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一句無心戲言玩笑,誰知臘月的笑,卻突然一僵,眼底飛快滑過一絲黯然,摸著肚子…不說話了。
小云心里疑惑更甚,她一直都好奇,哥哥和臘月如今這怪異的關系,就連母親都看出來,他們之間就是哥哥一頭心動,何不趁機試探著問問。
“初九,你這兩天還是看到啥東西都惡心嗎?”她沒話找話的閑扯著。
“嗯,大夫說是過了三個月就好了。”小云眼珠子一轉,笑道,“說起來你們倆可有意思,當初我就說,你將來會是我嫂子吧?怎么樣,到底是我哥厲害,這下我連侄子都有了,你都不知道,娘高興的天天燒香拜佛求平安的,爹不好過來看,可也一天問娘好幾遍的。”
臘月笑的有點干,卻一句話說不出來,她這么不說話,反倒讓小云不好往下試探。
“對了,你們給孩子起名字沒呢?大名要爹來取的,小名你們兩口子自己也沒有商量么?”
天氣有點悶,胸口有點兒上不來氣。雨天雖然沒那么熱了,但是這氣悶的感覺,還不如北方干燥點舒服呢。臘月把窗戶推展,深呼吸兩口空氣,這才回道,“沒呢,這才兩個月多點,忙什么?”
小云垂頭喪氣的抓起自己腮邊一縷劉海,吹著玩著,她有點氣自己的笨,試探別人心事什么的,果然不是她的強項,可真難,還是直接問的舒服。
有點自暴自棄的,她沒話找話的說道,“娘說你們的婚事,打算定在下個月呢。”
“這么快!”臘月一驚,“云清都沒有和我說啊,這是不是太快了些?”
小云白了她一眼,“下個月趁著還不顯懷呢,辦了正好。難不成你要等七八個月了,挺個大肚子上花轎啊,傻不傻…”
“可…可云清說…”臘月好似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云清答應過能不成婚就不成婚的啊,而且也說過,不會那么早就成婚的,這下…這怎么行呢?這怎么辦呢?
她這頭一急,臉都白了。把小云嚇了一跳,連忙喊人來看,擔心不住問這問那,“你覺得怎么樣?要不要喝點水?哪里不舒服?大夫一會就來,你可要挺一會啊。”
臘月搖搖頭,扶著小云的手坐下,“方才就是突然惡心的很,這會又好了,你趕緊叫丫頭回來,別嚇到了娘。”
石小云想了想,沒有驚動老母親,可還是悄悄的叫了大夫,等過來診了一回脈象,確定沒事了,這才放下心來。
“小云,我覺得這屋子里的桌椅板凳都是味道,想出去坐著,咱們去晴春榭坐著看花去。”
潘大人府中,一室門客討論了半天也沒討論出個四五六來,反倒吵得人頭暈腦脹的,潘大人煩躁的揮揮手,把人都趕了出去,又把石云清留下。
上了茶,兩人相對無言,誰也不肯先打破這令人尷尬的沉默。門外的雨聲滴滴答答的敲著屋瓦,跌落到臺階上濺起小小的水花,院子里的兩棵玉蘭樹開的甜香膩人。
石云清喝著茶,看著院子里的雨簾,心思早飛回了府中,也不知道臘月這會在做什么呢?和小云閑磨牙抬杠?她們倆見面就是嘻嘻哈哈的,今天不知道吃沒吃藥,想起她每次捏著鼻子苦著臉的樣子,石云清忍不住輕笑出聲。
潘大人摘下手腕上的紫檀數珠轉了許久了,冷眼瞧著石云清的反應,專一等他先說話呢,誰知他竟然一副魂游物外的樣子,好似老僧入定般。
正犯愁這么干耗著也不是辦法的時候,他這么一聲呵呵的輕笑,正好給了潘大人搭茬的機會。
潘大人也跟著呵呵一笑,“云清這是想到什么好事了,這么發呆也能發出笑來了?”
生恐石云清回答的話不是他想要知道的,話題不知道又會轉到什么地方去。潘大人不等對方回答,已然自己接道,“莫非是因為和高二公子要結親了,心內歡喜?說起來這件事,我最近忙著隨高大人協理朝政,也沒空到府上尋老友道個喜,討兩杯喜酒喝。”
這番話說的又酸又醋的,潘大人老毛病又犯了,這人真是心性多疑勝過曹操,對誰都三分用七分疑的,本來就總忌憚高思遠如今占領金陵城,雖然自封了個護國大將軍,并不曾登基為帝,可這反而更讓人擔心。
他潘佑安此生多半也不會再有什么變故,只能在高思遠麾下做個文官。那些當初發下的要登絕頂,傲視天下,讓天下跪拜的宏愿,如今看來,就像個笑話。
可石云清和他不一樣,石云清才名在外,如今自己失勢,本就擔心他會被高思遠收買了,這下可倒好,兩家竟然要結親了,那以后還有他潘佑安什么事?說到底,救命之恩畢竟也過去那么多年了,哪有這兒女親家關系來的密切,自己只怕…連這么個最得力的謀士,也要失去了。
盡管這話說的很難聽,可石云清知道,以他現在處境,所慮所憂也不算為過。再說,還有父親幾次三番、不厭其煩的叮囑報恩報恩的。
石云清默默嘆口氣,好脾氣的回答道,“潘大人,舍妹和高二公子的親事,是高老將軍先提了的,當初朝堂上也曾問過您的意思,您也說了甚好,我爹才點頭應了的。如今,雖然對外說的是已經訂婚了,但到底不過是個口頭上的約定,若是潘大人不喜,我回去和家父商議,拼著得罪了高老將軍把這婚退了,也不是不可。”
他最近周旋的有點心煩。潘大人話說的不好聽。放在以前,他會好好思索出一套說辭來,既能安潘大人的心,還能把這件事解釋的有理有據,與他詳細分析利害關系。
可如今他真的煩了,回答的也帶了兩分不滿和生氣,這不過是小小的發泄下心中的不滿而已,可聽在潘大人耳中就不一樣了。
潘大人臉色一變,有點掛不住,話說的就更難聽了。他冷冷哼了一聲,將手中數珠啪的拍在桌子上,“石大公子,好硬的口氣!這是看我失勢了,自己又攀上了高大人這根高枝了,就把那往常的恩情厚誼都忘了?你可別忘了,高思遠再能耐,那腦袋上可還掛著個弒君的大罪呢,指不定哪天被伏朝舊部就給收拾了,可別得意的太早了!”
石云清覺得,最近自己的涵養越來越差了,腹中一股無名怒火騰起,又被他生生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