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青這么說話,小云就不愿意了。一撅嘴不屑道,“他們一家人這么對臘月,憑什么要以怨報德?我哥常說這世上有一種人如同喂不熟的狼,你若是不趁他們病要了他們的命叫他們永無翻身之日,一旦被抓住機會翻了身,他們可不會顧念什么當初放他們一馬,拉他們一把的恩情,保管把你吃的干干凈凈的,骨頭渣都不剩,如今咱們和臘月認識這么久了,這府里那對母子是個什么東西,青姐姐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們就是那種喂不熟的狼。”
生怕他們兩人吵起來,臘月連忙打圓場,取過桌子上的兩個天青色瓷瓶來打開招呼他們同看,“好不容易聚一次,且說這些個煩心事做什么?來看我做的嫩粉色胭脂,給我點意見。”
兩人果然不再爭論這個,都湊過來看臘月的胭脂,常嬤嬤把炭盆子又添了一個,然后退了出去。
臘月抽下頭上的碧玉簪子挑起一點胭脂給他們倆點在手心里,說道,“這是上次聽云清說的金陵你們家鋪子里出的素凈的首飾和衣衫搭配的胭脂。當時云清說春夏之際過于濃艷的胭脂瞧著總覺得厚重壓抑,若是能配出一種淡粉色,且再加些珍珠粉提亮的胭脂,不知道會不會好看,我就存了心思,抽空做了出來看看,本來還想著要約你們試一試呢,正巧你倆就來了。”
兩人將胭脂淡淡勻開,對著鏡子抹在唇上,小云今日穿的一件大紅的羽紗對襟雪褂子,這粉色胭脂有點搭不起來,不過她一個姑娘家的,性格又活潑跳脫,太艷麗的胭脂反倒趁的人就俗了,這粉色點在唇上,將她的潑辣壓下去兩分,顯出兩分嫩嫩的嬌羞來,為她增色不少。
李青平時性子就溫婉,婆家又是大戶,禮多規矩重,是絕不可能讓家中新婦涂這么淡色的胭脂的,又不是喪夫寡婦,這么打扮不吉利。
因此她只是鏡子里看了看,禮貌的夸了兩句,就又尋出個大紅顏色的重新涂上了。
小云卻愛不釋手的左照右照的半天,最后把那胭脂拿在手里,說道,“不如我就拿回去吧,也就是這幾天我哥就要回來了呢,到時候正好給他瞧瞧。”
臘月笑著點頭,李青看看他們兩個,暗暗又皺起了眉頭:臘月與小云似乎格外親厚,且臘月說話竟然不避諱的喊石大公子的名字,這實在于禮不合。
想到外界的那些流言,凝視著臘月,李青陷入了沉思里。
送走了李青和小云后,臘月在門口被娟娘堵住。
臘月略一頓,笑道,“他方才來過了?不放心你”
娟娘輕輕嗯了一聲,雙手不安的互搓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臘月眉頭微皺,“有事?”
娟娘又嗯了一聲,揮退下人,這才懇切的,可憐巴巴的望著臘月道,“姐姐…”
不等她說完,臘月抬斷她的話,“我一直想說來的,私下里你還是別這么稱呼我,我是獨生女從沒有什么姐妹,也不慣被人這么稱呼著,有事你直接說就是。”
娟娘一窘,生怕臘月抬腳走了,連忙說正事,“我想知道,這次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一萬兩銀子呢,之城會不會又要咱們典當嫁妝,我…我想留著我的錢,將來和表哥出府了過日子…也寬松些。”
臘月嗤笑一聲,突然就想到了她的身世,出言嘲諷道,“你爹不是當朝丞相么?好歹你也是相府千金,回去了些許哭上一哭認個錯,還愁將來的日子么?”
娟娘臉一紅,羞得頭都抬不起來了。可是到底也沒有勇氣坦白自己的身世,只好放低身段受了這話央求臘月,“我素來知道姐…少夫人您足智多謀,此番真的是誠心來求的,之城醒了必定會逼我交出嫁妝來,上次的嫁妝典賣了也不過才贖回來一個多月,還沒暖熱乎呢…求您了。”
臘月不喜歡幫和自己脾氣不相投的人,但趙正的確這次幫了大忙了,就小小的點化下她好了。
她若無其事的理了理鶴氅上的扣子衣襟,抬腿與娟娘錯身而過的瞬間低低說道,“你那值錢的東西若是被盜了,是不是就拿不出來了…”
平心而論,娟娘這人不怎么聰明,除了會裝柔弱裝可憐,動不動掉眼淚博男人同情以外,她那點心思手段若是攤上別的豪門望族家的妻妾,早就被整的死了一百回,渣都不剩了。
但這個女人有個獨特的天分,只要涉及到和錢財有關的東西,就會很開竅,一點就透的。
這不,望著臘月的背影發了個懵,她一下就明白過來臘月的意思來,心里豁然開朗,連忙回去準備了。
當夜,趁張府當家作主的母子倆病倒修養沒空理家的空,府中更有盜賊潛入,趁機偷走了張少爺的平夫人四五匣子首飾珠寶金銀玉佩,還動手把上來與賊人撕扯的平夫人一條胳膊劃傷了。
合府驚動。
剛醒來的之城和老夫人聽聞這個消息,都先后撐著身體前去探望,見娟娘哭成了個淚人,雙眼腫的核桃似的,之城心下不忍,老夫人心疼未出世的孫子,都一起安慰起來。
老夫人還不知道瓷窯出事了,下人們得了少爺的吩咐也都把這件事捂得死死的不讓老太太知道。
“好了,別哭了。”老夫人勸解兒媳,“不就是一些珠寶么,能值幾個錢,將來娘都給你添上,已經派人去報官了,無論找不找的回,娘都把話放這里了,你那些丟失的財物,等我孫子出世了,我都雙倍給你補上,行不行?可別哭了,傷了身體到時候都是自己受著。”
她這話一說不要緊,之城聽的差點又吐血死過去,娘這是大手撒銀子習慣了,真什么都敢許給人,也不看看如今家里是個什么情況。
越看越心煩,想到肩頭的兩萬兩銀子的債,一個頭有兩個大,思來想去還是想到了臘月。月娘是個最有辦法的人,若是想幫,別的不說,就是光那石家大公子拔一根頭發也能幫他們度過難關了。
況且,這兩天和月娘的關系也緩和了不少,去求求她,她該不至于就不管這個家了。既然都不說和離了,月娘心里肯定還是有這個家,也不想看這個家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