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叫著的楊豐,一頭撞進了正在噴涌硝煙的城門洞,又轉眼間沖出到了主城墻下拋出繩索,跟野獸救美的金剛般瞬間站到了主城墻上然后直沖城樓,幾乎迎頭撞著那些混亂涌出的士兵沖了進去。
他雙手齊出。
然后那些士兵混亂飛出。
一刻不停的他緊接著登上城樓,夜幕下的鎮江城盡覽無遺。
“打土豪分田地啦!”
他吼叫著。
而他身后的城外,最先到達的部下開始涌入甕城,緊接著部分山民出身的紅巾軍士兵同樣拋出繩索迅速爬上城墻,城內藏兵洞的守軍也混亂的沖上城墻,雙方立刻展開混戰,但守軍的數量其實很少,根本無法阻擋住源源不斷登城的紅巾軍,很快就開始向著城下潰敗。
而那些紅巾軍也追著他們沖下城墻。
緊接著主城門被打開。
外面的紅巾軍洶涌而入迅速淹沒這座城市…
這里其實沒有幾個守軍,董承祺所部在高資鎮等著阻擊他,董總兵倒是想撤回鎮江防守,但鎮江這邊主持軍務的常鎮兵備道彭國光拒絕,而是要他在高資鎮繼續阻擊,避免戰火波及鎮江毀了士紳們的財產,至于彭紹賢這時候雖然在撤回鎮江,但他很顯然不會比楊豐更快的。
所以鎮江目前就是新組建的鎮江團練,另外還有彭國光從江陰帶來的部分臨時工。
面對洶涌而來的一萬五千紅巾軍,這些渣渣們除了投降就是逃跑。
倒是鎮江團練還試圖抵抗…
“你們蠢嗎?我們是來抄那些士紳的家,給你們分田地的,你們給士紳賣命不覺得下賤嗎?”
楊豐站在城樓上喝道。
“兄弟們,都別給那些地主老爺賣命了!”
帶著部下趕到的湯斌和那些鎮江籍士兵同樣喊道。
鎮江團練們面面相覷。
“快上啊,咱們都是本家,你們莫要被外人哄騙!”
后面一個老鄉賢顫巍巍的拄著拐杖喊道。
“張老爺放你們高利貸時候,可想過你們是本家?他收你們七成租時候,可想過你們是本家,前年災荒趁機逼著你們賣田時候,可想過你們是本家,咱們都是鄉里鄉親,誰還不知道誰呀!”
湯斌笑著說道。
一個團練突然轉身,毫不猶豫地照著老鄉賢一槍,雖然他拿著的還是輕型的鳥銃,但這么近距離子彈依舊打得老鄉賢猛然向后栽倒…
“老東西,這時候想起是本家了!”
他憤然說道。
然后其他團練也毫不猶豫地掉轉了槍口。
后面那些倉促之間,帶著家奴們趕來的本地士紳們全傻眼了,在那里眼看著這些團練手中鳥銃噴出火焰,然后一個個在槍聲中倒下,剩下的也全都嚇得忙不迭轉身逃跑,那些家奴趕緊護著他們。
“楊四,你想自己繼續世代為奴嗎?”
湯斌喊道。
一個家奴愣了一下。
他手中的老爺明顯有了不祥的預感…
“阿四,咱們是一家人。”
他顫巍巍說道。
“上次拿鞭子抽你的可是他,如今我們來了你就是一家人了,要是我們不在你還得照樣挨鞭子!”
湯斌繼續說道。
那家奴猛然將老爺一推,緊接著抬腳把他踹倒在地…
“兄弟們,不趁著機會脫了奴籍,難道想為奴到天荒地老嗎?”
他喝道。
然后那些家奴們紛紛把他們手中的老爺推倒,幾個明顯有舊恨的還干脆騎上去飽以老拳,那些老爺們也再無往日威風,在這些家奴狂毆中,一個個哀嚎著不斷求饒,仿佛一只只扭動的蟲子。
明末江南的奴那可是真的奴。
實際上很多地方還有初夜權的…
“奴女未配聓,早破其瓜,婦未耦子,先割其鮮。”
這都是有記載的。
而且還有相對文明的,就像歐洲領主收初夜稅一樣的,佃戶女兒許嫁人時候,先饋銀田主,此名河例,不得不說我大明士紳在奴役方面也是天賦滿滿,在朱元璋當年那么多明確法律壓制下,不過兩百年就玩的如此徹底。不過這一點北方士紳也不差,河南士紳早就已經有權在佃戶死后賣人家妻女了,至于魯南蘇北初夜權也屬于常規操作。
“徹底玩爛一個好的制度,真的也就是一百年啊,這利益集團一旦形成,總是要在向下突破底線中越挖越深,然后一直挖到天塌地陷埋葬一切。”
楊大帥看著眼前奴隸狂毆奴隸主的場面感慨著。
而在他腳下,紅巾軍繼續源源不斷涌入這座城市,然后沖向一條條街道和橋梁完成對整個城市的控制。
他們幾乎沒有遭到任何實質的抵抗。
這座城市的官員在以最快速度登上一艘艘內河船,然后沿著通往南水關的府河也就運河在城內的分支,迅速逃離這座城市,沿著運河繼續逃亡,只有那些本地的士紳,還在拼命試圖抵抗,但他們卻沒想到,自己組織起來的家奴和團練們紛紛加入倒戈的行列,甚至一些家奴已經把他們奴隸主捆綁起來,在街道上押著展覽…
鎮江就這樣輕松拿下。
而就在此時,皇帝陛下正穿著一身金甲,就像他的老祖宗一樣,再一次站在了閱江樓的平臺上。
“這廝倒是會享福!”
