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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神話~叩問同人·大獎作品】素女(作者歡允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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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第六篇•花仙湖往事  引言:這是素女師尊“越仙姑”的一段塵封往事。在這兩章中,我試圖從另一個角度探尋那場七殺殿風云變局中可能隱藏的秘辛。

  許多年前,滄浪海域的一座小島上,碧海藍天相接,寧靜悠遠。突然,一聲銀鈴般的呼喊打破了這片靜謐:“娘親,快看!海面上漂著個人!”說話的小女孩粉雕玉琢,正是年幼時的越仙姑,彼時她還叫越靈素。

  遠處的石屋門口,循聲走出了一位容顏秀麗的婦人。她不及多想,急忙奔向海邊將少年救起。少年昏迷不醒,命懸一線,整日沉睡,直到黃昏才悠悠轉醒。他四下環顧,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溫柔的面龐。在美婦細細詢問下,少年艱難地交待:自己乘的船遭遇風暴,船毀人亡,唯他一人生還。

  少年無依無靠,言辭笨拙而真誠,令美婦心生憐惜,于是她收他為義子,賜名——越厚安。

  從此,越靈素與越厚安在島上相伴修道,兩人年紀相仿,愈加親近。厚安對年幼的義妹格外照顧,處處謙讓。而越靈素,漸漸對這個沉穩俊雅的師兄心生傾慕。她時常圍著他轉個不停,含笑注視,眼中是青澀的情意。

  可惜,越厚安一心沉浸修行,對義妹的心意毫不知覺,依然將她視為年少依賴的妹妹,一心想著報答義母的養育之恩。

  光陰荏苒,二人修行精進,先后邁入筑基境。越靈素的母親見時機已熟,決定讓他們出島試煉。

  某日,在坊市中,二人偶遇一位名叫清韻的少女。清韻自稱散修,實則她是西幽盟盟主的幼女,修為小成后瞞著家族外出游歷。

  三人年紀相仿,初見便如故友,一同結伴游歷四方。一番尋幽探奇和歷經生死的磨練后,三人之間的情誼更加深厚。越靈素與清韻更是成了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云游結束后,越靈素邀請清韻至離夢島做客。那時的越靈素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既有青梅竹馬的師哥悉心照顧,又得一生難求的摯友相伴。

  然而,她并未察覺,歲月流轉中,越厚安的目光漸漸從她處移開,悄然眷戀上了溫婉如水的清韻…

  歲月如梭,三人齊入金丹境界。某日得知上古遺跡“七殺殿”重現塵世,三人相約前往歷練。未料,他們低估了七殺殿中的兇險。人心叵測,仙禁難解,最終三人陷入了絕境。

  那一日,他們被困于花仙湖深處,毒藻漫布湖面,幽幽綠光令人不寒而栗。湖面上的一座古樸木橋,靜靜佇立,橋盡頭,三人依偎在明滅不定的罡罩下,命懸一線。

  “靈素,誰能料到這花苞的毒粉竟如此劇烈,而且潛藏于體內,如今才發作。”清韻面如白紙,唇邊繚繞著詭異的黑氣。她聲音微弱,卻平靜且決絕:“我已全身麻痹,靈力無法運轉,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你們尚能合力,莫再猶豫,快走吧,或許還能覓得一線生機。”

  越靈素含淚哽咽道:“清韻姐姐,我怎能丟下你不顧?況且,我的修為與你相差無幾,只不過仗著防護靈寶,才支撐至今。就算要走,也該一起走!與其獨活,倒不如與你同葬于此。”

  她目光落在另一側的越厚安身上:“至于師哥…他的修為更高,若不是為了救我們,怎會被困至此?師哥,你中毒較輕,若能脫困,或許還能找到相熟的師門長輩救我們。”

  越厚安神色凝重。眼前這兩人是他最親近的人,而如今生死攸關。他深知再拖下去,三人恐怕都難逃此劫。

  他沉默片刻,終于下定決心:輕聲道:“靈素,我尚有三成靈力護身,而清韻毒已深入肺腑。當務之急,我須先將她送出險境。你有師娘賜下的凈靈珠,能否再支撐片刻?救出清韻后,我立刻回來接你。”

  越靈素凝望著他,眼中依舊是那抹無言的信賴。她輕輕點頭,柔和卻堅定:“師哥,你快救清韻姐姐吧,我能撐住。”

  清韻聽后,心中一聲嘆息:落到這般境地,終究是我修為不濟。如今形勢兇險,若再讓靈素冒險,就是我的過錯。而至于厚安的選擇,恐怕已不僅僅是舊友情誼…他對我,始終是心有掛礙。只要他們能平安脫困,靈素若因此怨我、恨我…那也無妨了。

  越厚安目光堅定,準備起身。清韻忽然開口,聲音微弱卻清晰:“厚安道友,多年前你向我表露心意時,我已明確告知你,我心有所屬。承蒙厚愛,然而此情于我,難以回報,還望你三思。”

  清韻的話宛如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了越靈素的心頭。她的臉色瞬間慘白,只覺腦海一片混亂,不敢相信自己耳邊所聞。何時,這兩人之間竟有如此糾葛?為何她從未察覺?而她不知情地愛慕、信任,卻仿佛蒙在鼓里多年的笑話。

  越厚安臉上亦浮現一抹尷尬,白里透紅,神情復雜至極。他心知繼續拖延下去清韻必將無藥可救,而越靈素的目光如炙,讓他不敢再看。

  “靈素,待我救出清韻,立刻回來接你。”他咬緊牙關,聲音低沉嘶啞,仿佛要用盡全力做出這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就在遁光即將升起時,越靈素的聲音忽然冷冽如雪:“師哥,我的心思早已明明白白擺在你眼前,如今你選擇了她…從此,咱們便再不相見。”

  越厚安心頭猛然一緊,他急忙安撫:“師妹!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時刻,莫在此意氣用事!”

