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過天穹的戰略轟炸機。
震耳欲聾,天地旋轉的轟鳴。
撲面而來,直嗆喉嚨的濃煙。
還有熊熊燃燒,將皮膚烤焦的烈焰。
濃煙上方,一架黑梟武裝直升機飛掠而來。
24NL型23MM鏈式航炮迸射出熾烈的火焰,將地面直線犁過,花卉、樹木、廣告牌,紛紛崩碎。
這是人類依靠智慧與工業制造出來的殺戮機器。
哭泣、哀嚎、鮮血、濃煙、烈焰、死亡、毀滅。
還有恐懼…
和憎恨!
烈焰中,一道身影緩緩顯現。
一個…
看上去三十上下的男子。
他不算壯碩,可身軀卻仿佛頂天立地,似乎天地萬物,日月星辰,盡掌其手。
“不要用這種仇恨的目光看著我。”
“傷痛和犧牲不可避免,不是為了野心,是和平。”
“直徑不到三萬公里,人口不過三百零九億的藍星,分裂成四百零一個國家,戰爭、貧窮、饑餓、瘟疫、動亂,時時刻刻籠罩著這顆星球,消耗著這顆星球的生機和活力,必須有一個人站出來,結束這種戰亂,促使世界統一!只有統一,才能帶來和平!”
“我知道,這是一個艱苦的任務,為了這個任務,你可能要失去你的時間,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生活,你的一切…但…為了這個世界的未來,終究得有人站出來。”
“如果沒有人…”
“那么,我來!”
男子身形半蹲。
下一刻,地面堅固的地板蛛網般龜裂。
“嘭!”
在視覺尚未來得及跟上時,男子的身形已經縱橫凌霄,在六十米外的南亞大樓墻壁一借力,雙手持劍,整個人化作一道驚艷世間的劍光,撞碎音障,直上云霄。
黃金圣劍術·鳳翼翱翔!
目標,黑梟武裝直升機。
在兩者即將碰撞的剎那…
揮劍!
“滋!”
火光迸射。
這架武裝直升機被一劍凌空斬成兩半,在火光和煙塵中,朝地面墜落而下。
“轟隆!”
似乎發生了爆炸。
烈焰夾雜著沖擊波、煙塵、石屑,滾滾而來。
其中一塊破碎的直升機翼崩斷,呼嘯斬至。
“嗤!”
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劈開。
鮮血模糊了視野。
陸煉宵睜開眼睛。
眼前,不是被烈焰燒焦紛紛塌陷的房屋,不是被炮火犁過猶如廢墟的戰場,而是臥室乳白色的吊頂。
他眼中并沒有什么噩夢驚醒的恐懼。
一個持續了三年的噩夢,再怎么驚懼也該習慣了。
不習慣,就瘋了。
陸煉宵掀開被子,起身穿上拖鞋,來到陽臺。
晨曦漸露,朝霞漫天。
他看了看手機。
和平歷2015年9月26日6點11分。
確切的說,他看的是手機上的一則短信。
由于一個月沒有參加“最強歌王”的線上訓練,他已經從“鳳凰”戰隊預備隊除名。
不過…
現在不是玩游戲唱歌的時候。
他,已經是這個家里唯一一個成年男人了。
洗漱一番,他換上衣服。
大商,東州,啟明星市第一中學的校服。
他住的房子不小,分內院外院。
有天井、走廊、小花園,布局類似于四合院。
建筑面積一千六百平米,外加一個八百平米的院落。
總占地面積超過一千四百平米。
可惜,此時偌大一個院子,只有他、弟弟陸仙機,母親張莉三個人居住。
一個月前,數十弟子一起練武的熱鬧場景恍如昨日。
“嗡嗡!嗡!”
