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欲言又止了片刻,見公子目光如同長在窗外那女人身上般再不曾分出一絲給他,顯然也沒有再與他說話的意思,于是便退下去取文房四寶來,又親自研磨伺候著公子寫字。
今日的金陵難得的大晴天,一片春光大好里,外面園子花紅柳綠水碧天青。臘月自從沒了自由后就特別愛在園子里玩,每天一大早就出來湖邊擺個桌子,望著一湖水,要么逗湖里的彩鴉鴛鴦玩,要么就這么直愣愣的發呆。
上次戴雪的娘請平安脈順便給她也診了個脈,她竟然有喜了。猶記當時自己震驚的整個人傻掉,而石云清卻一臉高興得意,仿佛那孩子是他的似的。
不放心跟過來的石老夫人進門第一眼就認出了臘月,欣喜的與她交談良久。等診出脈象來,又看看兒子一臉喜色的樣子,她心里已經有了底了,當時就拉著臘月的手,慈愛無比的一頓叮囑,“你這孩子,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呢?如今有了咱們家的孩子,這可是清兒長子,是咱們石家的長門長孫,可不能再這么著委屈著自己了,我回去就和清兒他爹商議著趕緊把你們的事給辦了。”
臘月一瞬間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驚了許久才醒悟老夫人這是把自己腹中孩子當成石云清的了。
“不是,老夫人您聽…”
石云清不等她說出口已經一下打斷,“初九,娘她老人家也是操心咱們的事,你就不要頂嘴了,咱們做晚輩的哪來那么多不是可是的,長輩的話都是有道理的。”
這是什么混賬話!那要嫁的可是我!再說我肚子里懷的那是你的嗎?你就這么厚顏無恥的認下,叫人誤會,你同意我還不同意呢!
孩子他爹也不能同意!
但是看石云清對她悄悄搖了搖頭,臘月也拿不準到底他這么做是個什么意思,有什么隱情,于是便也半推半就的由著老夫人自顧自的布排一番,然后歡歡喜喜的離去了。
老夫人前腳離開,臘月后腳就炸毛了,“石云清你搞什么鬼!什么成婚?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石云清把她按坐在床上,十分好脾氣的提醒她,“你如今有孕在身,可不能動不動就發脾氣了,對孩子不好,尤其頭三個月最是重要。”
這倒是真的,臘月無奈的咬著牙,憤怒的瞪了他半天,要是目光能殺人,她早就把石云清殺了個千百刀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娘都要去準備婚事了,你還這么淡定,你到底想做什么?”
“娶你啊。”石云清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她,“當初在硯花水,楊大爺和楊大娘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著咱們成婚,還說想抱咱們的孩子,如今他們二老雖然已經不在人世了,可是他們英靈不遠,想必也很開心能看到我們有這一天。”
“開心個錘子!”臘月要被他氣死了,偏偏這人不該正經的時候正經的像個和尚,該正經的時候又偏偏沒個正形的,漫地瞎說的就是不往點子上回答,能把人氣吐血。
她現在有孩子了,不能生氣不能發火,要鎮定,要冷靜。
臘月如是這般念經似的心里默誦了七八遍后這才突出一口氣,盡量用溫和的語氣再次問他,“云清,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其實是恨著臘月肚子里這個孩子的,嚴格來說恨的是自己,要不是自己太君子了,與臘月在一起有多少次機會能得到她。
硯花水那時候每日同睡一張床,就該無視她的什么要成婚才要在一起直接要了她的,如今被戴雪那個莽夫捷足先登,還有了孩子。這真是他石云清生平最后悔的事。
他已經回答了就是想娶她。
可臘月認定了石云清是個詭計多端的人,這番操作肯定又有什么陰謀詭計要利用她,無論石云清怎么說,臘月都不肯信半個字。
于是他便也只好給自己想了個陰謀詭計,回答道,“不逗你了,我想利用你來把那些對我有非分之想的女人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拒之門外,”生怕臘月不信,他又補充道,“你也看到了,遠的不說,光香兒就叫人不堪其擾。”
這種借口鬼都不信,臘月狐疑的看著他,“你以前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再說了,就是我真答應了陪你做這場戲…不行不行…這成婚大事豈能兒戲,不行不行,我不能答應你。”
她瞪石云清一眼,“你少糊弄我,就是成婚了,難道就能杜絕別的女人的念想了?你大可以三妻四妾往家里頭娶,這不是你的目的,少弄鬼,老老實實回答我。”
我是老老實實回答的啊,可你不信,我是真的想娶你,想讓你做我的夫人,這話我說過無數次,沒有一次是假的,石云清心里一聲長嘆。
突然一把擁住臘月,“初九,我不能說,對不起,現在不能告訴你。”他實在詞窮編不出理由來了,只好用這種方法敷衍,“只是不得不逼你幫我這個忙,好嗎?”
這段時間石云清的遭遇境況臘月都瞧在眼里的,空有一身本事卻遇人不淑,潘佑安那個草包自己庸才還死活拽著石云清不肯放他自由,偏偏石云清這么灑脫如風的人就恩情這一條上認死理,被全家的救命之恩,父親的諄諄教誨縛的死死的不能掙脫。
臘月很想幫他,可是幫人也看啥事,和他成婚這種幫法是絕對不成的。
“云清,我別的什么都能幫你,可是這件事絕對不行,我和戴雪已有婚約,再說如今又懷著他的孩子,我不能對不起他。”
戴雪,戴雪,戴雪,石云清一陣氣惱,臘月如今心里就只有那個戴雪,從前好歹他們兩人都在臘月心里有一般重的份量,說不定自己那時候比戴雪還更重要些。
不過就是離開鄴城那時候沒有告訴她,怎么就一下子變成了這樣呢?怎么事情就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發展成這樣呢?
早知道,當初就該走的時候把她也順便擄來的,這樣和自己日夜相守,何至于感情上一敗涂地。
但他不能發脾氣,如今的他不占優勢。
“初九,若是我答應你不納妾呢?”
這曾經是臘月心底的刺,她的底線,是她把感情的天平偏向戴雪那邊的根本原因,如今他給臘月這個承諾,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