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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七章 天威

熊貓書庫    春回大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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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天門。

  “萬歲爺。”

  “皇帝陛下!”

  伴隨著混亂的驚叫聲,那些正在清理廢墟的民夫紛紛抬起頭。

  這里有很多民夫…

  畢竟這個爛攤子擺在那里還是很夸張的。

  老百姓們又不是傻子,都是本地人,他們什么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民團封鎖各處街巷,禁止閑人出來活動,但卻擋不住老百姓爬墻頭啊,站在屋頂一樣能看的很清楚,尤其是廣州城內木制樓房眾多,爬到頂上基本一覽無余,可以說絕大多數老百姓都目睹了皇宮的激戰。

  尤其是拱北樓附近的,同樣也能看到耆老們在上面指揮進攻的場景。

  甚至新軍里面不少士兵親屬,都知道他們進攻了皇宮,到現在為止,隨著民間消息的傳播,這場戰斗究竟是怎么回事基本盡人皆知。

  當然,僅限于私下議論。

  對于老百姓來說,什么皇帝什么耆老,都不是自己這個世界的,自己一群被統治者不需要關心統治者們的斗爭。

  不過心理上他們還是有一定沖擊。

  畢竟忠君在這個時代老百姓心中,是最單純的正義。

  無論戲曲,評書,民間故事都在告訴他們這個封建時代的最基本原則。

  忠臣是好人,奸臣是壞人,忠臣為皇帝而死,受到奸臣冤枉也要到死都不能造反,奸臣威脅皇帝,綁架皇帝,然后要謀朝篡位。

  然后皇帝在忠臣們的幫助下,終于把奸臣正法,奏響一曲浩然正氣。

  這就是老百姓心中最單純的正義和邪惡,也是整個社會道德體系評價好人壞人的準則。

  但是…

  炮轟皇宮的算什么?

  如果炮轟皇宮的是那些平日教自己忠君的人呢?

  你們平日口口聲聲忠義,口口聲聲君君臣臣,口口聲聲尊皇討逆,告訴我們為皇帝交稅,告訴我們為皇帝打仗,然后你們這邊炮轟皇宮,把皇宮殺到尸山血海,把太廟都燒了,承天門都轟塌了,整個皇宮到處都是死尸,你們似乎也不是自己平日吹噓的模樣啊!

  不得不說他們的世界觀正在崩壞。

  此刻站在承天門和太廟的廢墟中,踩著昨夜戰斗的血跡,清理著那些燃燒的木頭和瓦礫,甚至還時不時發現一具死尸的民夫們,就這樣看著金燦燦的皇帝陛下乘坐著玉輅,在兩頭大象的拖拽下出現在他們視野,此刻已經斜陽低垂,渾身反光的皇帝儼然天神。

  “圣駕出巡,臣民接駕!”

  李鳳高喊著。

  那些民夫們一片混亂的跪伏在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片混亂的喊聲。

  “昨夜逆黨圍攻皇宮,流彈傷及百姓,朕心不安,廣州城內百姓免稅三年,有傷亡者賜銀百兩以做撫恤,有房屋受損者賜銀十兩以做修繕,所有在此參與清理者,每人賜銀十兩。”

  皇帝陛下喊道。

  真的喊。

  站在玉輅上的皇帝陛下手中還拿著個銅皮喇叭筒呢!

  既然是山寨楊豐,這種楊豐經常拿來使用的喇叭筒當然也是必須的。

  而且皇帝陛下還是用粵語,他屬于蓄謀已久,早就在學粵語,要想搞事情就必須有和百姓直接溝通的能力,他跟著楊豐這些年別的不說,首先這個煽動能力算是學會了。

  現在他已經可以確定,滇軍至少今天是沒希望能進城了,同樣今晚就算繼續抵抗也沒用了,就目前剩下這些士兵和彈藥,也不夠再撐一夜的,如果不想就此屈服,老老實實被議事會重新圈起來,那就只能放手一搏。利用自己的皇帝身份來煽動百姓,他是皇帝,他就是大義,在老百姓心目中他就是至尊,那他就走出去,拿出至尊的威嚴來。

  以各種承諾拉攏百姓。

  不需要在乎能不能兌現,只要他贏了肯定能兌現。

  不就是幾百萬兩銀子,隨隨便便抄幾個世家大族就夠了,估計把李待問家族抄了就差不多有一半了。

  皇帝陛下現在早就已經黑化,那顆心早就已經是黑的。

  抄家滅門什么的,對他來說毫無心理壓力。

  如果輸了…

  那就輸了唄?

