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清動員變成了懇親大會,又變成了反思論壇,還不夠,還得組團旅游?
是個好主意,將歸鐘拉過來,那歸辛樹和歸二娘就是充值送的,一流打手啊。
對于歸鐘這個幾十歲的“孩子”而言,沒什么是玩一趟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玩兩趟。
而且還算不得惹麻煩上身,洪熙官當即就伸出小指來:“很好玩,但要打針吃藥,如果沒問題那就拉勾。”
歸鐘懵了,他首先的反應是很好玩,可后面的半句就要命了,打針吃藥啊。
他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不來了,不來了,竟然騙人家打針吃藥,再也不跟你玩了。”
可他哭歸哭,卻原地跺腳不走,還拿眼看歸辛樹和歸二娘,跟一個撒潑打滾沒長大的熊孩子一毛樣。
他想著去玩不錯,但打針吃藥能賴掉就賴掉,歸鐘從小到大就沒離開過針石藥劑,都有心理陰影了。
歸辛樹和歸二娘全程都聽白了,不但沒有發作,還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對視一眼,分工協作,歸二娘負責哄歸鐘,歸辛樹則向洪熙官抱拳,這是告罪,卻說不出口。
洪熙官沒有借步,而是用上了傳音入密,這一次又輪到歸辛樹驚雷了。
“歸大俠,我與袁先生有舊,歸大哥這樣不是辦法,我看歸大俠和二娘已經兩鬢斑斑,二位有沒有想過百年后歸大哥怎么辦?”
歸辛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臉現頹然卻無法啟齒,傳音入密他辦不到,又不想當著歸鐘的面說。
洪熙官有辦法解決尷尬,他將傳音入密的法門教了歸辛樹,歸大叔瞬間色變。
不過歸辛樹知道不是客氣的時候,他仔細感悟傳音入密,兩刻鐘就掌握了,歸辛樹的真氣足得很,傳音入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收了見面禮,歸辛樹馬上便向洪熙官鞠躬還禮,想攔都攔不住,他靠著渾厚的真氣硬生生地拜了下去。
有點受不起,嚴肅版的“達叔”讓洪熙官不適應,看他一頭冰霜還讓洪熙官有些心酸。
歸辛樹人品差嗎?不差,知道自己做錯事了拿命來填都干,大是大非上更是沒問題。
快八十歲了,干點啥不好,聽到南少林有難他就來了,反清復明的事他也義無反顧。
這一點袁承志做不到,他帶著家眷出海逍遙去了,寶島的鄭家也做不到,他們忙著搞小朝廷,韋小寶同樣做不到,康熙給點小恩小惠他就避開兩不相幫。
很多人說歸辛樹一家傻,可為什么滿清可以在華夏大地上橫行?不就是缺了有這種傻勁的人嗎?
聰明人太多了,永遠算來算去,只有歸辛樹一家不管三七二十一沖在最前面。
誠然歸辛樹夫婦護短,可護短有錯嗎?難道就非得拿自家人來犧牲才算是大俠?