  然而,越靈素眼中閃爍的淚光夾雜著無盡的決絕:“師哥,這樣施舍來的情義,我寧愿不要。”

  越厚安微微一滯,抬頭,卻見她的面色已是一片漠然,仿佛從未有過情感流露。

  胸中的歉疚和痛楚如潮水般涌來,壓得他一瞬間仿佛蒼老了許多。許久的沉默后,他終究嘶啞地低聲道:“師妹,等我…我一定會回來。”

  最后一句輕若耳語隨風散去,越厚安再不敢多留,抱起清韻化作一道青芒,瞬息遠去,消失在了木橋盡頭。

  與此同時,七殺殿深處,一道黑影悄然從仙禁裂縫中逸出,仿佛捕捉到了這些破裂與錯崩的情感,悄無聲息地化作無形暗潮,逐漸彌散開來。

  仙殿各處,奪得寶物的修士露出狂喜之色,竟忍不住手舞足蹈;另一處,兩個爭吵的修士目露殺機,眼中的猩紅流轉,恨不得立刻將對方置于死地。這一切來得突然,詭異而短暫,瞬息恢復如常,仿佛什么也未發生。

  這一刻,正是古魔的神魂牽引悄然放大了所有人的欲望、執念,尤為致命地斬斷了三人間本就脆弱的羈絆。

  越靈素獨自一人癱坐在橋端,望著漸行漸遠的青芒,眼中的情感逐漸凋零破碎。

  淚水如雨,綿延而下,伴隨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猛然仰天長笑,燃燒本命元氣,靈力在驟然迸發中回涌,代價卻是數百年壽元的頃刻流逝。曾經嬌美的容顏在這一刻枯萎凋敝,化作蒼老的殘影。

  她恨師哥的薄情,那曾經無比珍視的信賴與托付,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幻夢。而更令她難以釋懷的,還是清韻的背叛——那個曾與她情同姐妹的女子,如今卻輕易奪走了她一生最珍視之人。心底的自我質疑揮之不去,反復糾纏:為何自己竟如此不如她人?

  她低頭凝視自己枯槁的雙手,嫉妒、自卑、羞愧與怨恨,如同無形的毒蛇一般,緊緊纏繞她的心肺,令她幾欲窒息。心魔漸長,道心崩塌的邊緣越發分明,越靈素的雙眸漸漸被血紅的光澤吞噬。

  當她在花仙湖出口再見遲來的追趕者時,越厚安那焦急的目光不過換來她冷冷一瞥,只見她袖袍一抖,化作遁光,飄然遠去。

  曾經的一切皆已支離破碎,伴隨她的只剩無盡的傷痛與刻骨銘心的仇恨!

素女:第七篇•宿命與恩仇  與此同時,清韻在七殺殿中的遭遇也未平息。在得知她進入七殺殿后,西幽盟立刻派出長老前來接應。

  奄奄一息的她被發現倒在花仙湖畔,憑借一枚靈丹勉強續命。然而,陷入昏迷的她被正尋找宿主的古魔趁虛而入,將一縷魔識深深烙印在她的識海之中。

  母親傾盡所有資源,終于為她挽回了一線生機。但體內的毒素卻已經深蝕臟腑,修為一朝盡毀。更為殘酷的是,不久后,清韻收到了一封來自她未婚夫的退婚書。昔日對她百般寵愛的人,冷漠地將她推入深淵。

  身陷絕望,清韻內心的負面情感不斷蔓延,古魔的烙印逐漸解封。魔意低語,在她耳邊不休不止,終于讓她走上了難以回頭的禁忌之路,開始暗中修煉古魔禁法…

  數年之后,清韻不僅重新恢復了修為,且突破至金丹后期,她開始尋找曾經并肩同行的摯友,追尋那段被塵封的記憶。

  某日,她來到七殺殿出口外的一座荒島,風聲低沉,荒涼得只剩下一片絕望的空曠。

  忽然,一道影子從遠處浮現。此時清韻一笑而起,掌心凝出真氣,直射黑影:“何人鬼鬼祟祟?”

  黑影靈巧躲閃,破碎的斗篷中依稀透出幾縷枯白的頭發和蒼老的面龐。“清韻…?”那人低聲喚道,聲音沙啞而困頓,透著不確定與遲疑。

  清韻呼吸微滯,熟悉的聲音讓她心神一震,她定睛看了片刻,確認后聲音微顫:“趙厚安…?”

  四目相對,趙厚安看起來風霜滿面,眼中滿是沉重與黯然。他輕輕嘆息,目光已不敢與她對視,疏遠而冷漠地轉身。

  清韻心頭一慌,急步上前,低聲道:“厚安,你…靈素現在何處?自她離去后,我再也沒有你們的消息…究竟發生了什么?”

  聽到“靈素”二字,趙厚安的臉色瞬間蒼白,目中浮現一片無法掩飾的痛苦與瘋狂:“這些年,我尋遍天涯,找盡古法靈藥,想著…我也在找她,可她究竟在哪里,我不知道!”

  清韻緩步靠近,試圖壓下心中翻涌的情感:“厚安…我們可以一起找她,無論如何,不要放棄。”

  趙厚安的呼吸漸漸平穩,但眼中的冰冷與疏離卻讓清韻心頭更加難受。他的情感似乎早已經封閉在了某扇不為人知的高墻之后,再也無法打開。

  沉默良久,清韻的目光變得柔和,她輕嘆道:“厚安,不如你隨我一起回西幽盟。如今我修為快要達到元嬰境,只要成功突破,便能接任盟主之位。到時以一盟之力,找到靈素的希望會更大。

  趙厚安的目中閃過一絲苦澀,低聲道:“我道心已毀,早已走火入魔。如今這副模樣,去西幽盟只會招致麻煩。我已無容身之地,也無顏再面對師娘與師妹…”

  話語未盡,清韻突然毫不避諱地低聲念起古老的咒語,一縷強大的真魔氣從她體內浮現,空氣陡然壓抑,令人無法呼吸。

  趙厚安抬眼看著她,目中流露出復雜的神色,輕聲嘆息:“看來…當年那場劫難,你也未能幸免…”

  多年后,清韻的修為即將突破至元嬰境,她突然向西幽盟宣布懷孕的消息。然而,對孩子的生父卻只字未提。西幽盟中許多人猜疑紛紛,默認那隨她回盟的神秘男子便是孩子的父親。

  回顧當年,古魔曾向清韻提出一個誘人的交易:古魔愿意將一門足以突破元嬰境,甚至攀登更高巔峰的禁忌功法相授,交換他的神魂化身與清韻交合,誕下魔裔。待到清韻元嬰化成的那一刻,正是她分娩之時。

  然而,當清韻凝視襁褓中的女嬰時,心中突然涌起一陣恍惚。她驚訝地發現嬰兒竟與記憶中幼年的越靈素面容極為相似!一瞬間,舊日的回憶與愧疚如潮水般涌來。那年,她曾赴離夢島做客,她看著靈素的母親用法器投射出靈素幼年天真無邪的笑顏。那笑容早已鐫刻在她心底,未曾磨滅。

  清韻曾苦尋摯友,奈何遍尋不果,漸漸怕時光沖淡一切,于是以道法將這段回憶封存于識海深處。卻不料,這段記憶早已被古魔暗自洞悉。

  清韻僵住了,她原本打算親手結束這段古魔的陰謀,然而,看著那熟悉的面龐,她遲遲無法動手。感情深處柔軟的部分終于占據上風,她決定將這孩子送至凡間,遠離修行與修真界的紛爭。如此這般,或許可以讓古魔的算計無從施展。

  下定決心后,清韻輕聲自語:“罷了…當年終究是我對不起靈素。如今,這孩子就隨她自己的命運去吧…”

  越厚安靜室潛修時突然收到緊急詔令,被喚至盟主密室。迎面而來的,是懷抱嬰兒的清韻。他微微一怔,低聲問道:“這孩子…”

  清韻平靜地說道:“這女嬰是我的血脈,但其中緣由多有隱情,無法細說。此女天生陰脈之體,修行之路艱險。我希望你送她入凡間,讓她平凡過完一生。”

  趙厚安凝視著那襁褓中的女嬰,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他輕聲嘆息,隨即肅然立誓:“我必守口如瓶,若有任何泄露,便神魂俱滅。”頓了頓,他面露憂慮:“我可以送她走,但…我心魔深重,守護這孩子的事,還是另派他人吧。

  清韻默然不語,望著趙厚安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暗一嘆。她原以為可以將一切托付給這個摯友,但計劃終究無法如愿。

  隨著趙厚安的離開,陰影中悄然顯現出一縷狡黠冷厲的氣息,一個聲音沙啞低沉地說道:“主人,有何吩咐?”

