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溯難一覺醒來,看了看床頭的手機,才六點十分,舍友們還在蒙頭大睡,時不時打出小呼嚕。
適應宿舍生活并不算難,雖然一開始老大的鼾聲、老二的磨牙以及老三的臭腳讓人難于入眠,但魏溯難還是擺平了這些小溝坎。
只要一進入夢境外界的影響就屏敝了,五蘊皆空。
以至于舍友們都羨慕魏溯難,綜合起來就一句話:“怎么轟炸機、機關槍和毒氣彈都難不住老幺,睡得像豬一樣香!”
不要在意細節,只是同學關系處的好的表現,以魏溯難展現出來的強大背景,舍友們還敢跟他開玩笑,說明沒隔閡不將他獨立象限。
傻大個的人設讓魏溯難很好地融入了科大的環境。
昨天剛剛結束的軍訓也沒能難住他,大太陽下站三個小時軍姿他也沒汗流浹背。
要不是魏溯難低調慣了故意整出點毛汗來,只憑調整呼吸就能將汗液鎖住。
也因此激起了教官的好勝心,變著法地挑戰他。
既然被視為傻大個,陽光小子也樂呵呵地迎戰,人設不能崩啊,就是這么楞。
橫的怕愣的,不管是掰手腕還是俯臥撐,魏溯難都能恰好與所有的教官打成平手。
就連軍體拳過過手他也沒占教官便宜,只是教官也沾不到魏溯難的身罷了。
能說得通,那牛高馬大快一米九的身高和有棱有角的肌肉塊都給出了足夠的說服力,再加上魏溯難也是“特訓”過的,反應敏捷有錯嗎?
那些教官們看魏溯難的眼光好像是看見了路邊的狗頭金,恨不得把他搬回部隊去。
昨晚歡送會,兩杯啤酒下肚之后魏溯難的連長還感嘆:“你小子要是到了部隊就是個兵王的料,不參軍可惜了。”
還是帶隊的政委有見識,一拍連長的后腦勺:“你懂個啥,科大的高材生去當大頭兵才可惜呢,沒小魏他們我們拿燒火棍去跟別人拼命嗎?”
話糙理不糙,出力的還得靠吃腦的才能增加戰斗力。
不過同學們都沒有深刻理解魏溯難的腦力,所以他榮膺了班里的體育委員,還被院學生會特招為體育部副部長,算是坐實了四肢發達的特點。
這在新生里算是比較難得,誰讓魏溯難現在是“姐寶難”呢,蕭擬紫親自出馬推薦。
蕭學姐已經升任物理學院學生會的生活部部長,甚至風聞學生會副主席也是板上訂釘。
女生票太厲害了,哪怕科大是個和尚廟,可一個女生也能影響許多個男生的決定,眼湛湛地看著,即便肚子里問候“姐寶難”祖宗十九代,該投的票也得投。
對了,魏溯難還當上了科大武協的主席。
因為沒有任何人敢冒著跟嚴晶心單挑的風險給魏溯難臉色看,所以武協里的高年級老油條決定干脆都看魏溯難臉色算了。
課題組也進了,學分也撈了,把魏溯難抬上去,他們就不用再下一趟嚴晶心的“油鍋”。
被兩位小大姐陰影籠罩就是這么恐怖,別人是左青龍右白虎,到了魏溯難這就是左牽黃右擎蒼,皆非易與之輩啊。
嚴小大姐那邊要拆家,蕭小大姐鷹眼覬覦,魏溯難只能接受彈性測試,希望兩邊拔河別把給他撕了。
魏溯難也不想站中間來著,機智如姐寶難怎么會看不出蕭擬紫的意思,他躲還來不及呢。
可蕭擬紫擎起了王主任和陳院長的“尚方寶劍”,魏溯難躲也沒地方躲,以后做課題還得仰仗這兩位大佬。
而本該為魏溯難充當遮陽傘、擋箭牌的系主任小郭同志最近被潘院士罰去量子計算機課題組那邊面壁了,他也沒余暇管顧魏溯難,所以姐寶難就被聯手攻關了。
入學典禮、分班、軍訓、迎新晚會、學生會改選,這一系統組合拳下來,魏溯難被蕭擬紫打蒙了。
蕭學姐總會不經意地出現,在轉角那里挖好坑,再給魏溯難念一念緊箍咒,反正別想跑。
一直被蕭學姐提溜在身邊,連答應好的去交大應卯都得請假。
這也是洪文定覺得爹娘吵架的原因之一,其實沒吵,是洪熙官被單方面輸出而已。
今天終于放假了,蕭擬紫的所有明槍暗箭都被他擋了出去,他得去一趟交大,直面慘淡的人生。
再不去就不是慘淡了,而是鮮紅了。
魏溯難輕手輕腳地下了架床,一點響動都沒弄出來。
如果此時有放大的慢鏡頭,就會發現一觸碰到魏溯難的皮膚,他的肌肉就會彈簧般條件反射地收縮,完全不依賴于神經反應。
一分鐘內麻利地搞完了洗漱,舍友們半點不曾察覺,魏潮難抄起背包掩上了門,出發!