何況他們為了大義就連他們最疼最愛的歸鐘也搭上了,可謂是身體力行,跟那種為了自己的名利連親人都可以說拋棄就拋棄的嘴炮大俠不一樣。
他們在人人只顧算計得失時一心要將滿清趕出去,只要對老百姓,誰都可以當皇帝。
洪熙官最配服兩夫婦一點,他們說出了經典的一句:“反清是要反的,復不復明不妨慢慢商量,大明的崇禎皇帝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也正因為太直他們才會被吳三桂利用,何不在他們行差踏錯之前把他們拉到正確的路子上。
天地會現在的樣子可比吳三桂強了百倍不止,還不會將他們視為棄子,正是歸氏一家的好歸宿。
而且不加干涉的話韋小寶于他們有一段未欠下的債,原軌跡他們算是間接死于韋小寶之手。
洪熙官不希望韋小寶沾上不該有的血腥,成大事可以不拘小節,但不能沒有底線。
與其留在中原落得個死無全尸,還不如把這一家三口拐跑。
歸辛樹和歸二娘都是當老師的好材料,歸鐘這樣的弱智都能學到一身好功夫,歸氏夫婦去教拳應該得心應手。
于是洪熙官主動發出了邀請:“歸大俠如果愿意的話,此戰之后,可攜妻兒去一趟南海,內子已經攻克先天不足的治療,應該能讓歸鐘大哥一直保持一個相對較好的狀態。”
“此話當真?”歸辛樹激動了起來,一把抓住洪熙官的手臂,等他意識到自己唐突了不小心用上了勁力已經遲了,卻發現洪熙官的手臂就跟鋼材打造的一樣,半點動彈都沒有。
歸辛樹訕訕地放開手,又抱拳告罪,洪熙官卻擺手道:“無妨,我有金剛不壞神功護體。”
他是怕旁邊的九難和至善誤會,趕緊出聲解釋,九難看到歸氏一家就臉臭臭的,可不能再打起來。
說完洪熙官又對歸辛樹擺出了同情臉:“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如果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緊張,那此人的品性就有問題,要么是奸要么是詐,總之就不是好人,連自家的孩子都不疼,對其他人可想而知。”
聽了洪熙官的話,歸辛樹大感其然,正色道:“熙官所言極是,我老歸就喜歡這樣的真性情。”
話是很好聽,就是有岐義,洪熙官只能假裝共情不斷地點頭,他沒受過專業訓練,怕笑出豬叫。
這時歸二娘已經將歸鐘哄好了,他注意力又岔開了,一個人蹲著看螞蟻搬家。
洪熙官從懷里掏出兩粒藥丸,走上前去拍了拍歸鐘的肩膀,這老小子還帶脾氣,死記住洪熙官要讓他打針吃藥,扭了扭肩沒答理。
好辦,洪熙官自己嗑了一粒,嚼吧嚼吧又咂了咂嘴:“不吃就沒了哦!”
聽見洪熙官吃得這般香,歸鐘的饞蟲也被逗出來了,他斜眼瞥了瞥洪熙官的手掌,真有一顆像龍眼大的白色丸子。
歸鐘又看了看歸辛樹和歸二娘,見二老點頭,他倏地伸出了手,動作很快,就像電射的蛇牙撲啄的鷹嘴,相準了丸子就捏。
洪熙官的動作比他更快,手掌往下一沉就避了過去,也不收回,就定定地放在歸鐘身前,都能聞到丸子飄出來的芳香。
歸鐘有點不高興,索性站了起來雙手上搶,洪熙官一矮身從歸鐘的手下鉆過,沒有避開,而是靠到歸鐘身前,膝蓋一頂腳掌一推,掃開歸鐘的雙腿,讓他扎了個馬步。
嘴里也不閑著:“想吃嗎?想吃就跟我做。”
歸鐘又想鬧了,干嚎起來。
洪熙官卻不管他,而是手勾肘支背撞,靠著歸鐘疾點他的周身數穴,然后以身扶肩碰讓歸鐘像牽線木偶一樣隨著洪熙官動彈。
這就勾起了歸鐘的興趣,好像不由自主地跟著洪熙官做一樣的動作也挺好玩。
見歸鐘有了主動,洪熙官也放松了控制,他要讓歸鐘有應激反應。
手腳松動歸鐘馬上不干嚎了,拼命地抬腳踩動,想以腳步來阻斷洪熙官。
兩人就像玩“踩影子”一樣你踢我我踩你,卻誰也沒碰著誰。
當然歸鐘除了踢腳腳玩手里也沒停下,不斷地伸手抓撈,想把洪熙官手里的丸子弄到手。
他的手法有鷹爪也有蛇形,應該就是華山絕學鷹蛇生死搏了。
洪熙官以太極八卦掌應對,在鷹喙蛇吻之下悠然游掌,還把庖丁解牛手用了出來,總是不斷地找歸鐘的招數空隙躲過,或者借勁將歸鐘的爪尖彈開。
歸鐘越來越急,不知不覺間手腳配合不上,被洪熙官帶動了,步法身形成跟著洪熙官加速,兩個人如影隨形快如閃電,又嗖嗖地在場中移位。
洪熙官是閑庭信步,歸鐘像是被拖著,一開始總是慢了半拍,也是十幾招之后才將將跟上,卻始終奈何不了洪熙官,就差著那么一寸,卻一直沒拿到。
歸二娘有些臉色不善,歸辛樹卻一把拉住了她,用了傳音入密:“別插手,熙官是為了鐘兒好,他在教鐘兒功夫。”
歸二娘也驚詫了,駭然吐音:“傳音入密,你什么時候會了這招?”