  清韻的目光依舊凝望襁褓中的女嬰,緩緩道:“玄狼,你執我密信,前往極真島拜會魔主,然后,守在這孩子身邊,護她周全。”

  陰影中的黑影俯首,聲音帶著一股冷冰冰的忠誠:“屬下領命!”

  七殺殿深處,幽暗寂靜,四周陰霧繚繞。青年文士匍匐在一塊古碑前,恭謹低聲道:“參見圣尊!”

  碑內傳出如鐵石摩擦般的聲音,威嚴冰冷,隱隱透出不容置疑的氣勢:“你修為的進境,如何了?”

  文士急忙回應,語氣緊張而恭敬:“承蒙圣尊賜予仙法,屬下已僥幸突破至元嬰初期,距離中期僅一步之遙,指日可待。東極盟上下,都唯圣尊馬首是瞻。”

  “還是太慢!”碑內聲音猛然加重,怒意隱現,震得四周空氣微顫。青年駭然,連忙俯身貼地,不住磕頭。

  忽而,古碑內的聲音一轉,冷冽中緩和幾分:“罷了…你已是圣族眷屬,不必如此。本座有一重任交給你去辦。”數十載之內,西幽盟將有一新晉元嬰誕下一子。你必須將那孩子奪回。”

  碑中聲音頓了頓,繼續道,“此子體內雖含我族血脈,但十分稀薄。你需借助秘法催發其本源,方能承載我的降臨。”

  片刻之后,碑中涌動出一道氤氳黑流,纏繞著一卷漆黑卷軸,飛入青年手中。“這是秘法,交由你保管,提前搜集儀式所需之物,待機而動。”冰冷的聲音漸漸虛幻飄渺,仿佛已經遠去:“好了,時間已到,你自去吧。”

  碑內的氣息隨著聲音消散,青年立刻小心翼翼地收起卷軸,躬身一禮后,起身而去,不留絲毫痕跡。

  竹林瀟瀟,琴聲縹緲如煙。

  啞舍內,青年文士與老嫗相對而坐,茶香裊裊。

  青年文士輕撫琴弦,目光掠過茶盞,似漫不經心,輕聲問道:“越道友,自入我盟中,已是多久時日了?”

  老嫗面帶蒼老笑容,緩緩答道:“盟主垂憐,自從老身在補天閣得遇盟主,至今已然快半個甲子了。”

  青年文士輕笑一聲:“呵呵,時光如水。你在仙殿中所得的磬音石,對我盟大計助益良多,否則我也不會特意邀你入局。這些年進展如何,可曾遇到難處?”

  老嫗微微拱手,恭敬道:“承蒙盟中全力扶助,所托之事進展順遂。如今老身已在內海培育三個金丹宗門,秘法所需之材已湊齊十之八九,僅差些許收尾。”

  文士似乎并不在意,微微擺手,話鋒一轉,語氣帶幾分玩味:“越道友,聽聞西幽盟的盟主,與你有舊?”

  老嫗聞聲,神色驟然收斂,雙目緩緩閉合,神情冷肅如霜,簡短道:“有舊仇。”

  青年文士見此情狀,面上波瀾不驚,語氣依舊從容淡然,輕輕點頭:“哦…如此說來,卻是有些淵源。”

  眸中幽光一閃,他繼續道:“三年前,西幽盟盟主誕下一子,此子對圣尊大計至關重要。我們安插的細作遲遲未能探得孩子確切下落。而秘密將此子送走的,正是你的一位故交,名為趙厚安,道友不陌生罷?”

  話音漸歇,琴聲依舊,似一縷幽風,吹動著這場未盡的宿命與恩仇。

  雨,傾盆如注;風,呼嘯如刀。

  趙厚安佇立于風雨間,未運轉靈力護體,任憑冷雨穿透衣衫,寒風如刃,割過肌膚。

  他指間緊握著一柄傳訊靈劍,劍的形狀令他心神驟然動蕩——這正是他苦苦追尋多年、魂牽夢繞的小師妹越靈素曾經持有的劍。

  信上只有簡短幾字,卻如驚雷在他心底炸開,反復回蕩:“女嬰所在何處?”

  落款二字:青儀島,碧波灣。

  碧波灣,正是師娘當年將他從茫茫大海中救起的地方,命運的起點。

  如今,他握著這再度牽系過往的訊劍,默然無語。

  許久后,他將其拋向天際,一道長嘆從胸中奔涌而出,雙目盈滿淚光。

  他口中吟道:

  浮生長憶海天寬,

  一別經年悔不堪。

  恩深未報情難斷,

  此生甘逐殘夢散。

  話音落下,趙厚安周身開始渙散。他釋然一笑,隨即兵解,靈體在狂風中如輕煙般消散,化作天地的一抹無痕。

素女:第八篇•儀式  (這篇文章是“素女”系列中最早完成的一章,之前曾單獨發布過。最近,我對文章中一些拖沓的部分做了精簡,同時為了讓整個系列的閱讀更加流暢,我決定刪除舊稿,并與其他四篇一同發布。)

  引言:數十名如鮮花般綻放的少女,在這場血腥祭禮中凋零。這是素女生命中最黑暗的篇章,宛如揮之不去的夢魘,深深埋入她的記憶深處,永不消散。

  賈敏從沉睡中蘇醒,發現自己仿佛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她費力抬起頭,四周漆黑如墨,雙眼幾乎無法捕捉到任何光亮。

  她下意識地摸索四周,觸碰到冰冷而溫潤的物體。細膩而堅硬的觸感讓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竟身處一具玉棺之中。她將耳朵貼在玉棺的側壁上,隱約聽到遠處傳來陣陣浪濤聲,在無邊的黑暗中回蕩不散。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海鹽氣息,讓她驀然醒悟:自己或許被困在某個隱秘海島的洞窟深處。

