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女色的楊相國,就這樣把解決這些造反分子的重任,交給了自己的敵人們…
都是大明的一份子!
這種為國討賊的任務當然人人有份。
不論是忠于弘光還是忠于萬歷,不論是聯省互保還是竊據一方,說到底都是大明的臣子,就算如今兵戎相見,那也只是屬于政見不同,在忠于大明這個原則上還是都一樣的,所以在對待這種公然背叛國家的叛逆問題上,無論是哪一方都是責無旁貸的。
什么?
舟山還有個共和國?
相國大人表示我就是看不見!
我就看見陜西士紳們背叛大明搞出大同國,我就是沒看見舟山軍民搞出共和國。
再說那里性質不一樣,他們可是以楊相國為護國公的。
這就是等于他們并沒有背叛大明,他們以楊相國為護國公,而楊相國又忠于大明,這樣算起來他們還是大明屬地,和大同國這種公然造反的,還有馬孔英匪幫這種公然稱帝的能一樣嗎?
大同國可是驅逐藩王殺害宗室,馬孔英更是屠殺宗室,簡直大逆不道。
呃,舟山軍民還炮轟皇帝了。
看不見,我就是看不見!
實際上他也沒興趣管這些破事,這里面大同國滅不滅并不重要,留著他們對其他各地儒生也是個鼓勵,楊相國就喜歡鼓勵儒生起來反抗他,他們越反抗他就越快樂。真正需要鏟除的是馬孔英,這些家伙都是特殊種類,讓他們做大的話也是個麻煩,山西也有不少這樣的,之前尤繼先等人掃蕩延綏時候,不少這樣的逃難到了山西。
但這種小事真不需要他操心,五省聯盟元老院比他更著急,畢竟這些家伙是要殺人放火搶錢搶女人的。
楊豐的危害隔著還遠,但這些驕兵悍將的危害已經在身邊了。
不用楊豐催促,他們也會想辦法解決的,實際上這時候他們已經在周圍布置包圍圈了。
孫承宗西進,宣大總督王象乾此前在潞安參加元老院會議,隨后奉元老院命令指揮平陽,潞安等地新軍布防,而馬孔英北邊雁門關外就是杜文煥和楊元率領的藩鎮軍,甚至靈丘還有京營一個軍,西邊又是尤繼先的延綏軍,實際上就是在四面包圍中。
只不過是誰來進攻的問題。
武昌。
武昌縣。
就是現代的鄂州。
“哼,這個逆賊,又想借此消耗咱們。”
知縣楊鶴拿著手中邸報,坐在暖陽下的躺椅上,旁邊桌子上擺著茶水,一個俏生生的小美婢,正在給他斟茶。
歲月靜好啊!
而在他不遠處的房間里,可以聽到他兒子楊嗣昌的朗朗讀書聲。
我大明大學士督師今年才十三歲,哪怕以這時候的標準也還未成年,不過因為家學淵博,已經有神童之名,但因為楊知縣不放心那些老師,所以帶在任上親自負責教育。倒是我大明三邊總督楊知縣并沒有等到萬歷三十二年才中進士,他在弘光朝第一次科舉時候就名列三甲,而且在武昌做知縣已經做了整整五年,不是沒有升遷機會,而是他根本不想升遷。
這個知縣肥的流油啊!
因為這里是湖廣最大的工業區,就算在整個大明,那也是排名前五以內的工業區。
大冶的鐵礦石走水路運輸到這里,江北大別山區的木炭也走巴河水路運輸到這里,再加上下游道士洑等地的煤炭,最后在這里匯聚成無數大小工廠,日夜不停制造各種武器。可以說整個武昌縣和南邊的大冶縣,再加上對岸黃州府,組成一個巨大的工業區,到處都是冶鐵爐,到處都是煙囪,城里面全是鐵器商號,光今年這里就制造了十萬支各類火槍。
短槍,鄂版鳥銃,應天版火銃,已經變成水戰武器的原版斑鳩銃,這里統統都能生產。
更別提鎧甲了。
這里連水力鍛錘都已經有了,今年光全鐵甲就造了五萬多套。
當然,還有一個必然的結果,就是城內和城墻周圍遍地貧民窟,無數流民聚集在這座小城。
每天早晨江邊賣魚賣米的船只不計其數。
這都是銀子。
楊知縣最喜歡干的,就是每天早晨帶著稅吏去溜達一圈,沉浸在銅臭指著無法自拔。
“老爺,這是黃老爺給您的孝敬,不過他家掌柜抱怨,說是最近工人鬧事比較多。”
他的老仆在旁邊低聲說道。
然后他悄然遞上十幾張都是百兩面值的銀票。
“工人天天鬧事,衙門的大牢里都塞不下了,我又能怎樣,難道給他們修新牢房?”