歸辛樹微微偏頭示意,仍然沒開口:“剛才熙官教的,承志教過他功夫,是自家人,他不會害了鐘兒。”
歸二娘一想也就明白了,剛才洪熙官跟九難過招時用的不就是木桑道人的輕功嘛,她也住了嘴。
九難的臉色卻不好看,冷哼了一聲顧自轉身走了,沒眼看,這么好的功夫隨便教傻子,敗家子!
可她走了兩步就亂了身型,滯了一下,因為洪熙官一樣將傳音入密的功法告訴了她。
教完功法洪熙官還加了句:“華山派絕學于天地會有大益,我想將他們一家延請至南海教拳,這樣文定就有了更多的幫手。”
九難轉過身,眼現異彩,用洪文定來攻陷大姨媽,也是妙招哇,不管是重光大明還是血親的小肉肉,都能死死地吃住九難。
洪熙官現在的招法也精妙,他能一邊逗歸鐘一邊教功夫,還能分心傳音,拳腳使來得心應手,好像就是天然的身體反應一般,讓九難看得神采奕奕。
她就這么看著也學到了,云龍百變很明顯是糅合了多種輕功,在步法轉換和氣勁運用上更高效更合理,對九難的啟發也很大,有種“原來還可以這樣”的感悟。
鐘歸學了十幾式神行百變的步法,洪熙官看著他臉現不耐煩的神色,知道差不多了,這才慢了下來,讓他得手。
一次就只能教么多,真是小孩脾性,幾分鐘熱度。
其實歸鐘的智商也始終停留有五歲左右的水準,忽略他的身形容貌,他內里就是個孩子,就得按照五歲孩子的辦法來對付。
原著將歸鐘寫得十分惡心,其實惡心的不是歸鐘,而是利用他的這個特性影響他的人,小孩子教好就好,教他干壞事也壞,真正壞的是給他影射的大人。
歸鐘終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丸子,馬上拍進嘴里,接著就興奮地嚷道:“甜的,是糖豆!”
洪熙官還有話留下:“記住了嗎?想要好吃的東西就得照著老師來做。”
歸鐘大嘴嚼得嘎巴作響,壓根就沒空答,可過了一會他卻冒出了一句:“哦,記下了,確實快。”
他的神經反射弧是長,但身體的本能反應并不差,洪熙官看出來了,就是典型的先天性智力障礙。
洪熙官要的就是這個,他有把握治療歸鐘,先天性的智力障礙本就是神經退行性疾病,它剛好就是嚴晶心課題里的東西。
而且洪熙官還有一個很好的輔助技法,催眠可以讓病患很好地配合治療,正好可以解決歸鐘不合作的問題。
歸二娘也笑開了顏:“熙官很有耐心。”
她侍候兒子慣了,很容易對比出來,沒有足夠的耐心是沒有辦法跟歸鐘打交道的,洪熙官卻剛一見面就做到了。
可歸二娘又馬上緊張了,因為歸鐘吃著糖豆忽然就愣愣地喊了一聲:“有點累了。”
說完他不管不顧地就閉上了眼,直直地向后倒。
洪熙官早有準備,沒等歸二娘和歸辛樹動作就以掌扶住了歸鐘,卻看向了歸辛樹和歸二娘:“糖豆是藥,無害,我欲讓二位看一看治療的辦法,接下來我將點歸大哥的后枕要穴,經過一次治療后他就沒有那么煩躁了。”
歸二娘有些猶豫,歸辛樹卻點頭道:“熙官盡管施為。”
洪熙官得了允許,立指在歸鐘腦后一點,現在已經不需要銀針,他用氣勁都可以刺穴,效果是一樣的。
歸鐘失去知覺后,洪熙官并沒有別的舉動,只是以傳音入密的方式對歸鐘進行催眠。
這招是從灌頂大法中化來的,灌輸的都是最淺顯的道理,比如想拿東西要經主人同意、見人要有禮貌、要聽父母的話之類的小學生行為守則。