足以引得玻璃輕顫的轟鳴從外面街道傳來。
飆車黨。
摩托車轟油門的聲音呼嘯而過。
伴隨著的還有一陣驚呼,和肆意的大笑。
聽到驚呼,陸煉宵臉色一變,第一時間下樓,自兵器欄上拿起一把開鋒利劍,沖了出去。
這個時候,飆車黨遠去。
只見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婦人有些狼狽的從地面爬起來,收拾起灑了一地的青菜,和袋子裂開導致碎了一地的雞蛋。
“媽。”
陸煉宵大步來到張莉身邊:“不要管菜了,你的手肘、膝蓋在流血。”
“別,我沒事。”
張莉說著,想要繼續撿起青菜雞蛋。
可腳一動,卻感覺一陣刺骨的疼痛。
她的臉色稍稍一白,卻沒有出聲,仍舊伸手去撿那一袋破碎的雞蛋,要選出其中完好的。
這一袋雞蛋花了十六塊。
陸煉宵沒有說話,只是幫忙迅速將這些菜收起來。
撿好菜,張莉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媽沒事。”
可因為疼痛,她那蒼白的臉上更是帶著一絲細密的冷汗。
陸煉宵一手幫她提著袋子,一手攙扶著她,回到院子。
到了院子,他第一時間將手中東西放下,拿來一些治療跌打損傷的藥。
“我自己來,一點小傷,你今天還要上課,早點去吧。”
張莉將藥接過來,同時從身上拿出一張二十的紙幣:“路上自己買點早餐吃,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要餓著了。”
“好。”
陸煉宵應了一聲。
“把劍放下,你不是注冊武者,不能持劍上街。”
“好。”
陸煉宵再應了一聲,將劍放回去。
“不要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家里的事不要你管,你爸不在了,還有你媽我,這個家不會倒。”
“好。”
陸煉宵仍然老實應著。
“時間不早了,去學校吧。”
“好。”
陸煉宵第四次應聲。
頓了頓,他提了一句:“他們是看上了我們這塊場地,要么,把院子賣給他們吧。”
“住口,這可是你爸,你爺爺一輩子的心血,你作為陸家長子,怎能說出這種話…”
張莉嚴厲道。
“我知道錯了,媽你別生氣。”
陸煉宵連忙道。
“好好上你的學、練你的武,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家里的事你不用管。”
“好,我知道了。”
陸煉宵道:“那媽你注意一些,我先去學校了。”
說完,他轉身,去房里拿了個似乎裝書的包裹,出了門。
在出院子時,他停了下來,轉頭。
大門牌匾上書——天道劍宗。
兩側有對聯。
人法地、地法天。
天法道、道法自然。
他家是開武館的。
只是,一個月前,他爸,天道劍宗宗主陸長歌,在和龍泉門門主趙九州比武時被打死了。
陸煉宵回頭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他并沒有去市一中,而是乘坐公交車,去了市武道協會。
確切的說,是武道協會下轄最大執法機構——裁決委員會。
武道!
與天爭命之道!
真正的巔峰強者往往是自生死搏殺中脫穎而出。
一國沒有巔峰武者坐鎮,在局部沖突和特種作戰中勢必陷入被動。
所以未免武道界一潭死水,也避免仇恨積累濫殺無辜,武者間恩怨允許對等報復,可決生死。
各市更有武道協會管理武者,武者搏殺可以,一旦武者恩怨波及普通人,裁決委員會便會有人出面進行制裁。
陸煉宵到了武道協會,尚未進入裁決委員會辦公樓,一個中年男子就攔了上來:“你找誰?”
片刻,他似乎認出了陸煉宵:“又是你?”
“是。”
“委員會的委員們在開會,沒時間,你走吧。”
“開會。”
陸煉宵看了他一眼:“七點四十九開會?”
“哦,我記錯了,委員們還沒有上班。”
“我可以等。”
“你…”
中年男子似乎拿他沒辦法,往外一指:“那你去外邊等。”
陸煉宵聞言,老老實實在裁決委員會大樓外的小廣場站著。
中年男子也返回到了咨詢處。
“劉云哥,什么事。”
“天道劍宗那個,又來了?”
“哦,天道劍宗,我聽小道消息說他們宗主是先被人下毒,再被趙九州在比武場殺死的?”
