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張舉手中槍口火焰噴射,那名軍官立刻倒下,緊接著后面的滇軍騎兵開始沖擊宮門。
守衛的御營立刻開火。
但這些御營只是裝備精良,實戰經驗卻基本為零。
第一輪子彈打出后,面對沖擊而來的騎兵,他們就已經開始驚慌的逃跑,里面一些還在匆忙試圖關閉大門…
這皇宮大門就是個大門,原本的布政使衙門,當然不會有什么城臺城樓甚至甕城之類,也沒有城墻上的守衛,這墻壁就是純粹的墻壁,騎著馬舉著短槍的賀世勛一槍放倒一名士兵,緊接著撞了進去,他后面張舉帶著三百騎兵洶涌而入然后撞向端門。
那太監還沒死。
“黔寧王在內閣被打死了!”
他躺在地上舉著手喊著。
賀世勛等人直接沖過端門,后面兩名騎兵下來扶起太監,匆忙檢查一下傷勢發現短時間死不了,也架著他向午門。
但午門卻已經在關閉,與此同時更多御營出現。
他們直接在午門兩旁墻頭架起斑鳩銃,一個個槍口對準外面。
本來就被夾在甬道內的騎兵立刻停下,以最快速度下馬,并且在戰馬后面舉起自己的短槍,雙方就這樣陷入對峙…
突然間那墻頭里面一個東西飛出,落在他們前面滾動了幾下停住。
“外面的滇軍將士,沐昌祚攜帶火器進宮,意圖弒君,已然被陛下誅殺,汝等皆勤王忠義,必然非其同謀,但效忠陛下者皆有重賞。”
緊接著里面一個聲音喊道。
賀世勛直接走過去,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捧起人頭,擦了擦血跡,終于確認真是沐昌祚,他在那里號哭幾聲,抱起人頭恨恨的看著墻頭,然后徑直轉身返回自己這邊。張舉和那些士兵們看著沐昌祚的人頭也傻眼了,他們怎么也沒想到三千里勤王就是這樣一個結果,看著自己統帥那死不瞑目的表情,一個個忍不住在那里放聲大哭起來。
午門突然打開一道縫,里面以后一個青衫走出,他帶著自信的笑容,看著這邊。
“諸位將軍,沐昌祚咎由自取,與諸位將軍無關,諸位將軍勤王而來,豈是這逆賊能比?如今這逆賊授首,諸位將軍依舊富貴榮華,朝廷已備下五百萬兩犒軍銀,用于犒賞三軍,沐氏在云南一切產業,皆由諸位將軍負責查抄,云貴之地還是諸位將軍鎮守,何必哭一逆賊?
可與某一同見駕,那時候公侯唾手可得。
諸位所求無非富貴爾,富貴還不是朝廷給,沐昌祚死有余辜,諸位何須為他哭泣?”
圓嘟嘟笑著說道。
在他后面,郭尚賓,黃士俊,李待問等人戰戰兢兢向外窺視。
話說鬧到這一步,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不過至少目前局勢還在他們掌握。
滇軍主力又不在廣州。
沐昌祚就是帶著三百衛隊而已,滇軍主力在肇慶,在韶關,在梅嶺,尤其是沐叡這時候就在梅嶺,至于云南留守的是沐昌祚老婆和沐叡老婆,后者也是個真正的狠人,一個為了家族,必要時候能親手毒死自己兒子的狠人。沐叡的兒子有點像沐昌祚,也是相當驕橫跋扈,甚至敢拿大炮瞄準巡撫衙門,他媽想了想,與其讓這個兒子把家族拖累,還不如給他杯毒酒。
反正她還有孫子。
這些邊疆世襲將門的女人,其實也都不是什么善茬,比如把戚繼光壓的戰戰兢兢的戚夫人。
現在只要收買沐昌祚的這支衛隊,那么就可以作為突破口向整個滇軍發展。
給銀子,給爵位,給他們沐家在云南的產業。
他們還要什么?
為什么要為沐昌祚報仇?
快快樂樂瓜分他留下的產業不是更好?
難道他們不喜歡銅錫寶石三大產業的巨額利潤,還有沐家那些遍布云南的勛莊?
