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秦念西,一派安然,和張老太爺,太虛真人、胡先生一起,踏上了南歸的船。
而六皇子和廣南王世子卻由暗而明。
天家拿著二人上的湘楚賑災修渠的折子,條條清晰明朗,言之有據有物。有對民生疾苦的心痛,有對治理旱災水患的憧憬,有建成一個帝國糧倉的豪情。
作為一個父親,看著那昨日還在跟前淘氣的孩童,不過一轉眼就有這樣的眼光和見解,天家心中自豪頓生,與吳皇后笑道:“六哥兒長大了,這一趟出去,樣樣都辦得極妥帖,能屈能伸,堅韌不拔,你給朕生了個好兒子。”
吳皇后卻有些眼眶濕潤:“是天家教導得好。哥兒長大了,總要出門辦差的,只我這當娘的心里,想得緊。”
天家兩道圣旨明發天下,一道指翁家碩鼠禍國殃民,所搜檢巨額不法家資,盡數在湘楚修建水利公事,由六皇子主理,工部侍郎協理,一應事宜,著六皇子便宜行事。
一道著廣南王世子往南邊,出使月安國、南詔國。月安若繼續挑釁騷動,便由廣南駐軍出兵征討。著龍騎衛副指揮使率龍騎衛沿途護衛。
圣旨在路上,張青川卻送了糧到湘楚,和六皇子與廣南王世子匯合了。
張青川見得眼前兩位少年郎,比之前似乎黑了、高了、還壯了不少。
張青川上前躬身見禮,兩位少年郎卻也拱手施禮道:“大郎受我兄弟一拜,此一戰畢全功,修渠錢糧盡得,全仰仗大郎鼎力相助!”
張青川連忙側身避過,只躬著身子道不敢,心中卻感慨萬分。萬壽觀之談歷歷在目,不過幾個月時間,這二位卻雷厲風行,真的要把那渠修上了。
廣南王世子稱贊道:“大郎行事,干凈利落。這翁家蛇鼠一窩,一家子男女盡沒有一個好東西,若沒了兩浙路那案子如此發作出來,翁家女兒之陰私手段,令人防不勝防。”
“這翁家,主要是從根子上就爛了,那妄心越生越大,聽說已經那手已經伸進了京里,爺們陽謀,女兒陰謀,權錢色,把那些不知所謂的官員,玩弄于股掌之中,十分可恨。”六皇子道。
張青川點頭道:“正是如此,陰私總怕見光,也總會百密而一疏。”
三人就此事議論了一回,又把話鋒轉到了修渠上。
張青川這才知道,那兩浙路邱家子弟外放湘楚時,早就修這渠畫好了圖。兩浙路邱家擅水事,族中子弟自讀書便同時研習水事。六皇子已經請旨調那邱大人入主湘楚河道衙門,并且調了邱家子弟來湘楚相幫。
三人越說越是投機,竟秉燭夜談。
張青川仔細聽了一回六皇子和廣南王世子微服私訪時所見所聞,把個民情弄得一清二楚,十分佩服二人行事之能力。到得最后,聽得六皇子想把沿江水患肆虐之地,皆筑工事,十分爽快地說道:“若如此,邱家子弟盡出,物料上只要銀錢盡夠,也沒什么難處,人力上有徭役,只糧草一道,由我張家略盡綿薄之力吧。”
六皇子聽了抬頭愣怔半晌,才起身拱手肅然道:“若如此,這工事必能多修些,張家功德,澈必上奏天聽,當后表彰。”
張青川連忙側身避過,躬身拱手道:“殿下不必如此,我張家人丁單薄,只求一家人豐衣足食,再多銀錢,也無非身外之物,只求活個安寧自在即可。”
六皇子和廣南王世子對視一眼,心下了然,張青川此來,實是為了送這糧草而來,內里因由,三人心中都清楚。
但無論如何,張家愿解這燃眉之急,總是忍不住令人心生好感。
六皇子拱手笑道:“大郎胸襟廣闊之人,張老爺子更是令人高山仰止,無所求,才是真正的底氣。大郎放心,我云家執天下也過百年,這點子胸襟氣魄還是有的。更何況,你張家行事,我這一路看來,俱是功德無量,若說果真有因果報應,天理循環,你張家,必是會得上天厚愛的!”
張青川卻凝了凝道:“只可惜,我張氏,竟連一個女兒都沒護住。”
六皇子知他心中所念,立時安慰道:“如今翁家已倒,大郎雖稱不上是大仇得報,也算是了了這番因果。那秦大人雖未罷官,倒也不足為懼,大郎只管安心照管那秦家小姐長大便是。”
廣南王世子拳頭捏了捏,心里想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卻只拐了個彎問道:“張老爺子如今還在蕪州?”
張青川躬身拱手道:“多謝世子掛懷,此時應已登船南下歸家了。”
張青川收斂心神又道:“這陣子,太虛真人招了君仙山下藥行供奉到蕪州,給長公主做了一副藥丸,已讓人送出去了。”
六皇子心中一緊,問道:“真人是想出法子給長公主驅毒了?”
“真人沒說,只我瞧著怕是有些想法,但估計也極難為。”張青川答道。
六皇子語氣失落:“如今長公主這毒,已經成了父皇母后心中最大的事了。姑母,哎…”
廣南王世子心思卻轉到了另一路上:“那藥,送藥的人,是否穩妥?這事,大郎知道,極機密,若是被旁人鉆了空子,可就…”
張青川點頭道:“是隨藥行的藥材走的,這條商路甚是穩妥,我張家常來常往,老太爺派了得用的管事,真人還派了徒兒出門往北云游,等藥到了長公主面前,自會再行驗藥。而且,制藥之事只我等幾人知曉,外面一絲風聲也沒有放出去。”
六皇子心下放心不少:“如此甚好,倒比我們送去更隱蔽。”
三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張青川見這驛站雖不說破敗寒酸,卻是極為簡陋。便笑道:“二位爺遠赴湘楚辦差,若工事修起來,大批人馬要入住,此處頗為局促,且防衛上也多有不便,我張家在此處不遠,有一處莊子,雖尋常不怎么住,但到底闊達些,將來銀錢賬房也好辦差。”
六皇子聽了眼前一亮:“大郎真乃久旱之甘霖,我們正為這事想法子呢,那河道衙門也小得很,路程上又極為不便,若如此,我便不和大郎客氣了。”
張青川笑道:“本是應該的,只望二位貴人別嫌寒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