  她嘗試運轉靈力,卻發現修為盡封,連最簡單的法術也無法施展。玉棺滲出的寒氣一絲絲鉆入骨髓,令她四肢冰冷,如墜冰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絕望的陰霾逐漸籠罩她的心頭。就在恐懼將她吞噬之際,忽然不遠處傳來了幽幽的哼唱聲。

  “天涯…海角~~”

  那聲音故意拉長調子,模仿南夷漁民的唱腔,刻意將“海角”念成了“海絕”。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倆是一條心~”

  唱腔雖然熟練,卻故意升調,原本溫婉的情歌被扭曲成讓人窒息的怪響。仿佛那聲音在刻意嘲弄、諷刺曾經的真誠。

  “哈!‘一條心’?哈哈,好一個‘一條心’!”聲音的主人似乎被某些不快的往事勾起,話音戛然而止。

  沉寂之中,一陣輕笑悄然逸出。起初,那笑聲如自嘲般輕而微弱,像耳語在空氣中散開。可是沒過多久,它驟然變得尖銳,仿佛壓抑多年的怨恨瞬間爆發,帶著陰冷氣息撲面而來。凄厲的笑聲在洞窟中回蕩,層層放大,仿佛無數看不見的面孔在黑暗中獰笑,像一張無處逃脫的巨網。

  那笑聲如錐子般直刺賈敏的腦海,每一聲都讓她頭腦劇烈脹痛。賈敏無法忍受,痛苦低吟,緊緊捂住耳朵,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企圖隔絕那無處不在的魔音。

  好一會兒,笑聲漸漸散去,她才緩過些許,渾身大汗淋漓。洞窟內再次恢復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低沉斷續的腳步聲在寂靜中響起,與模糊的呢喃聲裹挾在一起,向她緩緩靠近。

  “當年的恩怨,是非曲直,早已無人能說得清了。”那沙啞的聲音時隱時現,帶著揮之不去的陰翳。

  “賤婢,如今我修為不及你,雖不能親手復仇,但你…你的孩子,已落入我掌中。且看我如何炮制她!”聲音愈發冰冷,字字透著刺骨的恨意。

  “數十載奔走總算沒有白費。得盟主不惜代價襄助,終于湊齊了布陣所需的材料。待此陣成功,我將接受圣祖賜予的灌體,重獲新生!到那時,誰能笑到最后,還猶未可知呢!”沙啞的聲音帶著癲狂的笑意,仿佛惡鬼低吟。

  “小敏啊,我知道你已經醒了。”聲音猛然貼近,幾乎就在賈敏耳旁,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嘲與戲謔。

  “來吧,睜開眼睛,看看你那些‘好師姐’吧。不久之后,她們都會融入這大陣,與你合為一體,生死不分…別怪我心狠,這都是你娘親欠下的債,而你,注定要替她償還!”

  話音未落,一道刺目的光芒驟然從她掌中迸發,瞬間照亮了原本晦暗的洞窟,四周景象顯現。

  賈敏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幽深地下大廳的中央,躺在古老的玉棺之中。那玉棺佇立于由復雜符文構成的大陣中央,周圍幾具略小的棺材中隱隱浮現婀娜的身影。

  大陣外圍布滿詭秘古樹,樹干扭曲,枝葉間纏繞著黑氣,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喚醒。幾十名少女被包裹在古樹的黑色花苞中,仿若沉眠。除了微弱的呼吸聲,一切靜謐而詭異,花苞遮蔽了她們的身形,只讓模糊的面孔隱現其中。

  賈敏目光游移,認出了其中幾位竟是小環宗內曾與她朝夕相處的師姐。最終,她的視線停留在最親近的兩位師姐身上,淚水悄然滑落,浸濕了冰冷的面頰。

  這些少女無一例外修習了相同的功法,她們被視為“荷女”,成為祭品。通過血祈樹引動真魔之氣,來轉化棺中的陰脈之體,煉成后天五陰秒體,即所謂的“素女”。

  “以十余名荷女作祭,究竟能否煉成一名素女?”越仙姑喃喃自語,隨后緩緩劃破掌心,滴落鮮血到玉棺下的磬音石上。磬音石外表普通,微微震顫,像在渴求著什么。

  隨著鮮血滲入,石上浮現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符,周圍古樹徹底蘇醒。枝丫如毒蛇般穿透花苞中的少女,攫取她們的血肉,形成一副扭曲的血圖。少女們的身體瞬間被吞噬殆盡,只剩那些詭異的新生樹枝,宣告著祭祀的完成。

  纏繞古樹的黑氣愈發濃郁,整片地廳充斥著從地底噴涌而出的真魔之氣。出乎意料的是,傳聞中狂暴至極的真魔之氣此刻竟溫順如綢緞般,遵從越仙姑的引導,緩緩匯聚到玉棺中。

  最終,這些暗黑氣息在玉棺上空化作一張猙獰鬼臉,緩緩鉆入素女驚恐的面容中。

  不知多少年過去,素女在沉寂中蘇醒過來。“我…還活著?”她喃喃低語,思緒紛亂,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預料中的命運似乎并未降臨。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手不由自主地撫向頸部,那枚自幼佩戴的觀音玉墜依然安靜地伏在那里。她的元神深處,也有一縷玉墜的投影,仿佛具備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儲存著她的記憶。想到此處,素女凝神內視,識海中的秘密逐漸浮現。

  當年,真魔之氣涌入玉棺,她瞬間昏厥,意識漸漸遠去。黑氣如潮般席卷,她體內原有的經脈逐漸枯萎,而與此同時,一種未知的力量悄然滋生,猶如血祈樹汲取祭品那般,迅速壯大,最終在她體內凝結成五條詭異的經脈。

  彼時,越仙姑從額心取出一顆混靈珠,輕輕放在素女額上,陌生的意識隨珠光注入大陣,直入她的識海。越仙姑喃喃道:“接下來,只需溫養此體一甲子…可惜這玉棺無法離開陣法,只希望這些年不要有什么變數…”隨后她在旁邊的幾具玉棺上重復相同的儀式后,封閉洞窟悄然離去。

  此后數十年,洞窟再無人涉足,仿佛世人徹底遺忘了這座埋葬命運的墳塋。

  素女繼續探查,發現她能得以幸存,全仰賴玉觀音雕像的庇護。盡管無法阻擋外來元神入侵,但玉墜散發出的柔和黃光逐漸同化了不屬于她的意識。雖不知是因為修為盡失,還是玉墜有殘缺,這個過程極為緩慢。直到今日,黃芒終于同化完畢,她的真我元神才得以蘇醒。

  “這玉墜并非只是記憶的容器,竟還有如此效用。”素女心中暗自驚嘆。思緒波動間,她憶起當初突破境界時,某些被屏蔽的記憶也逐漸解封。不禁猜測道:“若我的修為更高,或與那奪舍元神的力量相近,或許同化的速度會更快。這玉墜來歷不凡,不知完好的時候是怎樣的至寶。