楊鶴說道。
這里還不像浙江那么先進,都能搞出債務監獄,實際上他們也想,畢竟這里更需要免費的苦力,弄個債務監獄,然后把人扔到鐵礦免費挖礦,對官老爺和鐵礦主甚至朝廷都是好事,但熊廷弼堅決反對,在他看來這不是皆大歡喜,而是給楊豐遞刀子。
“他的意思應該是準備出幾條人命,好好震懾一番,故此預先給咱們打個招呼。”
老仆說道。
“目無王法!”
楊知縣冷哼一聲。
然后端起茶杯就不再廢話了。
老仆了然的也閉嘴了,很顯然知縣老爺是默許了,這也是為了不給知縣老爺添麻煩,畢竟工人鬧事還得衙門鎮壓,但他們自己解決了,就不用知縣老爺為此操心。不就是死幾個工人,話說長江里哪天沒有幾具死尸,這武昌縣哪天不橫死幾個才是怪事,搶生意仇殺,搶劫盜殺,刁民被工廠主沉江,都是司空見慣的小事。
然后他看著窗子里讀書的督師。
“少爺學問越發精進,明年就該回去考縣試了吧?”
他說道。
楊知縣淡然點了點頭…
“砰!”
槍聲驀然響起。
楊知縣愣了一下,緊接著他和老仆面面相覷…
緊接著又是幾聲槍響。
“去看看!”
楊知縣喝道。
打槍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至少在武昌一點不稀罕,那些商號有商隊,那些工廠有護廠隊,那些采礦的有護礦隊,就連搶劫的土匪都能拿出短槍,這里本來就是重工業,鑄炮的,造槍的應有盡有,就連燧發槍都仿造出來,雖然理論上弘光朝廷也禁止民間購買槍炮,但實際上是有禁無止。
楊知縣一年光收軍火販子的孝敬就得上萬兩。
他禁了誰給錢?
所以士紳搶生意拉出火槍隊火并也不稀罕。
這也是楊知縣在這里撈錢,卻沒有人想跟他搶這個知縣的原因,來這里做知縣的確撈錢快,但也是真正需要膽量和能力的,手段不夠,被人打黑槍也是很正常的。而楊鶴可是能做到三邊總督的,雖然他結果不怎么好,但要說他的能力至少在科舉進士里面,絕對屬于出類拔萃的。
這時候的弘光朝地方士紳勢大,地方官沒有真正的才能,就連撈錢都做不到。
就在這時候,一名衙役急匆匆跑過來…
“縣尊,黃家工人討薪,堵了黃家大宅,要沖進去見黃老爺,黃家護院放銃打傷了幾個人。”
他喊道。
他喊的聲音可能大了些。
下一刻正在讀書的知縣公子探出頭…
“煩死了,還讓不讓人讀書了!”
他喝道。
“呃,少爺息怒,少爺息怒,都是這些刁民鬧事壞了少爺心情。”
老仆趕緊笑著說道。
“哼,刁民,不做安安餓殍,尤效奮臂螳螂!”
知縣公子冷哼一聲,緊接著縮回去關上窗子繼續讀圣賢書。
“不做安安餓殍,尤效奮臂螳螂,吾兒可堪大事,速速調集民團,黃家好歹也是舉人之家,豈容刁民如此胡鬧,討薪就討薪,豈能沖撞民宅,依照大明律擅闖民宅者,打死勿論!”
楊知縣喝道。
看得出他對自己兒子的成長很滿意,這個年紀能做這樣兩句詞的,絕對可以說前途無量。
“小的明白!”
那衙役立刻行禮轉身離開。
楊知縣控制地方的重要手段就是民團,這支民團不是本地人,而是他從老家武陵帶來的類似家丁,都是從山民里面雇傭,三百人的民團,每年光銀子就得花幾萬兩。但他們卻可以給楊知縣鎮壓地方,尤其是那些護廠隊之類,然后這些工廠主和采礦主,每年給他的各種孝敬加起來超過十萬兩,再加上自己也做生意賺錢,楊知縣一年撈二十萬。
“走,去看看,越來越不像話了,還有,黃家是怎么回事,他們不是剛賣了一萬桿鳥銃給劉綎,怎么如今連工錢都不發了,他發了工錢不就沒人鬧事了,凈給我添麻煩。”
楊知縣邊向外走邊不滿的說道。
“回老爺,他們在漢江上翻了一艘船,那些貨有不少沒到,劉綎以此為借口暫扣了一半貨款,故此這筆生意沒賺錢,黃老爺也是覺得平日待工人不薄,如今他遇著難處,得互相體諒些,他要是工廠垮了,工人也沒了衣食不是,故此大家同心協力共度難關,誰成想這些刁民不識大體,一點也不體諒他的難處,這些刁民太不懂事了。”
老仆說道。
“倒是難為他了!”
楊知縣頗為感慨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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