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沐原。
圣湖。
岷述與族老開啟大陣,圣湖被蔚藍色的瀑布環繞,水幕隔絕內外,這里的水卻在向天上逆流。族長和族老們的親眷,以及長右族中地位尊貴的族人,都躲進了圣湖。
圣湖容納不了多少人,至于外面的族人,只能自生自滅。
瀑布之外,悄悄出現一人,身影模糊,正是秦桑的法身。秦桑法身到此,準備試探圣地的虛實,然后便看到這一幕景象。
他的肩頭有彩光閃現,形如蝶影,正是天目蝶。
一人一蝶注視瀑布,天目蝶張開翅膀,蝶翼上的天目圖案閃爍靈動的光芒,逐漸變得幽深。
他們試圖看破水幕,窺探圣湖內部,以及圣湖大陣的脈絡。
在天目神通下,視野內的景象逐漸清晰,他們的目光穿透水幕,看到圣湖之畔建造了許多宮殿樓閣,里面有許多長右族人。
因為長久以來對圣湖的尊敬和畏懼,沒有人敢踏入圣湖半步,都只在岸邊活動,生怕褻瀆先祖。
目光轉動,秦桑留意到圣湖岸邊的石像,凝視了一會兒,繼續看向圣湖中心的長右族祖殿。
秦桑沒有在岸邊發現長右族的頂尖高手,他們應該都在祖殿,圣湖大陣的樞機肯定在那里。
不破大陣便不可能對祖殿下手,他的目光又轉向圣湖岸邊的石像。
這些石像雕刻的是一個個長右族人,可能是以前的強者或英雄,但肯定不是單純用來祭拜,這些石像的氣機非常特別,和大陣勾連,即使不是大陣樞機,也是至關重要的部分,或可從這里下手。
秦桑很有耐心,一點點梳理圣湖大陣的脈絡,同時他還有一個依仗。
天目蝶突破第六變之后,并沒有領悟出諸如之前天目神光、離合神光這樣的神通,秦桑起初以為和天目蝶曾經發生過異變有關。
突破第六變后,天目蝶吞噬劫雷的能力明顯變強了,可能走上了一條和正常天目蝶截然不同的道路,因此無法領悟出正常天目蝶的神通。
秦桑對此并沒有太失望,修行者境界才是第一位的,境界提升帶來的是自身生命層次的變化,只要天目蝶能夠持續提升,任何神通都不會,他也愿意。
漸漸地,秦桑卻發現并非如此,天目蝶并非沒有領悟神通,而是新的神通沒有明顯的表現。
天目蝶配合他做了些試驗,秦桑發現,天目蝶破解陣禁、封印、壁障等等的能力變得更強了,而且并非單純能力上的提升。
以往破陣,是靠天目神通窺破隱秘,尋找大陣主人隱藏起來的破綻,梳理出大陣的脈絡,然后據此推演破解之法。
現在,對于某些大陣,天目蝶可以直接穿越,仿佛能夠遁入虛無,穿梭虛空,直接出現內部,而無須費力破解,如此現世中的屏障便不再是屏障。
秦桑回想起天目蝶渡第六變雷劫時候的景象,身影時隱時現,就像不斷在現實和虛無中穿梭。
鬼母曾言,第七變天目蝶名虛空蝶,秦桑便猜測其能力和名字有關。
難道第六變天目蝶就擁有穿梭虛空的能力了,抑或因為異變的緣故,提前領悟了這種神通?
