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臘月也不用再做戲。
她一把揮開婆婆的手,腕上的金絲麻花鐲子互相撞擊著叮然脆響。
臘月冷笑一聲,“娘說什么呢?早上妹妹來求我嘗她的紅豆羹,我恰好也熬了一碗,互相換著喝。只不過嘛…我不小心拿了自己熬的那一碗,妹妹喝了她自己熬的,您都不知道妹妹有多豪氣,一口就悶了。”看著婆婆怒瞪的快要掉出來的眼珠子,臘月起身拍拍膝蓋,慢悠悠的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
“誰讓你站起來的!給我跪下!今晚都不許起來!”婆婆拍著椅子暴喝,黃花梨的圈椅那么硬,不知道她手疼不疼。
妝奩里取過桃心木梳子,打開被婆婆扯亂的發髻,一下下輕梳著,臘月慢條斯理的瞧了婆婆一眼,溫和一笑,“那可不行。罰跪總要有個理由吧,我犯了什么錯你要我跪?沒喝那碗紅豆羹?還是沒把昏倒的妹妹給您送回去?”
“你這個賤東西!”婆婆怒氣洶洶的揮手來打,臘月抬胳膊擋住,手里的梳子震落在地。
“你敢擋?你這個賤女人,你怎么對得起張家!你竟然害自己的小姑子!”
一句話惹惱了臘月,怎么有臉?這個惡人她怎么有臉說自己害了她女兒!前世的遭遇突然又浮現,臘月再也忍不下去,一把將婆婆推到椅子上。
“誰害誰?”恨,加上無邊的怒,臘月眼睛里似乎迸射出刀子來,“那碗紅豆羹我喝了就如了你的意?毀了我清白好讓你那聽話的兒子死心?怎么?給你兒子找好正室了?我占了別人的位置了?這么看我不順眼,怎么當時之城要娶我的時候你不力阻!”
臘月情緒激動,聲音抬高,淚水忍不住的滾落,“為什么那時候要同意他娶我!你看我不順眼,休了我不行嗎?為什么要用這么惡毒的方法來害我!”
夕陽的余光從窗格里照進來打在臘月的臉上,透著一層明昧不定的兇狠,婆婆被眼前性格大變的女人嚇了一跳。
這還是那個唯唯喏喏任她拿捏的女人嗎?這女人對兒子的癡迷呢?那為了討兒子開心的忍辱偷生呢?此刻的女人眼睛里只有恨,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從她未梳好披散的發間盯著人看的時候,像十八層地獄放出來的惡鬼,令人心底打顫。
“胡說什么…誰要害你…”婆婆的聲音明顯軟了氣勢。
“老夫人不好了,小姐自縊了!”門外仆人驚慌喊著沖進來,婆婆來不及再理會臘月的事,眼前一暈,哭著“我苦命的女兒”沖了出去。
“常嬤嬤,咱們也跟過去看看。”
臘月過去的時候張晚晴已經被救了下來,屋內婆婆摟著女兒直掉淚,一圈仆人大氣不敢出一聲的。
見臘月進來,小姑子啊啊啊的叫著,驚恐的往婆婆懷里鉆。
這藥就是這么強勢,想起前世自己就喝了兩口都過了一整天才能說話,小姑子那一大碗悶的,估計沒有三五天只怕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你來干什么?還嫌害你妹妹不夠嗎?”婆婆語氣兇狠的恨不得咬她兩口肉。
臘月神色如常,眼睛一擠掉出兩行淚來,“娘,若媳婦知道那碗粥里有藥,怎么也要阻止妹妹去喝,都怪媳婦當時粗心,還以為妹妹只是困倒了,就讓她躺下睡會。可誰曾想,那混賬王老仙兒竟然連少夫人的院子都敢闖。”
臘月抬頭,淚水漣漣的,“如今,總要先把給妹妹粥里下藥的混賬東西和那竟敢放王老仙兒進我院子的奴才查出來給妹妹報仇才是,時間再長只怕就不好尋證據了。”
怎么可能讓找出證據來?婆婆和小姑子這次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純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害人不成反害己。
但臘月這番話又入情入理的,讓人無法反駁。
就見婆婆那臉色跟生吞了個鳥蛋似的青了黑,黑了青的,半晌才裝模做樣罵身邊的下人趕緊去查這事。
“兒媳還有件事要和娘說,是關于妹妹的。”臘月看了眼屋子里剩下的仆人。
婆婆揮揮手把人都清退,然后神色不善的道,“人都退下了,不用裝了,你到底還有什么要說的?”
臘月冷笑一聲,在旁邊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定,抽出桌子上梅瓶里插著的雞毛撣子,隨意把玩著,“娘打算怎么處置妹妹的事?還有那柴房里關著的王老仙兒,您老人家要怎么辦?”
婆婆面露警惕之色。
“您別怕,我是真心為妹妹著想的。雖然你們算計我不成害了自己,但是我畢竟還頂著張家少夫人的名頭,自然也不希望咱們家被人指戳。”
“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不以為。”臘月一笑,“娘肯定自有打算,不過媳婦好心給娘提個醒,王大仙兒名聲再不好,他也不是咱們家生家養的奴才,要是給咱們看了個風水就突然‘暴斃’了什么的,保不準他那徒弟們會怎么拿著告官來訛詐。如今妹妹清白被毀,也只有跟了這人才能過了這事。”
張晚晴聽的這話,嚇得一陣發抖,淚眼模糊的大搖其頭,婆婆連忙摟住一連聲的安慰,“晚晴莫怕,娘不會把你給了那種東西的。”
“妹妹身上不好呢,兒媳就不耽擱了。”臘月起身,把雞毛撣子插回瓶子里,作勢要離開。
婆婆輕聲喝住她,“你到底想要什么?”不等臘月回答又道,“別說什么為了我們好!”
臘月笑著手搭在門閂上,頭也未回,“我要我在這家里的安全,沒人來找我生事,沒人來找我的麻煩。”
她知道這種事是不可能的,自己就是婆婆的眼中釘,肉中刺。
但是只要幾個月,給她幾個月的時間就行,等自己歸置好鋪子,等之城回來給了休書就能離開了。
“應了你。”婆婆答的干脆,反正她一個女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來,邢記胭脂的方子,等兒子回來軟語哄幾句必然到手,更何況,就是沒有那胭脂的方子,她和他的女兒又豈能放過!
臘月驚喜回頭,“一言為定。”
說完拉開門。
“你還沒說有什么方法救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