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朝廷的選擇,也決定了北方五省聯盟的選擇。
實際上他們比承天做出決定還早。
田樂等人才是真正面對紅巾軍壓力的,如果不同意參加,那么今年冬天就是他們的決戰之時了。
至于決戰…
他們心里真沒底啊!
這時候五省聯盟屬于四面受敵。
北方京城紅巾軍,南方不用說,西邊是西征的張世爵和尤繼先,趙夢麟和祁秉忠兩家也不穩當,這時候賈待問已經在陜西組建新軍,以便這兩家倒戈時候能有個自保,之前他們完全依賴劉綎,可他們真沒想到劉綎會賣他們,結果現在倉促之間連自保的兵力都不足。
而一旦張世爵東進或者尤繼先從延安南下,那陜西士紳還真就抓瞎了。
另外還有東邊的杜松,他那里同樣直接威脅山東,另外紅巾軍的艦隊也同樣可以登陸膠州。
山東已經很危險了。
更重要的是…
他們是個聯盟,這種聯盟就沒有個齊心的。
北直隸要山東增援他們,山東要河南增援他們,河南要陜西出兵幫忙,陜西要山西派兵支援…
就這情況能干什么?
楊豐干脆不管別的地方,就是派兵登陸膠州,讓杜松和紅巾軍一起向濟南進軍,難道田樂還能派兵支援山東?還是方從哲能從河南調兵支援山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家也都心里有數,真正指望的就是修棱堡鑄炮,希望在紅巾軍進攻時候能拖住,然后用進攻成本的巨大,來迫使楊豐選擇談判。
可現在楊豐居然直接要談判了?
驚喜啊!
既然這樣當然趕緊答應。
就這樣四份邀請書,三份獲得了同意的回復。
就是廣州朝廷始終還沒做出同意的回復,不過也沒做出拒絕的回復。
廣州。
“一群蠢貨,他們真不配這花花世界!”
騎著馬走在廣州街頭的沐昌祚,看著周圍繁華街道說道。
“瑪的,咱們在云南為國戍邊,就守護這些狗東西在內地享福,照我說楊豐做的倒是讓人快意。”
他的大將賀世勛說道。
這時候的廣州雖然比不上蘇州,但也是頂級都市,尤其是因為浙江投降,朝廷已經阻止葡萄牙人北上,實際上葡萄牙人也不敢北上,畢竟他們現在身份屬于逆黨,吳淞口的京觀足夠讓他們卻步。所以和過去一樣,葡萄牙人全都停留澳門進行貿易,廣州的出口額驟增,而且南洋公司因為要去印度販兵,大明向印度貿易量也驟增。
而且廣東士紳在印度找到了另一種他們需要的東西。
棉花。
楊豐在浙江蘇松進行的民兵化,嚴重影響了棉花產量,目前棉花的價格不斷上漲。
從印度販棉花成了利潤不小的生意。
南洋公司正在增加商船數量,前往印度販棉花,然后運到蘇松賣給那里的紡織業主。
楊豐又沒禁止他們貿易。
蘇松的棉紡業因為楊豐的改革慘遭重創,大量流民被民兵化組織起來,前往其他地方墾荒分地,優秀工人因為應天等地企業公然跑去招工,而拋棄蘇松的工廠主。同樣農村的分田地,導致農民減少棉花種植,畢竟民兵是要交公糧的,而公糧又不收銀子,農民還是要種糧食為主,最多在滿足種糧之余種棉花,這樣棉花種植面積肯定減小。
本土棉越來越貴。
而且本土棉質量本來也比不上印度棉。
這種情況下,工廠主必然開始選擇印度棉。
南洋公司在廣州收購白糖瓷器茶葉等商品,然后運到印度出售,再從印度運回棉花。
利潤巨大。
實際原本歷史上一鴉前,廣州就是大量進口印度棉花的。
這座城市的繁榮日新月異。
可這座城市的繁華,與這些前來勤王的內陸軍隊無關,那一座座精美園林里面住著的,全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士紳,而他們還得保護這些士紳,讓這些在他們看來一刀就能砍死的家伙繼續錦衣玉食,這就很難讓人心里平衡了。
“賺這么多銀子,連給個軍餉都磨磨蹭蹭。”
另一員大將張舉憤然說道。
軍餉…
軍餉當然要磨磨蹭蹭。
一個月三十萬兩,閩粵兩省士紳可不想出,至少不想自己出。
更何況他們還要養自己的軍隊,還要養水師,水師在他們看來才是真正最重要的。
畢竟水師可以出去搞銀子。
目前朝廷正在組建御營水師,還是陳策和俞咨皋統帥,將此前閩粵兩省水師主力艦全部拼湊起來,包括南洋水師的幾艘大型武裝商船,最終目標打造一支不少于四十艘斗艦級別戰艦的水師,而且針對楊豐手中的六艘橫海船,也建造至少四艘同級別的戰艦,要大量使用鐵力木以確保優勢。
這都要花錢。
所以控制朝廷的閩粵兩省官員,要求勤王軍的軍餉分攤。
也就是滇貴川三省也要出錢,尤其是四川,更何況云南本身也靠著銅錫寶石貿易收入頗豐。
甚至廣西因為充當弘光朝貿易的出海口,收稅也早就已經自給自足。
根本不需要廣東掏錢。
實際上本來也不需要,過去是因為要養靖江王一家,現在廣西士紳怎么可能養豬,他們沒宰了吃肉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現在都是一個朝廷,憑什么就是按著我們兩省要錢?