不過,在隨后的試驗中,秦桑發現天目蝶這種能力只對一些簡單的陣禁有效,無法穿梭那些精巧、嚴密的大陣,猜測應該是她修為不足的原因。并且天目蝶還不能掌控自己的神通,時而成功、時而失敗,很不穩定。
現在還不能確定天目蝶是將自身轉為虛無,還是在虛無和現世中穿梭。等她突破第六變中期,神通定然也能得到提升,只能到那時再去詳細驗證。
盡管如此,在天目蝶幫助下,秦桑破解陣禁、封印,也比以往更容易了。
一尊尊石像看過去,秦桑漸漸看出一些端倪,隨即陷入沉思。
這些石像在他腦海里浮現,組成石像之陣,然后一個接著一個從石臺上跳下來,互換位次,變換陣形。
沒過多久,秦桑抓到了幾條脈絡,以此為線索,繼續推演,取得成效。
秦桑發現,長右族的圣湖大陣確實頗為玄妙,但威能也是有限的,再給他一段時間,肯定能夠推演出破陣的辦法。
僅僅破陣是不夠的,必須速戰速決,還要在他們向朱厭族求援之前,控制住祖殿。
秦桑繼續推演,覺得并非沒有機會。
可不知為何,每當秦桑想著對圣湖大陣動手時,心中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妥。
到他這等境界,不可能出現幻覺,肯定有他忽略的地方,秦桑皺眉,繼續審視圣湖,最后目光落到長右族祖殿上。
忽然間,秦桑目光一凝,終于發現了異常。
祖殿氣機和圣湖大陣相連,散發著湖藍色的純凈光芒,但每隔一段時間,藍芒最深處,會有一抹深沉的藍色光影,一閃而逝。
深藍光影出現的時間極為短暫,而且非常隱晦,很容易被人忽視。
秦桑不知深藍光影是什么,但當他注視深藍光影時,本能中便會浮現警兆。
可能是長右族某位先祖強者所留,也可能是上古建造祖殿時留下的暗手。
無論如何,深藍光影非常危險,秦桑想起思淥曾經說過的,異人族各族的祖殿都大不簡單。
即便他能夠強行破開圣湖大陣,如果不能控制祖殿,阻攔他們通風報信,也毫無意義。
破陣之路似乎走不通了…
秦桑并未氣餒,仍在冷靜思考,就在這時,他又意識到一個被他忽略的問題。
長右族難道一直開啟著大陣和祖殿?
圣湖大陣的作用是保護圣地,時刻開啟還情有可原。祖殿乃是先祖的象征,以長右族族長之尊,也不能時刻呆待在祖殿,否則有褻瀆先祖之嫌。
那些長右族高手未卜先知一般,提前開啟圣殿,在防備什么人?
除了他,還有誰能夠威脅長右族圣地?
如果是在防備風暴界,除非長右族早就知道,風暴界有煉虛期強者!
秦桑之前的注意力都在破陣上,發現深藍光影,意識到這個問題。如果這是真相,長右族族長在滄浪海大肆屠殺,是不是在故意引自己現身?
這絕不可能是長右族族長自己做的局,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想到這些,秦桑法身立刻聯絡本尊,并當機立斷離開圣湖,御劍東去。
滄浪海。
秦桑本尊藏身暗處,結合法身的發現和思淥的見聞,判斷出長右族族長的背后很可能藏著陰謀。
問題是,他們是怎么暴露的?
秦桑猜測,應該是他與元繆交手的消息泄漏了,一名妖族高手出現在異人族領地,確實頗為扎眼,可能會被有心人留意到。長右族不知通過什么渠道打聽到消息,也可能是有人向他們示警。
整個朱厭族及其御族的領地里,只有風暴界的妖族算是成氣候的,長右族族長若因此產生懷疑,是說得通的。
明知自己有擊敗元繆的實力,且身邊有幫手,長右族族長還敢找上門來,背后定有幫手。
或許,長右族族長自知無法再獨自吞下風暴界,改變了策略,主動向外界求援。還有一個原因,他也邁入空境二重,已經有和其他強族合作的實力,不用擔心被反客為主。
長右族族長這么做,令風暴界的存在被其他部族所知,局勢無疑更復雜了。
情況不明,秦桑也想不出好的對策,只能先逼出長右族族長背后的幫手,見招拆招。
現身的只有秦桑的法相和思淥的伴獸,萬一長右族族長的幫手實力太強,他們也能夠脫身。
戰場上,宰真從幕后現身,他嘆息的是岷倬實力太弱,還沒有逼出對方的底細便露出敗象,也在嘆息秦桑行事之果決,一言不合立刻動手,他們準備的說辭都沒有用武之地。