皇帝陛下無語地看著楊豐那座小樓。
很顯然這個地方的確比他的皇宮好,雖然這時候還沒到夏天,但在皇宮里面已經有些悶熱了,畢竟梅雨季節即將到了,但這里四面通透,清爽到甚至都有些寒冷…
“他連個丫鬟都沒有嗎?”
皇帝陛下很意外地說道。
“回陛下,開原伯都是與士兵一同吃飯,至于丫鬟的確沒有,就是雇了個婆子每日過來給他清掃,衣服也是這個婆子洗,也沒見他去過風月場所,自己也從不蓄私財。”
這里的守將說道。
“王莽謙恭未篡時,演戲收買人心而已。”
鄂國公冷笑道。
“回頭給他找些女人,堂堂一個伯爵,豈能如此寒酸!”
皇帝陛下說道。
很顯然皇帝陛下終于明白他為什么那么能折騰了,這明顯就是精力無處發泄啊。
給他多找些美女,讓他沉淪在溫柔鄉才是正理。
真要是以后能用美女陷住楊豐,讓他從此沉迷女色變成藥渣,也就容易對付了。
說完之后皇帝陛下走到一尊巨炮前。
一群士兵正在為它裝填彈藥,其中一個士兵抱著比人頭還大的炮彈,費力的走上臺階,然后放進它的炮口,另一名士兵拿著推彈桿,用力的將它直接推到了最底下。利瑪竇則趴在大炮后面,拿著筆在計算什么,但一名軍官很不客氣的把他擠到一邊,然后對著旁邊一個木板,開始指揮士兵調整炮口。
在這門巨炮指向的前方江面上,無數戰船正在逆流而來,最前面的那些大船不斷噴射火焰,和江面上的水師交戰。
這是楊豐鑄造的二十四斤巨炮。
不過目前就鑄造出這一門,這種級別的大炮鑄造遠比普通火炮復雜,因為涉及到冷卻問題,成功率一向很低,哪怕歐洲熟練的工匠,鑄造這種級別的大炮廢品率通常也超過七成,體積太大,材料成分不夠均勻,在緩慢的冷卻過程中會出現內部的暗傷。
表面還看不出來。
只能造好之后裝藥試驗,一旦炸裂就只能重新鑄造。
最終這樣一遍遍進行,直到鑄造出經過檢驗合格的大炮,所以一門這種級別的重炮造價往往是普通火炮的幾十倍,就是因為廢品率太高,必須花很長時間才能完成。
楊豐也只是剛剛鑄造出這一門合格的。
“行了!”
那名軍官很快說道。
說完他將一小截引信插進點火孔。
“陛下,還是讓他們開火吧!”
鄂國公說道。
“卿無需多言,朕如今背后就是孝陵,當年太祖高皇帝在此指揮大軍擊敗陳友諒,朕又如何不能與將士們一同戰斗,拿來!”
皇帝陛下傲然的向旁邊一伸手。
一名士兵趕緊將手中的點火桿奉上。
皇帝接過這東西,儼然他老祖宗附體般,迅速將前面火繩戳在了引信上。
引信立刻被點燃。
常緒趕緊扶著皇帝迅速后退幾步,其他人也以最快速度后退。
下一刻引信消失在點火孔,緊接著伴隨驚天動地的巨響,巨大的炮身推著四輪炮架猛然后退,然后被極粗的棕纜拉住,而前端炮口火焰和硝煙噴射,炮彈的呼嘯劃破空氣。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轉向江面,轉向那艘敵軍最大的戰船,而那名軍官還在念著數字,就在他數到十的時候,那艘戰船上突然間仿佛被什么巨獸咬了一口般,整個船頭幾乎一下子都沒了。
“陛下神炮一擊命中,摧毀敵軍旗艦。”
利瑪竇趕緊拍馬屁。
“哈哈,這也是太祖高皇帝保佑,將士們,繼續開火,有此巨炮,何須畏懼!”
皇帝陛下很滿意的傲然說道。
不得不說只要楊豐不在,皇帝陛下的心情都舒暢了,那自由的空氣都香甜了許多。
那些士兵趕緊重新清理炮膛裝填炮彈。
而那艘敵艦已經開始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