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冰面渡過運河的騎兵,被徐壽開兩炮直接嚇回去了。
他們就是偵查而已。
有從尹兒灣逃過去的衛所兵稟報了天津兵備道馬化龍。
剛剛接到薊遼總督孫礦那里行文戒備,注意楊豐匪幫可能流竄天津的馬兵備,趕緊派出騎兵先確認一下情況…
這炮聲一響不就確認了嗎?
既然已經確認了,不趕緊回去難道等著這邊管飯嗎?
然后馬兵備帶著悲憤一邊咒罵著孫礦等人的無能,一邊無可奈何地調兵遣將準備進剿,天津三衛的兵當然不能用,都是薊鎮這一塊混的,他也不可能不知道這三千七百備倭南兵的本事。這他瑪是整個薊鎮十幾萬大軍過去的教導隊,某種意義上說現在薊鎮各軍,基本上全都是他們整訓過的,讓天津三衛那些農奴兵去進攻他們?
馬兵備還沒那么腦抽。
他以最快速度命令葛沽海防營立刻趕到天津,同時逼著天津三衛的將領們拼湊他們那些能打仗的家丁。
第二天。
雪后初晴。
三百家丁騎兵,兩千四百海防營兵渡過運河,在一片皚皚白雪中列陣。
而他們前方背靠著倉庫區,一輛輛戰車連接成線,盾墻的一個個射擊口內弗朗機的炮管伸出,那些嚴陣以待的戚家軍火槍手,在盾墻上方伸出鳥銃,專門用于肉搏戰的奇兵躲在后面,拿著一支支長矛伸出盾墻,在揚起積雪的寒風中靜靜等待著戰斗的到來。
兩軍對峙的戰場周圍,卻是無數看熱鬧的閑人。
他們絕大多數都是晚清照片風格的破衣爛衫,甚至不少人干脆就連真正的棉衣都沒有,直接就是裹著些破麻袋,爛皮襖,拿草繩子捆在身上,臃腫的仿佛稻田里的稻草人。
這樣的天氣還沒凍死也是堅強。
還有女人和小孩。
那些女人也是一樣全身破爛,頭上頂著趕了氈的亂發,挎著同樣破爛的籃子。
所有人都翹首看著對峙兩軍,一個個目光里充滿了渴望。
而且他們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后面運河冰面的皚皚白雪中,一群群這樣的身影正在向前匯聚,這運河兩岸可是常年聚集十萬纖夫,不少人甚至是拖家帶口的。他們絕大多數都聚集在楊村周圍,自從昨天那些纖夫帶著糧食回去后,消息就迅速在一個個纖夫村傳開,那些正在寒冬里苦捱著等待春天的纖夫們當然要來。
都快斷頓了!
已經在不斷有人餓死了。
這時候誰還管什么官糧不官糧啊!
要不是沒有兵器,沒有人帶頭,不少纖夫自己都惦記搶了官倉。
不過現在…
“他們在等什么?”
胡懷德疑惑地說道。
這里列陣的其實只是兩個營而已,李無逸還帶著另一個營,已經在倉庫里擺開攤子正式開倉放糧了。
只是還沒有纖夫過去。
“他們在等著我們贏,那我們就贏給他們看好了。”
楊豐說道。
說完他直接抄起了身旁的長刀。
胡懷德用力抱起立在一旁的鍛鐵盾牌,然后給楊豐套在左臂上,另外兩名士兵則迅速給他套上重鎧。
這是在遵化鐵廠訂做的,核心部分就是一件全鐵胸甲。
明朝也有類似歐洲板甲的胸甲,只不過連接處和札甲一樣是皮繩,甚至都有出土的,就是長城一帶邊軍穿,楊豐這個當然要加厚,直接加厚到五毫米,這就足以抵擋鳥銃子彈和霰彈,然后再扣上帶頓頸的頭盔,同樣也是在遵化鐵廠訂制的加厚版…
我們大明國營印刷廠都能給反賊印刷傳單,那國營鋼鐵廠給刁民做身鎧甲又算的了什么?
給錢就行。
迅速變成一個鐵罐頭的楊豐,就那么昂然走向前方。
兩輛輕車左右一分,他帶著全身鋼鐵的摩擦聲向前,然后在對面愕然的目光中站在了陣型前,身后輕車迅速合攏,弗朗機的炮口在他左右伸出,楊豐一手長刀一手鍛鐵盾牌繼續向前一直走到兩軍正中間。
然后立定。
他緊接著用長刀敲擊盾牌。
“鐺…”
恍如鐘聲般的悠長敲擊聲響徹雪野。
“我,楊豐,今日帶眾兄弟進京伸冤,擋我者死!”
他囂張的吼道。
“擋我者死!”
他身后兩千戚家軍齊聲怒吼。
下一刻所有弗朗機同時發出怒吼,火焰在白色的積雪上空噴射,硝煙在陽光下彌漫。
呼嘯的炮彈準確落在對面海防營前方,激起地上積雪和泥土飛濺。
那些騎兵的戰馬一片混亂的嘶鳴。
“拿下這刁民,賞銀千兩!”
中軍旗幟下一個身穿紅袍的官員,手中寶劍向前一指喝道。
驀然間他就感覺有些毛骨悚然,這才注意到楊豐正盯著他,那張被鋼鐵包裹著的臉,遠看就像是惡龍鱗甲猙獰的笑容,讓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而也就在同時惡龍發出一聲恐怖的咆哮,緊接著就直沖他開始了狂奔,而且速度極快,完全堪比全速沖刺的戰馬…
“快,快上,拿下他,拿下這刁民賞銀兩千!”
官員焦急地吼叫著。
同時他很聰明地掉轉馬頭準備向后。
由天津三衛將領家奴組成的騎兵們慢吞吞向前,仿佛他們騎著的不是戰馬而是夕陽下的老黃牛…
“五千,五千兩!”
官員嚎叫著。
所有騎兵眼睛同時一亮,瞬間就催動了戰馬…
“馬公且安心,末將天津左衛指揮使倪家蔭為馬公擒拿此賊!”
騎兵中間一個全身重甲的將領吼道。
“倪將軍,本官記著了!”
馬兵備沒好氣的說道。
不過倪指揮沖鋒的速度并不快,所以轉眼間數十名親兵就到了前面。
很明顯并沒有老祖宗本事的倪指揮,就在后面揮舞著寶刀,慢悠悠微笑著向前,仿佛看著五千兩銀子般,看著自己親兵瞬間淹沒了楊豐。但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因為前方的親兵也在瞬間人仰馬翻,伴隨著驚恐的尖叫和戰馬的嘶鳴,一頭猛獸驀然沖出。
可憐的倪指揮嚇得急忙調頭。
就在他橫過戰馬的瞬間,伴著一陣惡風,一個巨大的東西撞在他身上。
他驚叫著連人帶馬一起被撞翻,砸落積雪的瞬間一個東西踏在他身旁,然后鋼鐵的寒光在他面前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