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也有懼。
雷電如浪蛇翻涌,不斷地將空間撕裂又重組,迷谷樹僅存最后一截樹樁的幻象,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天道摧毀。
隨著迷谷樹越來越少的景象殘存,玉眉先生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透明…
在這場力量完全不匹配且似永遠都無休止的瘋狂的攻擊中,玉眉先生和烈山鼎卻幾乎同時感受到了天道氣息突然變得不穩定起來。
那不穩定的氣息中透露著明顯不甘和迫切。
似乎天道也預感到了某件重要的事即將要發生,龐大的雷云發出海嘯般怒吼,無數條龐大的電蟒糾纏在一起,向著玉眉先生只手托起的迷谷樹根瘋狂壓下。
翻涌的云霧塵埃中,烈山鼎嗅到一股血液的氣息。
玉眉先生的身體猛地打了個趔趄,已經趨于透明的人幾乎就要消散。
“先生!”
烈山鼎驚呼,可是此時盛在藥鼎中的青藍色火焰,已經沒辦法給玉眉先生提供任何幫助。
“咔嚓!”
雷云憤怒壓下。
花枝大娘拼盡全力把計梅邊抱在懷里,緊緊閉上了眼。
在烈山鼎看不見的二力相抗的邊緣,迷谷的樹根只余下不足寸許,雷霆就要直接與玉眉先生的真身相抗。
此時肉眼可見的迷谷樹的幻象已盡數被雷罰摧毀。
而烈山鼎所不知道的是,當迷谷樹幻象不復存在的時候,玉眉先生也將不復存在。
血的氣息越來濃,玉眉先生的身體也越來越剔透…
“咔嚓!”
天道劫云終于最后一次蓄滿了能量,準備一次結果掉堅硬的大黑巖。
就在這個時候,高空之上突然傳來悠長的吟鳴。
“哤——”
隨著這一聲吟鳴,天地間原本混亂的氣息出現了瞬間的停滯,就好像整個山海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的神仙,包括白虎在內,紛紛仰頭看向深空高處。
已經蓄滿的沉黑的劫云,也在這一聲長吟中停滯了翻涌。
“哤——”
又一聲悠長的吟鳴傳下來,高空之上出現一層一層堆疊的白云浪團,就好像巨大的風將海上所有的重云突然全部推送到了這一方天空之上,整個天空都被填堵地擁擠不堪。
就在眾神驚異地自白云山海間搜索的時候,云中突然有長風呼嘯,一條巨可蔽天的白色龍尾自云端橫掃而出。
在所有人都反應不及的一個瞬間,堆雪一樣的白龍巨尾毫無遲疑地拍向威壓震懾天地的道罰雷云。
龍尾與雷云撞擊的一刻,祥云上的所有神仙頃刻盡被掀下云端。
就連白虎也怒嘯一聲,躲地稍遠了些。
龐然龍尾如一柄切割天地的白刃,筆直切開了聚集著天地氣息的天道雷云,鋒銳地就像庖丁手中的解牛刃。
滄華竟對天道出手!
這一切來的實在太快,太突然,之前毫無征兆。
被掀翻云端的眾神雖然驚慌失措卻更加震驚惶恐和…茫然。
滄華是這個世界最強的守護者,在過去的萬萬年間,沒有哪一位神靈膽敢懷疑他對這一方世界的忠誠職守。
可是,這一刻,滄華竟然親手切開了象征這一方世界執行神權的天道。
滄華的行為,直接碾碎了所有神祇固有了千萬年的認知,讓執掌這方天地的眾神集體陷入迷惘。
可是,這一切還并未結束。
就在眾神還深深陷入迷惘狀態的時候,在蒼龍之尾橫斬天道的下一息,在蒼龍的身側,出現了一個奇異的圓。
那個圓仿若立體,像是一層層堆疊起來,在圓的邊緣,隱約可見赤黑青黃紫等不同顏色的虛影。
“嗷吼——”
白虎突然對著那個奇異的圓發出憤怒的暴吼,暴吼是反抗,可是暴吼的同時,白虎卻奇怪地向后退了好幾步。
蒸騰的白云被攪散,天空中出現比重云更加的壯觀的偉岸龍身。
蒼龍根本就沒往暴怒的白虎身上看上一眼,盤曲的龍爪驟然張開,那個圓也在瞬間轉換了一個姿勢,變成了一條龍尾七彩的鑲邊。
這個時候,眾神才徹底反應過來,那個奇異的圓只是從下向上看的觀感錯覺,那其實是滄華的九尾原身。
蒼龍長軀輾轉又努而伸張,九尾自上而下兜頭拍下。
頃刻,暴雨如天漏傾盆。
眾神瞠目結舌。
先前如墨山一樣的天道雷罰,竟然被滄華直接拍散,散作滿天烏云,最終化作不甘的暴雨傾灑人間。
暴雨淋濕了山川大澤;
淋濕了大黑巖;
淋濕了跌落在半空的神仙們;
淋濕了這一場轟轟烈烈的劫難。
烏云里仍然偶有沉悶的雷鳴,但也只是雷鳴而已,像天道尤有不甘的牢騷,可是也僅此而已。
天道居然如此好脾氣?
眾神很惘然,眾神更迷茫。
“好像…停了。”
神仙里突然有人低低地說了一句。
這個時候,暴雨仍在下,這場雨眾神亦無能幸免被淋地滿身水漬,頭面狼藉,這是天道的怨懟,誰也躲不開。
可是,卻沒有人取笑說話的那位神仙。
因為到了這個時候,眾神才后知后覺:停了,確實停了!
原本湍流于虛空最高處,那個被摩訶洛伽刺破的大結界破口不斷滲進來的,異界的氣息停止了。
停止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結界的破口被封住了。
這才是一切紛爭開始的真正緣由,也是一切紛爭結束的必然條件。
亦是滄華歸來的緣由。
滄華竟然封上了破損的結界!
眾神驚詫的目光再一次投向虛空。
烏云上的白色巨龍已經消失,只有漫天的濃云仍在沒完沒了的泣雨。
白衣紫眸的帝君出現在被淋濕的大黑巖上。
暴雨淋漓,大黑巖坑坑洼洼里全都積滿了水。暈厥的人們浸泡在凄冷的雨水里,看不到一點生氣,儼然一座大墳場。
滄華抬起頭,看向落雨的天空,聲音微沉:“羲神始創自然之道,尊損有余而補不足之訓。不仁道,則損不足以奉有余!”
話音落,空中傳來“轟隆”雷音。悶悶的卻離得很遠,像是天道執拗地在跟他反抗頂嘴,卻終究失了底氣。就連雨勢也跟著漸漸緩和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