岷倬背后的幫手出現,秦桑和思淥都毫不意外,而且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
赤羽妖鳥一頭扎進玉碗,玉碗里還剩半碗水,變成赤羽妖鳥的澡盆,看得岷倬目瞪口呆。
根根赤羽皆化烈火,玉碗里赤火沖天,火流四散,順著滔滔洪流飛速蔓延,立刻將洪流的聲勢蓋了下去。
盡管思淥突破的時間只比岷倬早一些,但兩人背后的傳承不可同日而語,僅動用一只伴獸,就有壓制岷倬的趨勢。
當然,這也因為岷倬最忌憚的其實是秦桑,大半精力都用來防備青鸞法相。
不出所料,在玉碗被思淥纏住之后,青鸞法相不費吹灰之力便洞穿洪流,濃郁的青光刺痛岷倬的雙眼。
其實,長右族族中亦有傳承的寶物,但岷倬祭煉時日尚短,尚未完全參透,就算已經掌控,面對青鸞法相,他也沒有多少信心。
好在,宰真沒有繼續看戲,終于現身了。
宰真張口欲言,卻見青鸞法相兇威滔天,自己若不出手,岷倬只怕兇多吉少,無奈之下,手掌一握一松,飛出三團金光。
金光中乃是三個金環,向青鸞法相破空飛去,聲勢凌厲,分別攻向青鸞法相的雙爪和鳥首。
此寶名為三苦環,有困人之能,敵人若被三苦環禁錮,便相當于多了三根枷鎖,身受折磨且極難脫身,是以曰‘苦’。
出乎宰真預料,看到三苦環,青鸞法相眼神輕蔑,狠狠扇動了一下鳳翼。
雙翼爆發出濃濃地青光,青色的羽毛之間閃爍著不同尋常的雷絲,和青鸞法相原本的雷光不同,這些雷絲的顏色更深邃,給人的感覺更加厚重。
這正是秦桑提前渡入青鸞法相體內的青鸞真雷,以青鸞真雷之威,即使青鸞法相不借助任何靈寶,實力也非常人可比。
此刻催動青鸞真雷,青鸞法相全身雷光奪目,岷倬和宰真只看到一道青色的閃電,從三道金環之間穿過,堪稱妙到毫巔。
閃電的速度遠超他們的想象,三道金環來不及阻止,便被輕易繞過去,青鸞法相和岷倬之間的距離驟然被拉近一大截,而且閃電的速度絲毫不減。
這一刻,岷倬感覺青鸞法相仿佛已經來到了面前,心中駭然。
萬萬沒想到,宰真現身,他的處境反而更加危險了。
岷倬手腕上的寶鐲靈光爆閃,接連飛出八道白光,化為八面玉屏風。每個屏風上面刻畫的圖案大同小異,都是江河湖海之景。
他祭出這些屏風,想要阻擋青鸞法相,卻忽略了另一個敵人。
此時,虛空已經化為一片火海,就在火焰深處,一頭白貂探頭探腦,盯著岷倬,瞅準一個時機,驀然躍出,身影一分為二、二分為四,最后共計六十四只,將岷倬團團包圍,然后齊齊撲上來。
它們的站位非常考究,結成了某種陣法,岷倬成為困在陣中之人,頓覺身體沉重,意識竟有些昏沉。
青鸞法相已經近在咫尺,對岷倬而言,可謂雪上加霜。
“我來阻攔妖鳥!”
宰真終于意識到局勢危急,急聲傳音,匆忙拋出另一件寶物。
此物似木非木、似金非金,像一塊四方四正、黑乎乎的樹皮,上面有深深的刻痕,猶如刀刻,圖案簡單,卻韻味深長。
看到此物,秦桑頓時生出一種熟悉之感,轉瞬便明白了此物的底細,應是類似人族靈符的存在。
‘噗!’
樹皮無火自燃,燃燒出來的卻是不正常的火焰,飛濺出一股股金汁,蘊含某種規律,在空中形成一個圓形的金色圖案。
金圖遮天,仿佛一幅宏大的陣圖,中間是一只金燦燦的巨大手臂,張開五指,抓向青鸞法相。
與這只手掌相比,青鸞法相竟顯得非常渺小。
勁風襲來,青鸞法相毫不畏懼,發出一聲長鳴,身上的雷絲驀然涌向雙爪,化為雷爪!
‘轟!’
宰真看到,那只金手竟被恐怖的雷霆炸出了一個洞,青鸞法相穿身而過,岷倬危矣!
千鈞一發之際,海面波濤洶涌,射出一柄烏金短槍。
‘當!’
短槍和雷爪碰撞,終于擋住青鸞法相的攻勢。
果然還有人!
青鸞法相抬頭望向天邊,目光銳利,沒有繼續出手。
宰真終于能夠松一口氣,陰惻惻道:“岷兄求援,我本來不信外人敢在這里興風作浪,沒想到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