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人府上因今日來客極多,男賓女賓都有,還好園子大,鄭家夫人索性將園子從中間那條水系隔斷,靠外院書房的一邊招待男賓,靠二門內院那邊,招待女賓。
長春跟在鄭大人后頭進去的時候,鄭家大郎和二郎一處,靠作揖和好言相勸,再借著自家阿爹作為安撫使的幾分薄面,總算勉強控制住了局面。
長春一打眼,這一忽兒站的,都是安遠城和祁城兩處的紈绔,多是武將家的哥兒,而且大多還是家里最小的那個。
鄭大人一看這架勢,略略給長春使了個眼色,便往外圍去安排人手和叫人按撫賓客去了。
長春沖著這群大多不以為然的紈绔,呵呵笑了出來:“今日這是什么熱鬧?這兩處城里的紈绔,竟都差不多聚齊了?”這些紈绔里,沒見過長春的居多,幾個人扯著嗓子就喝道:“說誰紈绔呢?你才紈绔呢,你全家都是紈绔…”
“你扯我干啥,小爺我就罵了他怎的了,陰陽怪氣的,我們這是為民除害,為民除害知道吧。”
“就是就是,就這樣的假貨,頻繁出入內宅,這是…”這一個話還沒說完,卻被長春狠厲的眼神瞧得有些后脊發涼。
那后頭做小動作的再也扛不住,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春大爺好,還請春大爺千萬告到我父親那里去,我錯了,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旁邊站的那幾個腦子這才慢慢轉過了彎來,當得起這幾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跪地叫大爺的,名字里還帶個春字的,也只有王爺身邊領頭的大管事長春了。
那位罵了長春全家的,這會子只后悔為啥自己長了根這么快的舌頭。這北地里,誰不知道王爺身邊這四個管事,都是年幼成了孤兒,自幼跟在王爺身邊長大,王爺在哪兒,哪兒就是家的。
長春瞇了瞇眼道:“鄭大人府上這茶雖好喝,可只怕不合各位小爺的口味,各位小爺不妨跟著我,往城外頭狩獵去?”
護衛營林大人家五哥兒聽得這話,便自感覺不妙,又自覺比起在場的這幾位,自家阿爹和這位春大爺要略親近幾分,便試探著說:“春大爺,才剛來前,我大哥說了,午時…”
長春笑道:“林五爺放心,現下我便讓人帶信兒給你大哥,讓他過來接你。”
林五聽得只覺得身上的皮肉都發緊,家里揍他的,可從來就是大哥,父親對他,不過都是嚇唬…
林五連忙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侄兒覺得,還是跟著春大爺去見見世面比較好,春大爺多忙,平日里哪里有空教導我們這群最沒用的東西…”
長春略笑了笑,這林五倒還是個心思轉了些彎兒的,便點了頭道:“既如此,今日這些人,便都托付到五爺手上了,一個也不能少,那一個,鄭家大爺,煩請你給他找身男裝穿了,再找輛大車,把他塞進去,交到月夕手里。”
鄭家大郎二郎聽得長春說要把這群紈绔,盡數帶走,連忙躬身長揖致謝。
長春交代了自己的小廝月夕和月影,把這些紈绔和那輛大車,先帶到城外的一處莊子里。又回過頭和鄭大人略交流了幾句,兩下分好工,緊鑼密鼓還得悄無聲息,開始各行其事。
長春又遣人去給長冬送信,帶了些人手,先去了城外,自己卻去請見王爺。
安北王這回從營里回來,見得長公主比之從前,倒仿有枯木逢春之感,心情好極了。
長春垂著頭,聲音極低,把這事兒簡單稟了,又下意識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才道:“爺,隔壁府里,有兩位繡娘,經常上門…”
安北王猛地抬了頭看向長春,他本來還奇怪,長春怎會把這樣的事攬上身,而且審都沒審清楚,就敢往自己面前送,沒成想,竟是在這里等著。
長春雖有些膽寒,卻不得不繼續往下說:“爺,那個,她們是給太妃送壽字秀圖得的青睞,后頭說經常陪著太妃,陪著繡佛經…”
“爺,今日這事兒,只怕有些兜不住,那些哥兒,咱們一個也不敢留了過夜,只怕是越留越…”長春略有些試探道。
“先審,完事了再灌些酒,送回各家去,囑咐的事,就不說了吧,聰明的自然一個字也不敢多說,沒有眼力見兒的,說了反而是欲蓋彌彰。”安北王躊躇著道。
長春一個是字還沒答出來,安北王又問了句:“你覺著那兩個繡娘,今日會去隔壁府里嗎?”
自家王爺這句曖昧不清的問話,只讓長春心里突了突,卻是半刻都不敢猶豫,點了頭道:“回爺的話,不敢說一定,但是八成會來。”
“你確定那兩個也是兩個西貝貨?”王爺又問了一句。
長春心里松了口氣,這是幸虧自己才剛只說了個八成,忙躬身道:“爺,小的待會兒便讓長夏去瞧瞧,究竟是個什么貨色。”
安北王點了點頭道:“好,未時末,本王在這里聽回音。讓長秋去查查,這事兒后頭有沒有什么蹊蹺,別是什么人做的籠子才好。”
長春躬身長揖應諾,退了出來,在書房旁邊的一處耳房里,找到了長夏和長秋,交代了王爺的吩咐。
長夏聽得眼睛瞇成一條縫兒又松開,忍不住一聲冷哼:“她那樣的性子繡佛經?只怕佛爺都要發笑。”
長春蹙眉低喝了長夏:“你怎么敢?”
長夏連忙低眉斂目躬身拱手道:“是,春哥,是我錯了。今兒這事兒,我必定辦好,不敢有一絲兒折扣。”
長秋跟在長春后頭,先撒了些小廝到城里打聽情況,自己也往莊子上去看看能不能審出來些什么,再回來做打算,畢竟,這事兒突然得,簡直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半個時辰后,韻嬤嬤進了曉月軒,嘴角掛著一絲淺笑。
秦念西略聽了聽,這屋里暫且四下無人靠近,便笑著問道:“是有好消息?”
韻嬤嬤一幅看熱鬧的表情道:“今日是安撫使鄭大人家中宴客,一群武將家的紈绔在他家把這個膿瘡給揭開了,正好王爺身邊的管事在,甚至匆忙接了手,才剛王爺身邊四個最得用的人,盡數都出去了。”
秦念西又問了句:“袁二呢?”
“前日便去了祁城,一絲兒也沒漏,這還真是個壞點子滿肚皮的主兒。”韻嬤嬤答道。
“好,嬤嬤警醒些,如今千萬不要再往前湊了,只當我們從來不知這件事,千萬千萬記得。”秦念西又多囑咐了一句。
韻嬤嬤當即正色道:“姑娘放心,奴婢省得,必然一個字也不會提,不管在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