  通過內視,她發現已過整整五十年。

  玉棺上的層層禁制牢牢將她困住,她嘗試調動靈力,卻發現體內空空如也。識海中雖有操控真魔之氣的法決,但棺中的真魔之氣早已用完,全部都用于她的身體改造。外界的真魔之氣則被陣法隔絕,無法涌入。所幸她如今身軀異于常人,不需飲食,否則早就困死在此…

  第六十年,大陣功成時,她感應到周圍幾具玉棺紛紛崩裂,碎玉灑滿地面,棺中卻空空如也。她暗嘆:“最終竟只有我一人存活下來…”

  第七十二年,洞窟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在碎玉上踏響,越發焦急。

  來者低聲念訣,隨后無數血色符文激射而來,沒入玉棺。“吱呀”一聲,棺蓋緩緩被推開,一雙枯樹皮般的老手探入棺中——正是越仙姑。她因妖海異動被耽擱多年,如今終于匆匆趕來。

  素女屏息凝神,自蘇醒以來,她時刻在心中盤算這一幕。如今生死攸關,成敗在此一舉。

  她緩緩睜開眼,眼神茫然,仿佛剛從漫長的夢境中蘇醒。只見玉棺上方,一位鶴發老嫗冷冷地凝視著她,目光中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你醒了?”越仙姑語帶試探,“還記得你叫什么名字嗎?我是你什么人?”

  素女神色迷茫,遲疑片刻,緩緩答道:“我…我叫素女…你是師尊…”

  地底下的真魔之氣隨著大陣的毀壞徹底爆發,宛如一條黑龍般咆哮著沖出地窟。素女被越仙姑急速裹挾出洞,然而,久違的刺目陽光幾乎讓她一時難以張眼。她正勉強適應時,遠處天際已隱隱現出三道身影。

  身旁的越仙姑突然急呼:“清風道長,接住素女!”話音未落,素女便被越仙姑迅速擲向前方。她尚未回過神,便穩穩落入一名年輕男子的懷中。她抬眸望去,只見眼前男子眉目清朗,面容俊秀,一襲青衫,整個人自有一種寧靜脫俗的風采氣度。

  素女的心頭不由地微微一滯,耳根悄然泛紅。她壓下心神,輕聲道:“多謝道長相救…”

素女:第九篇•尋秦記  (幾個月前,我曾寫下兩篇隨筆,意在敘述滄浪海那段劇情中令我牽掛的人與妖獸。近日稍作修改,合并成一章。)

  引言:素女被越仙姑從小島接出后,在其引導下進入東極盟修行。倚天峰的古魔再次被封印后,秦桑將昏迷的素女托付給四圣宮照顧。素女蘇醒后,心懷感激,結成元嬰后便踏上了尋找秦桑的旅程。

  經過七殺殿一役,三大商盟高層慘遭覆滅,內部隱情隨之揭露于世,已無東山再起之望。

  天道宗與魔宗亦是損失慘重,彼此不得不收縮勢力,采取保守策略。而四圣宮趁勢崛起,迅速占據滄浪海北域,成為與天道宗、魔宗鼎足而立的強大勢力。

  就在各方勢力紛紛變幻之際,四圣宮忽然發布了一道引人矚目的懸賞令。內容簡潔明了:尋找一名名為秦桑的神秘人物,其人曾化名“清風”與“明月”。作為一大古老勢力,四圣宮極為擅長追查各種隱秘線索,連化名也未能逃脫其法眼。

  更為特別的是,懸賞令上竟附有法誓:“此人非吾仇敵,亦無惡意圖謀,唯愿一見。”如此奇怪的言辭,不由令修士們流言紛紛。而各種有關秦桑的消息如雪片般傳入四圣宮。

  天興島中,素女緩步走入一處幽靜的洞府,眉目間透著從容。她接到傳訊趕來此地,傳訊之人正是秦桑故交,名喚冉羅。

  曾為東極盟商會執事的她,歷經諸多風雨,如今已洗盡鉛華,嫁作人婦。過著平靜生活。冉羅見素女到來,笑道:“仙子莫問報酬,我心所求,與仙子一樣。只愿舊友一見。”

  自三大商盟覆滅后,凌春島警戒逐漸松懈。此島依舊郁郁蔥蔥,山川靈秀,島中多以女弟子為主,時常能聞鶯歌燕語,儼然世外仙境。因有兩位金丹上人坐鎮,吸引了附近無數修仙家族投靠,形成頗為穩固的勢力。

  這日,山門外忽有一道靈光徘徊于護山大陣。弟子速速將之攔下,隨即稟報掌門。不久,王氏姐妹親自前來相迎。

  姐姐王詩,容貌溫婉端莊,妹妹王湘,嬌俏靈動。一紅一綠,宛若雙姝并蒂,竟是絕美之景。

  來者非敵,持有冉羅信物,顯然身份不俗。再加上山門陣盤上隱隱散發出的元嬰威壓,令二人不敢怠慢,將來人禮迎入內。三人稍作言談后,一同進入密室相商。翌日,大陣再次啟動,一道暈光淡然而去,山門很快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密室內,王氏姐妹相對無言,良久后,最終還是王湘率先開口:“道長一別多年,姐姐知他如今如何嗎?”

  王詩淡然一笑,似乎早已釋懷:“道長這般人物,若不能成就大道,世間又有何人能成?我們無須為此掛心。修行至此,若總執念于往事,非但無益于修道,還恐為心魔所伏。當年道長登門一別,我心已然放寬。若此生無緣,留一絲念想于心,便已足夠。”

  二人憶起那位到訪的前輩,一襲素凈長裙,言辭恬淡,氣質怡然,宛若冰清玉潔的白蓮一般。王湘忍不住輕笑:“那位前輩,果然令人傾慕。相比那些心機叵測的妖嬈女子,她反倒更令人親近。”

  王詩面色一緊,輕聲斥責:“慎言!小妹,那是元嬰前輩,豈容你我妄議?我們掌管宗門多年,雖事務多為我處理,你也應注意些,莫要失了宗主的體面,若弟子聽了去如何是好?”

  王湘撇嘴笑道:“姐姐何必多此一舉?前些日子,新歸附的筑基家族請你批復道服款式,你為何批的形制,竟與當年道長拜訪時所穿的衣物一模一樣?‘相忘于江湖’怕是沒那么容易吧?姐姐看著端莊,心里還不是念著人家!”