  難道士紳們還敢殺了他不成?

  如果廣東議事會的那些老家伙有這魄力,他倒是會高看這些家伙,但就這些連白天都不敢進攻的家伙,哪有這種魄力,他們還想著奇貨可居,到時候把他當籌碼和楊豐討價還價呢!

  所以…

  放開手干就行!

  民夫們驚喜的看著皇帝。

  “陛,陛下,此事需要群臣商議。”

  陳長祚趕緊說道。

  他就跟著萬歷。

  但是許孚遠已經離開,估計是去通知何維椅等人。

  “朕是否天子?”

  皇帝陛下威嚴的喝道。

  旁邊民夫們帶著期待眼巴巴看著他們。

  “是,是。”

  陳長祚尷尬的說道。

  “朕既為天子,難道不是金口玉言?難道朕要賞賜百姓,還得需要誰同意?卿身為吏部尚書,難道還想抗旨?”

  皇帝喝道。

  “臣知罪!”

  陳長祚趕緊低頭說道。

  “哼!”

  皇帝威嚴的冷哼一聲。

  不過他看陳長祚的目光卻頗為滿意…

  這是個懂事的,知道這時候皇帝陛下需要個捧哏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些民夫們激動的高喊著。

  在他們眼中此刻的皇帝陛下,已經一下子變成實實在在的圣主明君,而不是過去那個雖然能看見,但卻與自己無比遙遠的空洞符號。

  在山呼萬歲聲中,兩頭大象拖著玉輅繼續向前,駛過還沒清理干凈的承天門。

  一身金甲的皇帝陛下站在上面,保持著那種帝王威嚴,看著前方被鮮血染紅的五龍橋,雖然其實是三道橋,但也以五龍橋為名,這里是之前交戰的最主要戰場,光死尸在上面就清理出上百具。鮮血將石砌的橋面染紅,經過了一天的腐壞后變成了黑色,甚至可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蒼蠅,隨著玉輅的駛過,就像被驚嚇的鳥群般飛起。

  五龍橋對面,警戒皇宮的民團一片混亂,那些士兵們全都驚慌的看著突然出宮的皇帝。

  護駕的鐵騎迅速向前,在橋頭列陣護衛。

  而那些民夫也跟著皇帝一起,從左右兩道橋過去,橋頭很快就已經密密麻麻全是人。

  然后玉輅駛過五龍橋。

  “圣駕到,臣民接駕!”

  李鳳喊道。

  那些民團慌亂的跪倒…

  本能而已。

  皇帝終究是皇帝。

  一千多年來,這個名字代表著至高無上,代表著天下至尊。

  除非造反的逆賊,否則此刻面對皇帝,終究還是膝蓋發軟,尤其是在這種很突然的情況下,哪怕這些民團里面有人此前就參與過進攻皇宮,但在這種場合也只有本能的跪伏在他面前。一千多年的思想烙印,一千多年的道德教化,一千多年的皇權壓在他們背上。

  跪伏的動作成了本能。

  就在民團跪伏在地的時候,李開芳和幾個就在附近的官員匆忙趕到。

  “陛下!”

  他們趕緊走上前。

  萬歷沒有理他們,只是看著那些民團。

  “朕欲巡視城中,爾等可為前驅,朕乃天子,可富貴汝等,城內新軍及民團剿賊有功,凡護駕者每人賜銀百兩封校尉。”

  他緩緩說道。

  那些民團眼睛發亮的面面相覷。

  “陛下,城中逆黨…”

  李開芳說道。

  “閉嘴!”

  皇帝很干脆的喝道。

  “呃?”

  李開芳愕然中。

  陳長祚瞪了他一眼,兩個老狐貍交換目光,李開芳趕緊轉向那些民團。

  “快,為陛下前驅!”

  他喊道。

  那些民團當然不敢說話,他們得看那些軍官們。

  民團的幾個軍官互相看了看,這些軍官都是士紳子弟,但不是那種真正豪門世家嫡系,就是宗族里面比較近的,但這種時候他們也完全懵了,誰也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出宮。昨晚打了一晚上,死了上千人都沒打開皇宮,但這時候皇帝卻主動出來了,這怎么想都很詭異,同樣也讓人無所適從,不過他們也知道不能讓皇帝說了算。

  “陛下,城外頗有逆黨藏匿,陛下至尊,不宜涉險,還是等末將向議事會稟報再說。”

  一名軍官畢恭畢敬的說道。

  “朕是否天子?”