要說有什么特別的話,就是洪熙官的語調特別輕柔,給人一種安穩可信的感覺,會跟著念照著做。
只教了一刻鐘,洪熙官就解開了歸鐘的穴位,又掏出了一顆糖豆塞進歸鐘嘴里,這是解藥。
沒一會歸鐘就悠悠轉醒,這一次好像真的變了一個人,沒那么好動了,乖乖地跑到歸二娘身邊呆著,就是眼巴巴不停地看向洪熙官。
歸二娘似是想確認效果,又問了一遍洪熙官剛才教的東西,歸鐘竟然全記住了,還一一答了上來。
還有新總結:“想吃糖豆不能搶,請熙官給我一顆,乖孩子有獎勵。”
洪熙官從善如流,掏出了一把糖果,塞到了歸鐘手里:“喜歡嗎?南海有吃不完的糖,而且那里也很好玩,有許多老虎、大象、棕熊、豹子、猿猴和像狗一樣的狼,還有一個小弟弟,他能教野獸聽懂我們的話,如果你跟他成為好朋友,就能一起玩。”
歸鐘一邊嚼著糖豆,一邊猛地點頭,眼里直放光。
歸二娘和歸辛樹無奈對視一眼,都懂了對方的意思:“看來這把老骨頭要賣給人家了。”
洪熙官也沒得了便宜就賣乖,而是當場就做了解釋:“紅枚在呂宋研究出了疫病種苗,只要給小孩接種就會大大地減少先天性的疾病,也能防止疫亂。”
說到一半洪熙官就轉向了至善等人:“中原接下來數年必有大亂,戰端一開,則生靈涂炭,沒有哪一塊地方能得安穩。”
然后他又定定地看著歸氏夫婦:“身陷其中,二位倒是不擔心,但歸鐘心性不定,容易被人所趁,不如找一個世外之地,暫得清凈,等風波過后再回來也不遲。”
解釋的很清楚,卻被歸二娘打斷了:“疫病種苗,能防止先天性的疾病?”
洪熙官當仁不讓:“做不到完全無礙,大部分可以防治。”
歸二娘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有淚珠落下:“那是菩薩救世萬家生佛之舉。”
她的老態,多半就操心在歸鐘身上,所以深知病兒苦,深體為母痛。
不說她,就連九難也動容了:“紅枚真的能做到?”
洪熙官點頭:“霍亂、天花、麻風、百日咳、白腦的疫苗皆已經完備,有九成半的把握,歸鐘大哥得的就是百日咳和白腦病。”
九難馬上下了斷語:“如此大明必興,還能立下萬世之基。”
連至善都阿彌了個陀佛,卻什么都不說了,不用說了。
洪熙官還得再說一說:“天地會為了起事,做的準備不僅僅是武備,還力求解決醫藥之困糧沫之缺,如果有一天我們再打回來,重新底定中原,不損分毫不可能,至少要做到無大災大疫,不讓餓殍滿地,民心不歸附不足以拒止滿清。”
這個只有九難有發言權:“大明的后幾朝都令人太失望了,我半輩流離,也曾心灰意冷,如果反清復明復的是父皇的大明,百姓們不愿復。”
說完九難下了決定:“此戰過后,我要去南海看看。”
洪熙官聞言慌了,暗道:“別介啊,您老人家要走了,我徒弟不就少了個保姆。”
可他不敢說出來,只得讓朱紅枚來想辦法了,看看怎么忽悠這個保姆上船。
還是歸辛樹實在,這個穿得像老農做派也像老農的老伯出聲了:“熙官,這一仗該怎么打,我們聽你的。”
這個好,洪熙官還一直怕嘴上沒毛人言輕微呢,得了歸辛樹的肯定,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