  王詩被她一語戳中,臉頰頓時染上一抹紅暈,羞惱之下伸手去掐妹妹的腰,姐妹倆頓時笑鬧作一團。

  臨別時,素女留下了幾瓶丹藥助兩人修行,然而她已看出,二人資質有限,若無大機緣,恐怕難再有修行上的突破了。

  走出山門,素女微聲感嘆道:“看來這位秦道友的女人緣倒是不淺,許多貌美女子念念不忘他。”不久前,木人谷也曾有一名女修傳訊,提及曾與秦桑一同在七殺殿結伴同行,言辭卻頗為閃爍,不愿透露詳情。

  想到這里,素女不禁輕笑自語:“這與我又有何干呢?”盡管如此,心中那一抹難以言明的念頭卻揮之不去。

  她從王氏姐妹那里聽說,秦桑曾有一只雙頭妖獸,聯想起懸賞中收到的線索,和其中附有的一滴精血。素女微微側頭思索,片刻后掐指一算,隨即化作一團黑霧,悄然消散在原地。

  茫茫海域中,一頭巨大的雙頭妖獸破水而出。背上,一名天真爛漫的少女正隨風起舞。正是白靈兒,在雙頭犼多年陪伴下才剛結成金丹。

  早年,雙頭犼在擺脫牟老魔追殺后逃至毒島,在白靈兒處休養生息,得她悉心照料,并吞食霸血果重獲生機。二者由此結下深厚情誼。

  如今,雙頭犼早已踏入妖丹巔峰,第三頭正在生長,距離晉級為大妖不過一步之遙。此日白靈兒心情大好,與雙頭犼自在海上漫游。

  “大狗狗,你說,我們把道場的消息透露出去,會不會給道長帶來麻煩?”白靈兒一邊輕輕梳理著雙頭犼頸間的長毛,臉上略帶憂色。

  雙頭犼悠閑地擺動著巨大的尾巴,在水中緩緩游弋,心中早已有了決斷:懸賞那人當初立下的是道心因果誓言,行事必然受到約束。不過是個多年未用的臨時道場,就能換回對你結丹至關重要的一枚靈藥,再合適不過。

  即便真有敵人尋來,當年秦桑尚是金丹后期,便能從元嬰中期的牟老魔手中脫身,如今他極有可能已入元嬰。那些敵人又怎能奈何得了他?再退一步,就算他未跨入元嬰境,待我徹底煉化霸血果,成為大妖,也足夠護他周全。

  它對秦桑懷有一種復雜的情感——既厭惡作為他人靈獸時被束縛的壓抑感,又因這位天煞孤星般的主人頻頻招惹敵人而感到郁悶。

  然而,那些年雖伴隨秦桑出生入死,秦桑卻從未將它視作擋箭牌,反而屢屢給予它好處與機緣。這份恩情,雙頭犼一直銘記于心。幾十年的朝夕相處,逐漸在它心中種下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親近之情,或許這便是人類所謂的“友誼”?

  此外雙頭犼心里始終記掛著一筆舊賬。當年青鮫協助秦桑收服它的一幕,至今讓它心存怨氣。雖然多年過去,它早已不再是曾經被迫認主的靈獸,但那種屈辱從未真正消散,反而化作一種難以言喻的耿耿于懷。

  因此,除了泄露道場的消息,雙頭犼還特意拿出了青鮫的精血,謊稱那是秦桑的本命靈獸所留。

  當年,它曾使出“分影神通”,從虛影中偷襲青鮫得手,取得了一滴精血。如今,這滴精血便成了它手中的籌碼。至于懸賞者究竟是秦桑的友人還是敵人,雙頭犼并不在意,它只想著“有棗沒棗打一竿子,若能惡心青鮫一把,便再好不過”。

  而至于是否會因此招惹麻煩,它并不擔心。雙頭犼對自己修成天妖煉形后的遁速有十足信心,除非是元嬰后期的大能出手,否則無人能威脅到它。

  正當雙頭犼陷入沉思時,白靈兒的手指無意間撓到了它的癢處,惹得它舒服到“吭哧吭哧”地發出幾聲古怪叫聲,隨即猛地將頭扎入海中,激起一道驚天巨浪。

  “喂!大狗狗,不要鬧啦!”白靈兒被巨浪潑了個措手不及,忍不住笑嗔。雙頭犼抬起頭,從鼻竅中噴出兩道水柱,像驟雨般灑向空中,化作無數水花落下。它悠然哼了一聲,懶理白靈兒的責備,繼續在海中自在游弋。

  妖海深處,有一片偏僻的紅珊海,因海底遍布紅珊瑚,整片海域呈現鮮紅如血的色彩。這些紅珊瑚在生長時不斷散發靈氣,日積月累,海域逐漸被詭異的血色氛圍籠罩。而這片海域的霸主,便是自號“血海狂鯊”的青鮫。

  自從秦桑放它歸海,百年光陰流逝,青鮫一路游歷至此,投靠遠房表親——妖王“驚天浪濤鯊”。在這靈氣匱乏的角落,青鮫成了這片血海的霸主,過上了無拘無束的快意生活。

  就在紅珊海一片寧靜時,天空忽然浮現出一道淡淡的黑煙,虛實難辨。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難以捉摸的威壓,迅速彌漫,籠罩整個海域。

  黑煙中顯現的,正是素女。她目光清冷,神情淡然,手中捏出一滴精血,略施法訣,精血迅速裂變成無數血線,四散而去,探查周圍氣機。片刻后,素女鎖定了目標,化作黑霧,瞬間消失在天際。

  與此同時,紅珊海深處,一條青黑色巨鯊悄然游動,背鰭高聳,劃破水面,卷起巨浪,盡顯霸主威勢。然而,元嬰威壓驟然降臨,青鮫只覺心頭一緊,整片海域的妖獸都瑟瑟發抖,紛紛匍匐海底,再無一絲聲息。

  青鮫瞬間意識到強者逼近,抬眼望去,只見一道黑霧破空而來,迅速逼近。霧中隱約現出一位神秘女子,容貌清麗絕倫,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令人心折的氣質,仿佛她天生就是眾生仰慕的存在。

  霎那間,青鮫心中竟生出一個狂妄的念頭——將這女子收為己有。然而,這念頭剛一生出,便被那如山般沉重的威壓瞬間碾碎。青鮫猛然清醒,心中大罵自己,竟然被欲念沖昏了頭腦。雖號稱此地霸主,但它一向謹慎,最多戲弄幾只小妖取樂,正是這份小心讓它得以安然至今。

  它連忙停下遁行,緩緩浮出水面,低頭俯首,心中暗暗祈禱:“只愿這次能幸免于難…”

  素女凌空而立,俯視著巨鯊,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竟不是雙頭犼,只是只小鮫?也罷,既然遇見,便是你的造化。”話音剛落,素女輕揮衣袖,一道金光從指尖射出,直入青鮫眉心。

  霎時,青鮫只覺體內妖元如沸騰般翻滾,那點化它的,正是傳說中的“帝流漿”。青鮫從恐懼中轉為狂喜,背鰭垂落,鮫尾輕擺,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念頭。

  “小妖感激上仙點化,愿聽從差遣。”青鮫戰戰兢兢,語氣中充滿了畏懼與感恩。

  素女淡然道:“算你識趣,倒省了我不少麻煩。我問你,可曾追隨過一位姓秦的真人?聽說你曾是他的本命靈獸?”