尤其是四川。
自從楊豐作亂,就在那里沒真正交過稅,這些年那日子過的真舒坦,一邊不交稅一邊賣硝賣鹽發財,現在終于打通了,憑什么還不交稅?不但要交稅,還得補交,這些年四川不說少交一千萬兩,也是得八百萬兩,給沐昌祚的勤王軍掏軍餉應該吧?
總之現在就是這個樣子。
“放到太祖高皇帝時候,這樣的都該抄家了,都是該抓了去鳳陽開荒的,天下是咱們老祖宗跟著太祖高皇帝一刀一槍打下來的,如今倒是讓這些狗東西錦衣玉食。要不是這些文官把大明搞亂了,哪還會有這場亂子,這些狗東西處處防著咱們,處處為難咱們,想方設法削弱咱們,自己又不會打仗,到頭來把軍隊搞得孱弱不堪。
居然能被一個人攪得天下大亂。
要放到太祖時候,那楊豐別說攪亂天下,他連石門寨都出不了!”
張舉繼續憤慨中。
沐昌祚淡然一笑,繼續走向皇宮。
王錫爵剛剛派人通知他,再到內閣商議是否參加會盟,這時候他們已經知道弘光那邊同意了,而北方五省聯盟肯定也同意,李成梁那里早同意,也就是說還有廣州朝廷沒同意,今天終究得商議出個結果。
否則真就該楊豐的水師堵虎門了。
不過在沐昌祚看來,這些廢物們再商議也是在浪費時間,目前局勢哪還用的著商議啊。
楊豐給機會就接著唄。
再說就算會盟失敗難道還能真投降?無非回來繼續打,可爭取的一年時間卻是真正寶貴的,一年時間足夠廣東和福建完成那些新式堡壘修筑,再打就明顯更有把握。而這些廢物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卻在這里糾纏不清,看看人家弘光朝就懂事的多,痛痛快快答應會盟,都這種時候了還糾纏些沒用的,簡直是一群蠢貨。
當然,更重要的是,一年時間可以讓他們和手下撈幾百萬兩。
至于最后…
打不過就撤回云南唄!
他本來就是接皇帝去云南然后轉往四川的。
之所以留下來保護廣東,純粹就是因為這些家伙太有錢,不狠狠撈一把簡直對不起良心。
但對他本人來說…
他閑得蛋疼了,管廣東士紳死活?
