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雪沒有如那夜帶她上山的時候騎馬,而是將臘月抱在懷中施展輕功,騰挪點縱出了山寨很遠處對面的山峰上,從這里遙遙望向鳳凰峰。
今天九月十九,天氣有點陰沉,看不到月亮也沒有星星,有點冷,臘月將腦袋鉆在戴雪懷中,過了片刻戴雪停了下來,“臘月,你知道鳳凰山里有狼嗎?”
臘月一驚,從他懷內抬起頭來,四周一看,隱隱約約只能看到樹木和黑乎乎的山峰的影子,“真的有狼嗎?以前聽高掌柜說過,我還沒見過狼呢。”她聲音里帶著點恐懼以及恐懼里透出的隱隱的期待。
有戴雪在,她相信狼沒什么可怕的,可是據說狼都是群居的,行動也都是十幾、幾十只一起,好漢尚且難敵三只狼呢,戴雪一人萬一對付不了呢。
她不安的警惕的看著漆黑的夜,“戴雪,咱們不會遇到狼的吧?”
戴雪嗯了一聲,抱起她縱身躍上了最高的山峰,也是上次他們一起看鳳凰山落日的地方,看著瑟縮的臘月,他將四周一些枯枝收攏,掏出火折子點了個篝火,將她摟在胸前,“不用怕,狼怕火,不會過來的。”吻她頭發下,戴雪溫柔的說,“你覺得夜里的山里美嗎”
臘月微笑著點點頭,“有種危險的美,而且還很好聞,”她閉著眼睛使勁吸了兩鼻子空氣,“有山菊花的味道,還有好多草的味道,都是我小時候住過的田莊里聞過的。”
“喜歡鳳凰峰嗎?”戴雪看著火光映襯下的臘月閉著眼睛微笑的滿足模樣,“將來幫竇大人得了天下不如我們就和幾個好兄弟一起回這里吧,你陪我一起。”
沒曾想戴雪這樣的人竟會說出這樣非常“石云清”的隱士一樣的話來,臘月有點吃驚,然后笑著搖頭,“你傻了嗎?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功成身退。你又是武將。我雖然識字少,可是從小聽爹爹講許多歷朝歷代的故事,武將們功成后要么被殺,要么被奪權,真正能得了自由歸隱田園的屈指可數,你可以想想你那位竇大人為人處事性格能不能做的到放你回來。”
臘月靠在他懷里,手里玩著一根樹枝,“你若是真的有這個心思,目下就此真的做個實在的強盜占據鳳凰山倒還有可能。”
“我不能,”戴雪眉目冷峭,堅定的道,“我定要為我一家人報仇雪恨。”
臘月很想問他背負著什么血海深仇,可是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她相信戴雪想說的時候一定會告訴自己,就像自己心里也有不想說的事,不想揭開的疤。
他不說,她就不問,兩人靜靜的靠在一起,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夜晚。
“嗷嗚——”
一陣狼嚎從遠遠的山谷傳來,臘月嚇得一激靈,“狼?狼!”
“嗯,是狼,我就是讓你來聽狼的,”戴雪笑著在臘月臉頰上親了下,“別說話,你好好聽,還有狐鳴呢。”
臘月點點頭,主動往他懷里靠了靠,就聽方才那一聲悠長的狼嚎過后,緊接著又一聲狼嚎響起,似乎在呼應方才的那只狼,然后此起彼伏的狼嚎聲連綿不絕的響著,打破鳳凰山夜里的寂靜。
隨著狼嚎聲漸漸結束。
“呼唔兒——呼唔兒唔兒——”
一聲音略弱略柔的叫聲響起,這陣叫聲聽起來雖不如狼嚎那么悲愴、威武、凄厲,可是卻另有一種帶著些狡詐的媚氣。
也不知是從小聽狐貍精迷惑人的故事聽的太多了,還是這聲音因為聽起來給人這種感覺才會讓人把他們聯想成吸人精氣,狡猾聰明智慧超群的妖怪。
“這是狐貍?”臘月小聲的問出聲,戴雪低頭在她耳邊撫著她的耳邊碎發嗯了一聲,“狐貍叫起來也是彼此呼應的,這山里有多少狐貍他們自己都知道,每晚都會用這種方法和同類打招呼,以便知道每天死了多少同類。”
“臘月想學狐貍叫嗎?”戴雪突然有些調皮的一邊問她一邊踢暗了火堆,兩手合成個甕的形狀,大拇指銜接的地方露出一條細細的縫隙,唇貼在拇指根輕輕的一吹:“呼唔兒——呼唔兒唔兒——”
戴雪手掌間的叫聲竟和那狐鳴一般無二,更神奇的是,他這里聲音剛落,遠處的山頭竟然有呼應他的狐鳴聲也響了起來。
“太厲害了,我也要學,教我教我!”
臘月眼睛明亮亮的,學著戴雪也把手那么合起來,可是卻吹不出聲音來,“啊,怎么回事啊,戴雪你快教我。”
“叫阿雪,以前說好的。”
“阿雪,阿雪教我。我也要和對面山上的狐貍打招呼呢。”
臘月一時間竟好像回到了少女時代纏著爹爹要這個要那個的時候,心中淤積的不快也一掃而光。
“手和手之間不能漏風…對…除了大拇指處的小縫隙,別的地方都不能漏風…對就是這樣…”
“啊,還是不行啊。”
“你不要急,吹的時候緩緩勻速的吹氣,越吹的急越吹不響,再試試。”戴雪將臘月圈在懷中,親手捉著臘月的手幫她調整好。
“呼唔”一陣短促的狐鳴從手中傳來,臘月一高興吹的氣流變急,聲音又一下消失了。
“不要慌,再來,一定不要心急。”臘月再不曾想到戴雪這樣的急性子,竟然會有一天來對別人說什么不要急慢慢來之類的話。
今夜的戴雪變了一個人似的,溫柔深情,說話也不霸道,還會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教她學吹狐鳴哨。那一瞬間她看著火光下戴雪的臉心里柔軟的暖流緩緩淌過,有一種久違的心動的的熟悉感覺升起。
她想:要是…要是將來真的自由了…要是戴雪他能不納妾…那自己或許可以考慮下和他一起相伴余生…可以嗎?
臘月的狐鳴哨從短促漸漸變得悠長,漸漸變得也婉轉媚氣,漸漸的也能有別的山峰的狐鳴聲與她呼應。當第一聲狐鳴呼應著響起的時候,她開心的甚至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夜,鳳凰山對面的山峰上狐鳴聲響了一夜,天明才歇。
望著天邊紅燦燦的朝霞,戴雪撫著她額角那朵海棠花對臘月道,“鳳凰峰的翎毛紅葉子樹,快要到手了,等到時候再帶你來看。”
“唔…”懷中的女人睡的香甜,腦袋在他懷中蹭了蹭像只慵懶的小貓。
戴雪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額角,“臘月,很美,不要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