有敵情,當魏溯難快下到一樓時,猛地聽到了蕭擬紫和宿管阿姨打招呼的聲音。
自從練出了直覺之后,魏溯難的聽覺視覺都比以前好了太多,很細微的動靜都能分辨,更何況從二樓到物院男生宿舍的大堂直線距離連二十米都沒有。
他掏出手機一看,還不到六點半。
昨天蕭擬紫提出國慶假期要帶著魏溯難去市區逛逛熟悉一下,已經被他嚴辭拒絕,按嚴晶心的說法:同學聚會。
當時魏溯難以為這一波警報已經解除了,沒想到蕭擬紫來了個先斬后奏。
估計是怕魏溯難推托就用上了厚臉皮大法,直接堵門,理由很好找,比如怕他不熟路送他出去云云。
伸手不打笑臉人,如果魏溯難沒有同學聚會就不好解釋了。
蕭學姐的全場緊逼太嚇人了,盯人防守也不是這么搞吧?
但沒辦法,蕭擬紫是院學生會的生活部部長,還真有檢查宿舍的權力。
哪怕是出入男生宿舍,只要蕭擬紫不尷尬,尷尬的是那些“納涼”的木頭們。
敵人太強大,得閃。
魏溯難倒退兩步,看了看周圍環境,走廊“逃”不脫,有安全網,從陽臺跳下去他是沒大礙,可這種行徑能把保安嚇出心臟病來,周圍有監控。
通道只有一條,怎么辦?
退進了二樓衛生間,屏住呼吸,不是怕蕭擬紫聽到聲響,而是這里的氣味太犀利。
蕭擬紫的腳步聲很好認,軟底板鞋的聲音很輕,再加上輕盈的體重和步伐,不用輕功的話比嚴晶心響聲輕。
歷害了蕭學姐,跟嚴晶心差不多身高,體重頂多也就百斤掛個零,深得女生的美體大法呀。
怎么想到這些有的沒的,魏溯難發現自己有“中毒”的征兆,忙排出了腦里的亂緒。
誰讓大魔王總是幺兒舞呢,吃什么都像小豬樣,唔,今天要以素菜為主,多補充纖維素。
這里也不是想菜譜的地方,味道不搭,還是稍后高鐵上再斟酌一二。
等蕭擬紫的腳步聲消失在二三樓之間的樓梯轉角,魏溯難嗖地一聲躥出了衛生間,終于可以自由呼吸了。
他一步躍下半層樓梯,腳尖一墊,手在樓梯扶把上一按,騰身再起側跨過扶把就落到了下一層樓梯中間。
同樣的動作再來一遍,魏溯難像靈貓一般三步就下了樓,穩穩地站在了大堂轉角。
這中間一點而聲響都沒發出,因為他的知覺很靈敏,腳一著地就卸勁緩沖,每一塊骨骼和肌肉的配合都妙到毫巔,時機也一刻不拉,正正好。
不需緩氣,拉好了晃歪的背包肩帶,魏溯難大踏步地走出了宿舍樓。
還有空給宿管阿姨亮了把陽光臉,晃得宿管阿姨眼暈,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了似的。
等十分鐘后蕭擬紫一臉惆悵地下到一樓,宿管阿姨才想起來:“小紫,那個笑得很暖的大高個剛剛出去了。”
蕭擬紫也只能原地跺腳,錯過了。
她大意了,魏溯難有可能出來先上了個廁所,可她也沒法在衛生間外面守著,味道不對啊!
