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眼皮麻,正是入夜時分,古人多數夜盲,在這個時辰的觀察力最弱,可謂是睜眼瞎。
偏生酉時又還熱鬧,剛剛上燈,正是心神最麻痹大意之時,看誰都看不清卻又看誰也不像賊。
在這個時間動手,成功率高且容易撤退。
雖說讓洪熙官掃掉個千人隊都沒問題,可能閑適點誰又樂意疲于奔命?
而且大開殺戒暴露了實力將別人嚇跑了怎么辦?
好不容易把八條“狼”騙進欄子里,小刀慢慢割多省力,非要弄頭野牛進去,抓狼的本事沒有,用牛角抄還把欄子搞壞了,剩下的狼會全跑光的。
還有一重理由不能說,蘇荃剛成了婦人,肯定癡纏情郎,早點動手早點收工,回去軟玉溫香喲,犯得著三更半夜的雞鳴狗盜么?洪熙官墮落了!
就這么滴,洪熙官和韋小寶都沒有意料到羊圈里又跑進了幾頭惡狼。
真不是托大,洪熙官的功夫太高了,高到他看旁人都是俯視,哪怕再料敵從寬也想不到吳三桂竟然會進京火中取粟。
其實吳三桂也料不到京城的局勢會變成今天這樣,他原來買了鰲拜贏。
康熙實在是太嫩了,怎么看都是斗不過鰲拜,再加上吳三桂知道鰲拜后頭站著個豪格,讓吳三桂篤定了勝者。
可他也不認為鰲拜他們會穩占優勢,誰都知道宮里還藏著個太皇太后,她背后可是有著喀爾喀部撐腰。
當年起兵,滿清那點兵力哪里夠看,還是忽悠了蒙古汗帳才湊足了兵力,可以說蒙古部族站誰,誰就占了兵力的優勢。
所以一番龍爭虎斗之后,鰲拜和豪格也會奄奄一息的,這時吳三桂的機會就來了。
這些吳三桂都做了設想,也早就預料到局勢跟清軍入關時是何等相似,數支力量盤根錯節,如果能用一條有力的脈絡串聯起全局,那么手執脈絡的人會通吃。
所以吳三桂才會親身前來,以便臨機決斷,自覺自己就是那條拎起脈絡的人。
吳三桂知道大清寶藏是怎么一回事,這批寶藏本來就有他的一份貢獻,這也是他能分到一本四十二章經的原因。
當年入關,滿清加蒙古就能打贏大明和李自成了?都不夠看。
沒有吳三桂帶著的五萬明軍再加上耿尚二藩的四萬漢軍,單單是滿蒙兩家的八萬清軍,是干不贏李自成的,更不可能席卷天下。
皇太極和多爾袞為什么對吳三桂這么客客氣氣?因為沒了三藩輪不到他們坐天下。
雖然現在三藩比之當年弱了,吳三桂手下更是三萬兵力不到,可他知道內幕啊,可以化各方的勢力為己用,再加上手下有一批大高手,機會是有的。
可機會稍縱即逝,吳三桂自己不出面,如何能說服各方勢力?遠程書信等商量清楚黃花菜都涼了,必須進京!
吳三桂賭對了,現在機會更大,天上掉餡餅啊,鰲拜死了,豪格躲了,康熙遁逃,還有誰能跟吳三桂爭?
吳三桂算計別人,別人也在后面等著他露頭。
其實朱紅枚和九難知道吳三桂的動向,她們為什么急急忙忙地進京,就因為苗顯偵知了吳三桂的異動。
吳三桂是老朱家的大仇人,還是叛逃又咬了主人一口的白眼狼,知道他偷偷摸摸地離開了老巢,還有比這更好的伏擊機會嗎?
朱紅枚和九難當機立斷,上京,一劍削了這個狗賊。
可因為跟洪熙官別苗頭的關系,朱紅枚讓苗顯把這條消息封鎖了。
苗顯認為洪熙官功夫高算計深,也不怕他會料敵不足遇險,于是陰錯陽差洪熙官被蒙在了鼓里。
這會苗顯已經在川滇邊境設好了伏,正等著吳三桂的主力出滇好一勺燴,他也沒那個精力去提醒洪熙官,這兩公母喜歡玩過家家就讓他們玩去。
正經是伏擊滇軍一戰將為苗氏正名,苗家守山海關守得好好的,到了吳氏父子就掉鏈子,不是明軍不行,而是出了漢奸,拖了大伙下水。
現在苗顯打算把當年先祖犯下的錯誤改正回來,爭天下的根本不在京城,不在朝堂,只要把邊邊角角都掃干凈了,京城里能爭出個鳥來?
說到底還是實力,再怎么算計,沒實力畫出來的餅能吃嗎?
韋小寶連餅都分好了,在皇宮外碰頭,韋小寶讓茅十八負責阻攔班布爾善的待衛,讓洪熙官坐鎮保護,雙兒和沐劍屏在皇宮這邊制造動靜吸引注意,而他自己則劍取上將首級。
也該輪到韋小寶登上歷史舞臺了,今天他要一戰揚名天下。
誰沒點英雄情結呢,頂著小桂子的名頭干下的事情以后是不能讓人知道的,韋小寶這個名字在這波大潮中還是路人甲呢,連以后跟孫子吹牛都沒說頭。
洪熙官是天地會的總舵主,茅十八是狂刀大俠,韋小寶也眼熱。
所以他爭著出手,再不出手,以后就不一定有機會了。
洪熙官和茅十八都知道他想的啥,也懶得跟他搶風頭,掩護?坐鎮?也行!
反正洪熙官和茅十八都不需要在女人跟前爭面子,誰讓韋小寶房中收了一堆呢,他需要振夫綱呀。
一開始所有的事情都很順利,雙兒和沐劍屏隨隨便便斬了幾個清軍將領就沖進了紫禁城。
她們的任務完成了,藏起來就好。
幾大勢力被這么一攪合都沸騰了,互相之間叫罵起來,都說對方先行動了手。
消息傳到班布爾善府,吳三桂和吳應熊以及馮錫范正在用膳,兼帶著看熱鬧。
然后嗖的一聲從外面潛進來一個俊俏小伙子,落地無聲,提著把黑不溜湫的劍,眼珠子直打轉,一看就是鼠輩。
怎么回事,全不熟?班布爾善呢?
韋小寶還沒問呢,已經被一伙人圍實了,終于看清楚了,竟然是馮錫范,還有六個好像傻子一樣的憨憨。
馬寧兒也沖了進來,嘴角還帶著血,他也在吃晚餐。
吳三桂好得意,出聲斥道:“何方鼠輩,竟敢行刺!”
韋小寶只蒙圈了一小會就清醒了,桀桀笑道:“平西王爺?你干掉了班布爾善?正好,相請不如偶遇,不用我大老遠跑去云南,聽好了,取你狗命者,揚州麗春院韋小寶是也。”
他也沒來得及動手,堂外一縷白光便刺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