同樣只要哄住這支衛隊,也就等于告訴皇帝,滇軍已經被收買了,殺了沐昌祚一點事都沒有,不用擔心會出什么亂子,那么皇帝也只能接受現實,再說皇帝也沒損失,勤王軍還是勤王軍,廣東士紳還是支持他的,只不過是除掉了一個廣東士紳不喜歡的統帥而已。
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這只不過是文武之間對朝政控制權的爭奪,誰贏了他都還是皇帝。
然而…
“混賬,黔寧王何曾意圖弒君?朕何曾下旨誅殺?爾等謀害黔寧王,居然栽贓到朕的頭上,簡直喪心病狂!”
他身后傳來皇帝陛下的怒喝。
午門內外瞬間一片寂靜。
圓嘟嘟憂郁的轉頭看著后面暴怒中的皇帝陛下。
而郭尚賓,黃士俊等人已經傻了,老黃甚至腿一軟直接倒下,郭尚賓也嚇得趕緊跪倒,不過也不是所有中書和士子都這樣,比如李待問就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圓嘟嘟。除了他之外還有不少,差不多三分之一在看著圓嘟嘟,很顯然他們并不怕皇帝陛下,事實上也根本不需要怕。
為什么要怕皇帝?
皇帝在他們的地盤上,吃他們的喝他們的,還在他們的軍隊保護中,那么為什么要怕皇帝?
“陛下,臣廣西梧州府舉子袁崇煥叩見陛下!”
圓嘟嘟站在那里,向著皇帝陛下畢恭畢敬地行禮說道。
“是他,就是他放銃打死的黔寧王!”
那個太監被架過來,在那里顫巍巍的喊著。
“陛下,沐昌祚自從到廣東,不臣之心日漸顯露,坐擁十萬大軍,未見其出一兵出梅嶺,卻在各地占據關隘,截留稅款,搶掠百姓,甚至勾結逆黨,意圖綁架陛下西去,行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臣等皆忠心陛下,不能坐視其禍亂天下危及陛下,故此冒死為陛下鏟除此賊,如今逆賊授首,只需陛下一道圣旨安撫勤王軍將士。
陛下,臣等的確未曾奏明陛下。
臣等擔心若奏明陛下,一旦失敗則危及陛下,如此臣等縱然失敗,也與陛下無關。
幸賴太祖高皇帝保佑,臣等一舉成功。
如今只需陛下一道圣旨,使勤王各軍知其緣由,釋其疑惑,自然心安,從此以后我大明內外和諧,文武用命,五年之內,臣可保陛下平定天下,還都順天。”
圓嘟嘟帶著慷慨激昂說道。
“五年?”
萬歷說道。
“五年。
陛下,以臣算之,最多五年天下可定。
如今四川已通,閩粵桂川滇貴為一體,以閩粵之財富,以廣東之軍械,以西南之精兵,兩年練兵,而后四川之兵順流直下出夔門,湖廣雖附逆弘光,然不過為形勢所迫,且精銳皆集于湖口。川軍東下可直搗承天,弘光終究陛下親弟,只要陛下以圣旨赦免其死罪,使其歸圣母皇太后管束,則兵臨城下之時,其唯有束手待罪。
云貴及廣西二十萬大軍北上出嚴關,沿湘江順流直下,則衡陽,長沙何人敢抗拒陛下。
而廣東二十萬精銳出梅嶺,沿贛江直撲南昌,南昌必然迎降。
三路大軍足以逼降熊廷弼,而后合熊廷弼之兵,六十萬大軍向應天掃蕩群妖,一舉蕩平匪巢。
至于北方各地不過一道圣旨而已。
五年!
最多五年。
五年平定天下!”
圓嘟嘟跪在那里舉著一只手喊道。
他的聲音在墻壁間回蕩,仿佛振聾發聵般,讓天下忠臣義士看到希望的曙光。
“陛下,臣等的確只為陛下,沐昌祚名為勤王,實則欲為楊豐第二,臣等未免再生一逆賊,故此才出此下策!”
郭尚賓趕緊喊道。
“陛下,臣等一片忠心!”
“陛下,如今沐昌祚已死,陛下唯有下旨以正國法!”
其他那些中書和士子們趕緊喊道。
實際上不只是他們,這時候在另一邊辦公的六科也聽到了,那些給事中們同樣出來加入。
他們和這些中書都是一伙的。
雖然沒參與。
但他們本身是和這些人一個心思的。
“陛下,如今事已至此,沐昌祚無論有罪無罪,都已死,無需為一死人再糾纏太多,更何況此輩的確皆一番忠心,而沐昌祚在廣東天怒人怨,也的確是罪有應得,如今陛下將其明正典刑,使百姓皆知陛下圣明,也是一樁美事,至于勤王軍,此輩乃陛下兵馬,并非沐氏私軍,陛下圣旨昭告,何人敢作亂?”