魏溯難信步在人群中晃來晃去,看似悠閑卻一點也不慢,云龍百變的身法被他用得爐火純青。
旁邊的行人也沒察覺,人影在眼前一晃就沒了蹤影,也只以為自己眼花。
說穿了不復雜,只要反應速度夠快,都不用行動速度快,只需在形成視覺暫留前離開對方的視線,就相當于移形換影。
電影也是一秒二十四幀,超出了這個幀數,視覺是不敏感的。
所以只要動作的節奏掌握得好,云龍百變不需要動用到真氣,更不必跑出光速來。
可魏溯難還是用了最大的勁,這么急匆匆地開溜也是防了一手,萬一蕭擬紫窮追不放呢,料敵從寬御敵從嚴,飛毛腿走起。
出了校門,網約好的專車已經在等著了,魏溯難打開車門坐上去,扶了扶平光鏡:“師傅,高鐵站,謝謝!”
終于沖出重圍了。
沒多久又落進了羅網里。
下了高鐵,嚴晶心已經在接車門外候著了,看到魏溯難的陽光臉還有些雀躍來著,馬上又晴轉陰。
魏溯難只得傻呵呵地上前:“心姐,不是說好了我會網約車去交大嗎?”
嚴晶心撇嘴:“就不能省一個字?”
“哎,姐!”
纏絲手都用上了,這是苗顯的招啊,明白了,朱紅枚也是苗顯的大姐大,嚴晶心會了也不奇怪。
破不了,忍吧,等一下還有無敵風火輪呢。
魏溯難是故意的,這樣能讓嚴晶心消消氣,同時也轉移注意力,讓她忘了計較請假的事。
然后魏溯難一路上都跟嚴晶心講琉球、北海道的風光,說得嚴晶心心馳神往。
也讓開網約車的大哥都在心里暗罵:“就吹吧,剛去東瀛旅游回來不得在機場約車嗎?怎么跑到高鐵站來了,現在的年輕人啊,太浮燥。”
可大哥看看自己手里方向盤上的“逼壓低”標志又沒了心氣,裝不起來,算了,大哥不說二哥。
等魏溯難和嚴晶心到了交大,大魔王已經全然忘了今早起來時的信誓旦旦,她連魏溯難的手都挽上了。
這是要在交大官宣啊,魏溯難壓力山大,他一路上看到那些男同學的眼里有刀子,刀身已被無名業火燒得通紅。
沒有喜聞樂見的打臉環節,嚴晶心本就是交大新一代大魔王,這些師兄們也只能在心里畫圈圈打小人,跳出來自主適配想都不要想,交大也是學霸圈子,概率論、博弈論什么的都是常識。
嚴晶心卻早已突破了交大的常識,成為了傳說,喂了交大男生不少袋鹽,齁死了。
顧奶奶拿著嚴晶心“斬赤龍”時的病例申請免軍訓,理由是心心同學健康沒有問題,身體狀態差。
組織紀律性?嚴同學還是國家武術隊的在冊陪練呢,三從一大人家打小就熟。
此外,嚴晶心也沒有住宿舍,就連她的院長也不敢吭一聲,顧奶奶在科大都敢橫行霸道,在自家地盤那更是比孵蛋的母雞還難纏。
她老人家的理由巨合理:“項目正在緊張的孵化,注意,不是課題,中期的成果都差不多可以進入臨床實驗了,生命科學院的校企在干嘛?還想不想發展了,耽誤了課題是你們負責還是我負責?”