勤王是假,借著勤王的機會,來廣東發一筆橫財是真。
“好了,都不要再說了,如今終究是大敵當前,為了陛下,咱們還是要做該做的。”
他說道。
說完他直奔前面皇宮。
這時候的皇宮守衛是廣東新軍挑選,至于原本皇帝陛下的那支御營,因為走的匆忙根本沒帶來,而且御營除了許心素手下那些,其他都是浙江人,這時候閩粵士紳當然也不能用。
所以就是從廣東新軍挑選部分士兵,不過皇帝陛下還有個侍衛隊,這個是許心素那些…
對他就可以放心了。
他可是李旦的把兄弟。
至于沐昌祚的勤王軍并不駐扎廣州,廣東士紳不可能讓他們駐廣州。
他是以大都督府左都督總督勤王諸軍駐節肇慶,另外兩廣總督梁云龍駐節東莞。
一東一西保衛廣州。
其中西江北江是沐昌祚防區,東江是梁云龍防區。
廣州城則是廣東新軍,總共三萬新式軍隊,另外還有一萬人的廣州民團,但裝備水平和新軍沒區別。
沐昌祚在皇宮門前下馬,里面一名軍官迎上前。
“黔寧王,閣老與眾位大臣都在等您。”
他笑著行禮說道。
沐昌祚淡然點了點頭然后直接進門。
他后賀世勛二人跟著要進去,不過那軍官卻伸手攔下…
“二位將軍留步。”
他說道。
沐昌祚看了他一眼。
“黔寧王,荊石公正等您!”
里面一個文官朝他喊道。
沐昌祚向賀世勛二人示意了一下,讓他們留下,然后徑直走進大門,進去后那名文官立刻迎上前…
“下官內閣中書郭尚賓,奉荊石公之命前來迎候。”
他說道。
“陛下何在?”
沐昌祚問道。
“陛下這幾日染了暑氣,故此未曾在大殿召集群臣,而是交由荊石公在內閣大堂議政。”
郭尚賓說道。
沐昌祚點了點頭。
明顯是皇帝陛下沒興趣受那氣,左右內閣商議出結果就行。
他跟著郭尚賓繼續向前,很快經過端門到達午門,哪怕這座皇宮簡陋,這該有的也是要有,端門,午門都必不可少,進了午門同樣轉向左,內閣大堂在單獨的一個院子。他繼續跟著郭尚賓向前,很快到了內閣大堂,但這里關著門,里面也沒有聲音,郭尚賓上前推開門,然后做了個請的動作,沐昌祚徑直走進去,就在他進門的同時,卻看到正面卻空無一人…
“荊石公何在?”
他愕然轉頭。
下一刻旁邊一個身影出現在他視野。
而這個人手中,是一張正在撒出的漁網,猝不及防的沐昌祚驚叫一聲,緊接著被漁網當頭罩住。
“快上!”
郭尚賓的聲音響起。
漁網中的沐昌祚奮力試圖掙脫。
但就在同時,伴隨著混亂的腳步聲,接連不斷的人撲到他身上,其實也并沒有他祖宗武力值的沐昌祚,一下子被按在地上,他憤怒的吼叫著,但卻絲毫不能掙脫禁錮。
“捆著他!”
一雙穿皮靴的腳出現在他面前。
緊接著一個黑瘦的年輕士子彎下腰,從他腰間拔出了短銃…
“黔寧王,您攜帶火器入宮,這是想弒君嗎?”
圓嘟嘟笑著說道。
“你們這群狗東西,你們瘋了,如何敢如此…”
沐昌祚暴怒的吼叫著。
“黔寧王,你攜帶火器擅自入宮,意圖弒君謀逆,某等為保護陛下,只好將你拿下。”
郭尚賓上前笑著說道。
“你這狗東西,是你說王閣老相召議政。”
沐昌祚掙扎著吼道。
“黔寧王,您可莫要冤枉下官,王閣老上午就去虎門,督促虎門炮臺修筑,何時在內閣,又何時邀您過來?您可莫要冤枉下官,這事情要講真憑實據,王閣老有手書否?陛下有圣旨否?然您攜帶火器擅自入宮,這可是實實在在證據確鑿的。”
郭尚賓說道。
沐昌祚兩眼冒火的瞪著他。
“說起來這統帥十萬大軍又如何?想拿下也不過是幾個人而已,粗坯就是粗坯,一點計謀都不懂,朝廷諸公忌憚這廝如虎狼,可在袁某看來,也不過是一莽夫,想擒拿也就是一點小小計謀。”
圓嘟嘟得意的說道。
這時候黃士俊等人也出來了,一個個仿佛做夢般看著被捆住的沐昌祚。
他們真沒想到抓他居然這么簡單,不得不說他們終究和五年平遼的圓嘟嘟真不是一個境界…
“尚方寶劍,誰去請尚方寶劍?”
黃士俊激動的說道。
“請什么尚方寶劍,直接砍了就行,以免夜長夢多。”
圓嘟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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