吏科都給事中翟廷策說道。
“陛下,勿使忠義寒心。”
“陛下,沐昌祚死有余辜!”
其他給事中紛紛進諫。
他們真的很開心,還是這些年輕人有魄力,大家這些天恨沐昌祚恨的牙根發癢。
幾個年輕人居然這么簡單就把他弄死了。
后生可畏啊!
而圓嘟嘟抑制著激動,趴在那里一副赤膽忠心模樣,雖然殺沐昌祚的過程不夠完美,但到目前為止,一切并未脫離設想,雖然后面還有三百滇軍,但這些真無足掛齒。宮里還有五百御營,外面還有民團和新軍,估計這時候民團已經到宮門了,可以說整個廣州城里,全是士紳的人,他們殺沐昌祚,廣東議事會那些耆老估計會很開心。
耆老們絕對支持他們。
既然都是他們的人,皇帝就算有別的想法,又怎么和他們斗?
只要皇帝下旨,哪怕是被迫下旨,這件事就圓滿成功,而他一舉成名,成為士紳們心中的熊廷弼。
成功已經在向他招手!
他即將成為大明一顆最閃耀的新星,從此照耀黑暗的夜空,讓天下的忠臣義士都看到他的光芒。
“爾等是否朕之兵馬?”
皇帝陛下的喊聲驀然響起。
圓嘟嘟抬起頭,正看見皇帝陛下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朝他后面的那些滇軍喊道。
“陛下,臣之先祖追隨太祖高皇帝,臣等自然是陛下兵馬,只是黔寧王…”
張舉說道。
“朕只問你們是不是朕的兵馬?只回答是或不是?”
皇帝陛下打斷了他的話。
圓嘟嘟露出滿意的笑容,很顯然皇帝陛下終究還是明白了。
“是!”
張舉無奈的說道。
“那么你們可一樣?”
皇帝陛下繼續問賀世勛和那些士兵。
后者面面相覷…
“是。”
他們終究無奈的回答。
他們的確不可能違抗皇帝的圣旨。
“很好,朕心甚慰,既然如此,”
萬歷頓了一下。
緊接著他一指圓嘟嘟…
“將這些逆黨都給我拿下,反抗者格殺勿論!”
他驟然喝道。
“呃?”
圓嘟嘟瞬間傻眼了。
郭尚賓,黃士俊等人也同樣傻了。
“殺!”
后面張舉亢奮的怒吼一聲。
緊接著他直沖向前,賀世勛帶著那些士兵同樣亢奮的直沖向前…
“快開火!”
李待問驚恐的對著那些御營士兵喊道。
“朕乃天子,爾等誰敢開火即為逆黨,朕不管你們背后是誰,先想想誰才是天子!”
萬歷吼道。
那些御營士兵終究沒有人敢開火。
下一刻張舉到了圓嘟嘟身后,毫不猶豫的一腳將他踹倒,圓嘟嘟急忙掙扎爬起,但緊接著一名士兵就到了,后者一手短槍一手骨朵,很干脆的對著他膝蓋敲了一下。圓嘟嘟慘叫著跪倒,然后第二名士兵也到了,這家伙手中也是一手短槍只不過另一只手是鐵鞭,他順手又在圓嘟嘟右肩來了一下。
圓嘟嘟再次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然后他就只能倒在地上,任憑這些家伙從自己身上踩過去了。
“別踩死,回頭還得剮了他!”
賀世勛高喊著。
而里面張舉已經帶著部下迅速按倒了郭尚賓等人。
“將這些逆賊押往司禮監,還五年平定天下,把朕當傻子?朕要是信了你們的鬼話,豈不是成了笑話,還有六科這些,一并拿下,立刻派人去肇慶,帶滇軍入廣州城準備搜捕逆黨。這些狗東西敢殺害黔寧王,背后必然有人唆使,廣東新軍和民團歸營待命,敢出軍營者以逆黨格殺勿論。”
皇帝陛下對后面跟著的李鳳說道。
“奴婢遵旨!”
后者眉開眼笑的說道。
他在廣州這些年,在士紳壓迫下過的就像狗一樣,如今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陛下圣明,奴婢終于能看到陛下重振朝綱了。”
他緊接著激動的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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