還真沒有人敢挑理,嚴晶心只掛了課題的學術名義,對于成果和專利嚴晶心是一點條件都沒有提。
那就意味著嚴晶心很大方地將這方面的利益讓渡了出來。
當然顧奶奶也不可能讓關門弟子吃虧就是了。
但不管怎么說,課題一旦出成果,交大生命科學院能得大頭。
所以顧奶奶提出的這么些小條件,可以忽略不計了,大家都修起了閉口禪。
就這樣,嚴晶心住進了專家樓,就顧奶奶在交大的“居舍”,一套小別墅。
對于魏溯難的姍姍來遲,顧奶奶是很不滿意的,她又在嘴里念叨了潘院士十幾遍,總數加起來怕是不少于七百八十四次了。
誰讓潘院士欠債了呢,還“阻撓”合作課題的交流,罪莫大焉。
是的,魏溯難這一次過來的名義是做課題交流,他一進顧奶奶的小樓就看到一位很和藹慈祥的儒雅中年大叔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廳沙發那里當小受。
就這樣的乖巧程度,也只得了顧奶奶一個短句:“心心的師兄,不用理他。”
怎么可能,嚴晶心的大師兄是生命科學院的院長,不論是從輩份上來論還是從資格上來講,都比魏溯難的陳院長拔份。
所以魏溯難還是恭恭敬敬地拜見了同盟門派的師伯。
掌門師伯人挺好,就是見了魏溯難還不忘挖角:“難難,我跟著心心一起叫,咱們不用生份,我是覺得你可以修一個跨校跨專業雙學位,這方面的手續很容易辦,你的成績也足夠,怎么樣?”
顧奶奶從廚房出來白了他一眼:“早干什么去了?遲了。”
然后顧奶奶就跟魏溯難使了個眼色,瞄了一起廚房,菜都買好了。
魏溯難趕緊使出煮夫遁,顧奶奶才方便跟大師兄耳提面命:“今天你有口服了,難難的廚藝就連我嘗過的大會堂師傅都比不上呢。”
然后緊接著顧奶奶就嘆了一口氣:“難難的爸爸是潘院士的學生,人家那也是嫡傳,不好做得太過。”
好吧,大師兄是一聲都不吭,導師說啥是啥,咱今天就是個透明人工具人,只要帶上嘴就行,不管說話,管吃好處。
魏溯難還真就弄了席全素宴,不單單為了嚴晶心的幺兒舞,還有顧奶奶年紀大了,也受不了油葷。
但菜品里都有葷味,只是去了肉和脂肪,味道依然被魏溯難留下了,滲透置換的原理被魏溯難用到了極致。
看到男票的表現,午飯時嚴晶心又對姐寶難稀罕上了,還向大師兄炫耀:“難難煮的菜可是比我們做實驗還精細,我的組合復方其實就是生病時難難給我做飯啟發了靈感。”
大師兄抿了一口老野蘆筍湯,由衷而嘆:“從這口湯就可以看出你們的實驗態度來,確實是精益求精,一點油腥都沒有,卻把鴨肉的鮮甜與蘆筍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這個純度,怕是趕上用實驗儀器來提煉了。”
魏溯難在心里給了大師兄一個大拇指,可不,他搖湯煲的速度一點也不比離心機慢到哪去,至少利用氣勁形成的液流旋渦跟離心機是一樣一樣的。
顧奶奶很高興,但嘴里不饒人:“吃你的吧,啰嗦,也就只有你不知道而已。”
大師兄嘿嘿一樂,在導師這,被罵了說明不見外,真要客氣了,那腦門就得冒冷汗了。
顧奶奶對學生的要求標準向來是以嚴見稱,嚴晶心這獨一份只不過是因為嚴晶心自己的標準比導師的標準還高。
一句話可以說明白,就矯情,二哈一般。
她還真不跟魏溯難客氣,午飯后銜著魏溯難就上實驗室,科大那邊課題還沒展開,可交大這里的速度快得出奇。
魏溯難大老遠地跑過來,假沒度成,又當上了科學民工,規劃得妥妥的七天樂算是泡了湯。
有詩為證,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好好的國慶假期,怎么就在實驗室里歡度了呢,姐寶難懵中。
他想起了那段著名的臺詞:“曾有有一份花前月下的國慶長假擺在我面前,但是我沒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時候才后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