太沖動了。
太不理智了!
“南皋公,無需擔憂,咱們還沒輸,我岳父還在九江,加上咱們撤出的,咱們還有十萬精兵,更何況各地民團在上游還有十余萬,縱然江西丟失,咱們后面還有湖廣,實在不行河南還有方從哲等部。如今已經沒了退路,要么與這昏君和奸臣血戰到底,要么就等著他們的刀落下,左右不是他們死就是咱們亡,數年心血終歸不能束手就戮。
皇帝又如何?
楊文孺說的對,何故屈膝于一獨夫!”
他身旁的李長庚憤然說道。
這個起了個神仙名字的家伙是崇禎朝的吏部尚書。
“唉,如此則兵連禍結,桑梓盡為丘墟,我等本意在保境安民,如此實非本意,倒不如去九江商議一下,看看能不能與楊豐言和,實在不行,他要分田地就讓他分了吧。”
鄒元標說道。
“南皋公何出此言,如此對得起楊文孺等罹難諸君?”
李長庚愕然說道。
他們這些年輕一輩基本上都是一個集團的。
當然,主要是他不用考慮退路,他家是麻城的,早就已經淪陷了。
“酉卿,事已至此,終究還是要以桑梓為重。”
鄒元標語重心長的說道。
當然,他就是純屬害怕了,畢竟他其實也不怕分田地,他都當了那么多年的弘光朝首輔,怎么可能還靠田地為生。
繼續打下去就該抄家滅門了。
他家可還沒淪陷,而且他家在吉水,那里在南邊,梅國楨的大軍在北邊,就算梅國楨真的帶著這十萬大軍守住,那跟他家有什么關系,他家肯定是要被皇帝抄了的,梅國楨就是百萬大軍,也保不住還隔著南昌的吉水啊。
李長庚陰沉著臉沒有說話,只是和他后面的一個軍官交換了一下目光,后者點了點頭,默默的上前一步,然后毫不猶豫的抬腳踹在了鄒元標背上,鄒大儒驚叫一聲,緊接著向前趴下,他就那么一下子撲進還沒真正開春的贛江,濺起了一片冰冷的水花。
“快救人,南皋先生投水了!”
頭頂李長庚高喊著。
緊接著一個竹竿落在鄒元標背上,正在撲騰的鄒大儒剛張嘴,卻被竹竿按著直接灌入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