  皇帝說道。

  那軍官低著頭。

  “回答朕,朕是否天子?”

  皇帝陛下喝道。

  那軍官依舊低著頭…

  “將這廝拿下!”

  萬歷很干脆的說道。

  幾個侍衛立刻走向那軍官,后者用目光向身旁士兵示意,但那些士兵卻只是跪伏在那里,沒有做任何表示,然后他帶著一絲驚慌,看著那些侍衛的到達,后者在他部下士兵的沉默中,迅速將他按倒拖出。

  “以抗旨處決!”

  皇帝陛下直接揮手喝道。

  那些侍衛立刻把那軍官按倒,一名侍衛拔出短槍頂在他腦袋上。

  “陛下,陛下,你不能殺我,我是…”

  那軍官掙扎尖叫著。

  “砰!”

  槍聲響起。

  他的死尸栽倒在地。

  “朕乃天子,可富貴汝,亦可殺汝!”

  皇帝冷笑道。

  “都趕緊起來,為陛下前驅,以后都是那戲文里的羽林軍,以后都是錦衣衛,跟著陛下世世代代永享富貴。”

  李鳳對著那些民團喊道。

  然后民團趕緊都起來,幾個軍官雖然表情不太好看,但這種情況下終究也沒敢再多說什么,就這樣民團在在皇帝的隊伍前面列隊,然后為皇帝開道,浩浩蕩蕩的隊伍沿著御街向前。

  而兩旁那些同樣在清理廢墟的百姓,也都和那些民夫一樣,好奇的跟隨著皇帝。

  這條御街很寬。

  就是原本通過拱北樓下面的雙門底大街。

  嶺南第一街。

  拱北樓。

  “喬佐公,怎么辦?”

  廣州知府林承芳焦急的問道。

  此刻不只是何維椅,出來找他們的許孚遠,還有區大相,朱讓等也都在,他們站在拱北樓的廢墟前,看著向這里而來的皇帝,此刻御街上已經可以說是人山人海了。無數百姓涌入這條大街,在兩旁看著皇帝陛下,一身金甲的皇帝如天神下凡般緩緩而來,伴著他的走過,山呼萬歲之聲不斷響起,甚至還有百姓跪倒在大街旁。

  而皇帝陛下依然舉著他的大喇叭,在玉輅上對著百姓喊著。

  雖然距離遠聽不清,但猜也能猜到,肯定是在給百姓許諾好處,不過這對于耆老們來說,不過是一笑而已。

  這是廣州。

  他們是廣東議事會。

  他們是這片土地上世代簪纓的世家。

  皇帝?

  就是過去的皇帝在這里都沒他們說話管用,更何況是現在這個喪家犬一樣的皇帝。

  “咱們都小看了陛下啊!”

  何維椅嘆息著。

  “如今說這些有何用,趕緊拿個注意,到底該如何?”

  林承芳無語的說道。

  “慌什么,他都已經出宮了,難道你還怕他飛了不成?看看皇宮那邊,難道你以為老夫沒有安排?”

  何維椅喝道。

  林承芳愕然抬頭向皇宮方向望去。

  然后就看見后宮方向突然濃煙升起,緊接著皇帝寢宮處火光亮起,然后整個寢宮就這樣在他的注視下開始了熊熊燃燒,而且不只是寢宮,就在同時皇宮還有兩處也冒出火光,話說皇帝陛下的第三座皇宮,終于也免不了一場大火,我大明皇帝一改落水傳統,開始改成火了。

  “逆黨于宮中放火,欲謀害陛下,幸虧陛下天佑神護,正好出宮巡視。”

  區大相捋著胡子說道。

  “這皇宮失火,為保陛下平安,咱們只能請陛下幸…”

  林承芳停下看著何維椅。

  “幸山川壇吧,那里周圍空曠,不用擔心再有逆黨放火!”

  何維椅捋著胡子說道。

  “那就山川壇吧!”

  林承芳笑著說道。

  然后一幫人全都笑了起來,只有朱讓再次嘆了口氣。

  山川壇就是后來麻哥時候修的萬壽宮,那里周圍的確空曠,本來就是祭祀用的祭壇,原本各地山川壇都是在城外的,只不過廣州擴建了新城,所以把山川壇擴進了新城的城墻里面,環境類似這時候京城的天壇,周圍大片無人區,到時候布上一圈新軍,皇帝陛下的安全絕對可以保證。

  再不行就把大炮架上。

  炮口指著哪個方向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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