“沒證據的事別瞎說,當心禍從口出,天道劍宗宗主沒了,龍泉門門主可是還在。”
“咳,閑聊嘛…”
日上三竿。
時間很快來到十一點。
人家讓他等,陸煉宵就乖乖的等。
作為一個普通人,他很遵紀守法。
坐在一棵樹下,他一等就是三個小時。
咨詢處的劉云看他始終不愿離開,似乎是覺得一直將他堵在外面也不是辦法,半個小時后,他終于進入了委員會辦公樓。
裁決委員會,有十四位委員,日常有三位委員當值,委員雖因年事已高,氣血兩衰,但在武道界中往往很有威望。
陸煉宵踏入辦公室,第一時間躬身向當值的三位委員問候:“各位委員好,我是天道劍宗代理宗主陸煉宵…”
“你這話不對…你不是注冊武者,代理不了天道劍宗。”
一位委員直接開口將他的話打斷。
陸煉宵認得這個人,呂慶,十年前也是一位好手,煉體圓滿,后加入武道協會,成為裁決委員會成員之一。
“我會遞交武者注冊申請表。”
陸煉宵道。
“武者注冊申請表。”
呂慶眉頭一皺:“武者不行,一年內天道劍宗沒有注冊武師入駐,就不能再維持天道劍宗編制,得解散,天道劍宗駐地性質也要從武道用地改成商業用地,或住宅用地,如果你們想繼續持有這塊土地,需在一個月補交一百四十萬土地性質變更金。”
“我知道,離一年還有十一個月。”
陸煉宵整理思路,停頓片刻,道:“我來裁決委員會主要是申請對趙九州進行裁決,龍泉門在公平比武時下毒…”
“我說過很多次了,你沒有證據表明是龍泉門下的毒。”
“眾目睽睽,很多人都看得出,我爸當時狀態分明是中了毒。”
陸煉宵望向其中一位委員:“張委員,您不止一次和我爸一起喝酒,也應該知道,趙九州不是我爸的對手,可他仍然和我爸比武,這本身就是個陰謀。”
那位張委員看了陸煉宵一眼,不急不緩的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比武較技的事誰分得清。”
“陸煉宵是吧,你們天道劍宗在拿不出證據的情況下不止一次詆毀龍泉門名聲,龍泉門趙門主已經向我反應了,眼下你既然申請了武者注冊代理天道劍宗,那么,到時候就讓趙門主用武者的方式和你說話吧。”
呂慶淡淡道。
“趙九州的做法完全違背了武道精神,裁決委員會對這種事,完全不管嗎。”
“你所說的一切空口無憑,沒有證據,總不能你說什么我們就得按你說的做吧,武道協會又不是你們天道劍宗開的。”
又一位委員悠悠開口。
寧峰,半年前帶著孫子向陸長歌請教過劍術。
“禍不及家人,他命人騷擾我的家人,這件事裁決委員會應該制止。”
“趙九州,或龍泉門武者出手了?如果沒有,普通人的沖突你應該去找司法部門。”
寧峰拿起茶杯,吹著熱氣道。
陸煉宵看著三位裁決委員會的值班委員。
“那些人就是趙九州唆使。”
“普通人,與我們裁決委員會無關。”
寧峰被陸煉宵的眼神看得不舒服,趕人了:“沒事的話,就不要打擾我們工作了。”
“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
陸煉宵仍然看著他。
一旁的呂慶拿出一根煙點上,悠閑的道:“武道界三大規則,第一條,武者不得無故對普通人出手,第二條,武者恩怨允許對等報復,龍泉門門主趙九州打死了天道劍宗宗主陸長歌,你接任宗主,也可以打死趙九州嘛。”
打死趙九州。
趙九州,啟明星市九大武道勢力之一龍泉門門主,煉體圓滿,已步入氣血境界。
而他,武道萌新,兩者間沒有任何可比性。
武道協會不出面,他怎么為父親陸長歌討回公道?
最終,陸煉宵有些落寞的轉身走出了裁決委員會。
“嘖,不懂事的小娃子。”
呂慶嗤笑了一聲。
“打個電話給老趙,我們可是幫他擔了很大的風險呀,他得有所表示才行。”
寧峰呵呵道。
張委員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銀行卡余額,微微一笑。
大樓外。
明明是九月正午十二點的艷陽高照,陸煉宵卻感覺身上有些冰涼。
“我…只是一個學生,龍泉門有武師趙九州,還有十四個注冊武者,學徒上百…”
陸煉宵站在裁決委員會外好一會兒。
終于,他有些艱難的轉過身,走向武道協會辦公區。
一位工作人員接待了他:“請問辦理什么業務?”
“我是天道劍宗代理宗主陸煉宵。”
“天道劍宗?”
這個工作人員知道這個門派。
門派建立十幾年,為啟明星市九大武館之一。
可惜,最近一段時間出了什么意外,快速沒落下來。
心想著,他開口問:“那,有什么是我能幫上陸宗主的?”
“我以天道劍宗代理宗主的身份申請…”
陸煉宵說到這,停了停,神色黯然:“注銷天道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