  青鮫聞言一怔,久遠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秦桑道人?那確實是很久以前了。但當聽到“本命靈獸”四字,它立刻慌了,急忙解釋:“上仙明鑒!小妖不敢妄稱本命靈獸。小妖確實曾跟隨秦桑道長多年,出生入死,立下過些許微功。后來,道長另外收了一只大妖,小妖便被放歸,自那以后,便再未與道長相見。”

  素女暗中探查,確認其言屬實,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隨我走罷,我還有用你之處。從此以后,我便喚你‘鯊鯊’。”

  青鮫心頓時一沉,暗自苦笑。昔日稱霸群雄,狂妄自稱“血海狂鯊”的日子就這么被輕輕一筆抹去,換作了“鯊鯊”這樣一個輕佻的稱呼。雖心中苦悶,它卻不敢多言,只得恭順應下。

  素女袖袍一揮,青鮫被卷入黑霧之中,一道遁光劃破長空,瞬息間,便已遠離紅珊海,消失在天際。

  此后,素女在妖海停留了二十余年,指使青鮫引誘妖海大妖前來,肆意獵殺,用其作為布陣基礎,并借青鮫精血中沾染的雙頭犼氣息為引,屢次推算雙頭犼的行蹤。可惜,每次雙頭犼都能以遁術逃脫。

  后來,素女察覺妖海局勢緊張,風雨欲來,便帶著她的“狗腿子”青鮫返回內海北境,以作安置。

  青鮫來到北境后,發現此地大妖稀少,因人族多年來的威壓,眾妖大多謹慎膽怯。他與素女結交后,借助四圣宮的庇護,很快在海域內混得風生水起,最終修成妖王,麾下蝦兵蟹將無數,魚娘鮫女日夜侍奉。

  妖海局勢動蕩之時,青鮫深知妖族容不下他,為保自身,索性投靠四圣宮,成為一名“妖奸”。戰后,他隨四圣宮保衛內海,并被封賜一片海域,最終安然得以善終。

素女:結局•飛升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素女獨自佇立在倚天峰頂,目光穿透遠方那崩塌的殿閣。四周回蕩著仙禁破碎時尖銳的哀鳴,猶如絕望的幽靈,縈繞不散。七殺殿的飛升,已近在眼前。

  往事如潮,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年少時與師姐一同游歷的純真歲月,如今已成追憶的傷痕。親情不堪回首——親生父母將她視為不祥之物,棄之如敝屣。守護她的玄狼,也在一輪冷月之下,流盡最后一滴血,緩緩倒在她的身前。還有越仙姑魔窟中那扭曲的面容,東極盟內表面仁愛、實則偽善的師兄弟…這些記憶如利刃,深深刻在她心底,令她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

  這些年來,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戰戰兢兢,生怕一旦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素女垂下眼眸,指尖輕輕劃過那枚冰冷的鬼頭小印,猙獰的鬼臉似在嘲笑她悲涼的一生。心底的陰影再次翻涌,仿佛一只無形的巨爪,將她拖回黑暗的深淵。

  曾經,她被囚于冰冷的玉棺,絕望與無助幾乎將她吞噬。為保住最后的理智,她把大部分記憶深深封存,連那些美好的瞬間,也不敢再觸碰。年復一年,她在漫長的孤寂中茍活。

  然而,兩幕往事卻如夢魘般纏繞她,始終不曾消散,時常撕裂她冰封的內心。

  初入江湖時,她曾仗劍斬魔。一個魔頭臨終時冷笑著留下遺言:“你們視我為魔,不假。但我辛苦修得一身修為,所求不過‘我行我素’四字罷了。”當時,她不以為然,后來才發現,這句話早已在心底深深扎根。

  還有玄狼,他半倚在大殿石柱旁,七竅溢血,眼神中滿是嘲諷,臉上的譏笑依然歷歷在目:“你不殺人,人便殺你!別人苦心積慮謀害你,而你卻仍自詡什么正道宗門弟子。可笑至極,愚不可及!”

  漫長歲月的痛楚壓得她難以喘息。這些記憶如同銹刃刺體,反復撕裂她的信念,一點一滴,直至信念徹底崩碎。

  黑暗中,她悄然立下誓言:若有來生,命運絕不可落于他人之手!哪怕淪為奴仆,甚至獻出靈魂,只為一線生機。倘若有一日,她能站在蒼生之巔,誰還能膽敢輕賤她?那些背叛和算計她的,必將為其陰謀付出慘痛代價!

  正道也好,邪道也罷,天上地下,她只求隨心所欲。此生此世,絕不容許他人再將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她的指尖微微收緊,心潮難平。視線再次落回鬼頭小印,隨著那冰冷印面的觸感,一段記憶猝然回卷。

  這段記憶卻并非冰冷,反而帶著些許溫暖。

  當年,四圣宮宮主親手將這枚奴印交給她,講述當年的一切。那一刻,光刃劃破黑暗,清泉涌入她死寂的心湖,令她冰封的心靈重新泛起漣漪。

  不再有爾虞我詐的算計,不再有生死廝殺的斗爭。那個人,為她帶來了久違的——安寧。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道出塵的身影,鼻尖仍縈繞著外海初遇時他身上隱隱的溫暖氣息。

  功法大成后,她遍踏滄浪海,苦苦尋覓秦桑多年。追隨他的足跡,她漸漸感受到他在各種勢力中游走時的心智與謀略,而他對道的執著,更令她心生欽佩。

  他們本都是在劍影霜鋒中,于絕境求生的同道中人。雖九死一生,然道心不改。這番經歷,讓她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然而,那個他已不見蹤影,今去上界,前路渺茫。道長,此生你我,是否還能再有相逢?

  思緒紛亂之際,倚天峰內部傳來古魔低沉的喃喃聲:“你我本為同族。當年那卑劣的蟲子…你母親,得我傳授圣族秘法,才孕育了你。自你出生起,體內便流淌著我圣族的血脈。后來,經過我的安排,才助你覺醒,將血脈進一步提煉。”

  “當年的一切,都是你的陰謀?”素女冷冷打斷。

  古魔冷笑道:“不錯。東極盟那個小子修為低微,但行事機敏。難道你真的以為世上有那么多軀殼能承受本座的真魔灌體?與其依靠那些虛偽多變的人族,不如我自己謀取。”

  他冷哼一聲,怨毒道:“我籌謀千年,數百年前卻被那螻蟻壞了大計,否則本座早已脫困!”

  接著語氣一變,帶著幾分勸誘:“你心中雖有怨,但現在的局勢下,要么與我同歸于盡,要么攜手并進,互利共生。你聰慧過人,想必知道什么對你最有利。”他聲音愈發沉寂,仿佛在等待她的決斷。

  片刻后,倚天峰劇烈震動,仿佛天地裂開。

  幽深的聲音再次浸透石壁傳來:“我們本是此界最后的圣族,天命注定,唯有同心,才能迎接未來。”

  “齊心協力?”素女嗤笑道:“當年你不過是將我當作容器,何曾在乎我的生死?今番合作,誰知你又包藏著什么禍心?”

  山峰崩解,古魔語氣透出一絲焦急:“你若再不決定,就再沒有機會!憑你區區元嬰后期的修為,如何抵擋飛升臺外的空間亂流?”

  片刻停頓后,他語氣漸轉柔和,帶著誘惑:“你已見識過我的力量。若由我護你,以我化神巔峰的修為,足以帶你抵達大千世界。我已發下道心誓言,必會設法將我們神魂分離。”

  他的聲音愈發急切:“我等待萬年,只為查明真相。待我重返巔峰,鮮血將再度染遍天地。我絕不能忍受在此與你一同被埋葬!”

  一道巨大的裂縫撕開倚天峰,山石崩裂四散。

  素女神情如古井不波,天地喧囂無法觸動她的內心。稍許她終于做出了抉擇。素女雙手輕輕結印,識海微微顫動。片刻后,她松開心神,一道盤踞已久的黑煙從她頭頂鉆入。漆黑陰影如潮水般涌入她識海,占據半壁江山——那便是古魔的元神!

  真魔之氣如決堤江流,從倚天峰深處噴涌而出,滾滾黑氣席卷天地,吞噬日月。山巔之上,世界已被無盡的黑暗籠罩。

  素女的長發隨魔氣狂亂飛舞,宛若黑色綢緞,扭曲翻騰。她體內真魔之氣如無盡源泉,修為瞬間飆升,猶如破籠之鳥,縱破化神之境,仍急速攀升!

  此時古魔的得意笑聲在她識海中回蕩:“現在我們同舟共濟,去沉睡吧,接下來的事,由我來處理。”

  素女緩緩抬頭,望向仙殿上方那輪清冷的圓月,覺得自己與它如此接近。而腦海中,古魔的喧囂聲卻仿佛遠在天邊。

  她緩緩閉上雙眼,仿佛將一切都交給了古魔,徹底放棄了抵抗。見狀,古魔心中雖然閃過一絲疑慮,但脫困的狂喜很快淹沒了所有顧慮,未再多想。

  然而,在素女意識即將沉入深海的最后一瞬,她如畫的容顏上掠過一絲淡淡的譏笑,轉瞬即逝,仿佛從未存在。

  細察之下,會發現她元神頸間那枚古樸的玉觀音雕像若隱若現,散發出絲絲柔和的金光,靜靜守護著她的神魂。

  命運從不曾垂憐過她,但這一次,她將親手掌控它。素女堅信,也清楚,自己終將是最后的勝利者。

  (完)

  題外話:

  或許是因為性格上的互補,“我對那些聰明果斷、心思縝密且容貌出眾的女性角色,總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

  她們堅韌獨立,無需依附主角,卻又默默陪伴與支持在其身旁。這種類似“同伴加紅顏”的情感關系,總讓我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

  但真正讓我鐘情于她們的原因,其實是那冷峻外表下隱約流露的柔軟內心。就像難得一見的一抹溫情,稍縱即逝,卻足以令人心動。在這冰冷的外殼之下,她們終究也是需要呵護與憐惜的少女。那冷硬的面具,不過是她們用來對抗世間苦難的盔甲,而非她們的全部。

  正是這些復雜且迷人的特質,促使我構思了“素女”的故事。她首次登場于五陰妙體一章,而后她的故事則通過只言片語貫穿于其他章節。為了更好地展現她的成長歷程,我決定先從那場血腥的儀式入手,并以此為切入點,進一步描繪她的更多未盡之事。

  素女的故事中,繞不開的一個重要人物就是她的師尊——越仙姑。花仙湖往事一章中,我試圖通過一出老套的狗血戲,描繪越仙姑、清韻以及虛構角色越厚安之間的關系,同時揭示那場七殺殿變故背后可能的隱情。

  我試圖讓角色更加立體:越仙姑敢愛敢恨,情感直率分明;清韻獨立堅強,她不愿意成為別人的拖累,也決不甘心成為他人的棋子;而越厚安,盡管心存愧疚,但重來一次,他依然會做出他心中認為最正確的選擇。

  其實這三人之間并無深仇大恨,一切本可以說開的。然而,古魔的一縷神魂在仙禁松動時逃脫,激化了越仙姑的仇恨,使她走上復仇之路;固化了越厚安的愧疚,導致他在多年尋藥的途中走上了走火入魔的道路。那縷神魂最終鉆入清韻體內,使她踏上了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我寫了兩個版本,一個更為細膩但略顯拖沓。另一個簡練但情感張力可能有所不足。我想將兩者合而為一,但水平有限,難免力不從心。索性將兩版貼出,供大家評判。

  關于素女的少女時期,我設想她曾是一個笑靨如花、明艷不可方物的少女。她曾與師姐在青竹島上無憂嬉戲,享受著沒有陰霾籠罩的時光——這是我設定中的一幕。

  但如今,站在歲月另一端的她,早已不再是那個純真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樣的命運,將她錘煉成那個我行我素、誓不受命運束縛的強者?

  這段經歷,也就是素女的前半生——從少女時光到那場改變她命運的血腥儀式——我放在小說前五章來進行描繪。這些片段是我虛構的,與青石老魔主線劇情關聯不大,所以就不在這里貼出了。之后我會在書評區分享這些內容。

  儀式后至七殺殿變故之間的時光,書中已有交代。

  關于七殺殿變故后素女的一部分經歷,我放在了尋秦記和飛升兩篇中。在這段經歷中逐步展現素女對秦桑的情感。此外,也解釋了素女為何能在短短數百年間達到煉虛境界——因為她也有“外掛”,哈哈!

  至此,素女的故事也逐漸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輪廓。

  尼采曾說:“人是一條污濁的河。因此,我們必須成為大海,才能容納這條不潔的河流,而不至自污。”

  我覺得,素女走的正是這樣一條獨特的河流,泥沙俱下,清泉與血腥并存。在這條奔涌不息的河流中,她立下了不擇手段追求自己道路的誓言。她的內心漸漸變得如枯木般堅硬,決心斬斷過去的每一絲脆弱。

  如果有一天,她最終達成她所追求的目標,我希望那時的她能如寬廣的大海,釋然心中的仇恨,解脫痛苦的桎梏。而那顆因苦難而枯萎的心,也許會重新變得柔軟,重現她曾經的純真。風雨過后,回到最初的她,或許依舊是那個清澄明媚的少女。

  這些天寫的很痛苦,也很快樂。素女,繼秦桑之后,我最喜愛的角色。這便是她在我心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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