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秦念西又聽見有人敲窗戶,和頭天敲的節奏都一樣,見沉香望著她,便頭疼道:“你出去回了那二位爺,就說我已經歇了,有事便去找舅舅。”
卻聽見外頭輕聲說道:“我只找你,找你有點事,只消一下功夫便好。”
秦念西只得讓趙嬤嬤牽了出去。卻只見得廣南王世子一個人,站在檐下的暗處,見她出得屋來,眼睛亮了亮,背著的手拿出來,卻是兩個蓮蓬。
“我是來送這個給你的,來的路上,看見有處荷塘,我瞧著挺新鮮,就摘了兩個給你,你嘗嘗鮮。”只把蓮蓬塞到趙嬤嬤手上,又說道:“你先進屋給你家姑娘剝蓮子,這東西就是要新鮮吃。”
見趙嬤嬤只牽著秦念西不出聲,又道:“我就說兩句話,說兩句話就走。”
秦念西無奈道:“無事,你盡管說便是。”
“那個,這樣說也行,我是說剛才見你哭得傷心,你莫要再哭,你母親那事,她那仇,小爺必會為你報了,你莫要再傷心了。”廣南王世子支吾著說道。
“我沒事,是下馬車時,被沙子迷了眼,不敢勞煩世子爺惦記,我母親已經去世,更不敢勞煩世子爺費心。天晚了,明日還要早起趕路,世子爺若沒別的事,就請回吧。”秦念西無奈道。
燈影綽綽,廣南王世子面上看不太出,自己卻能感覺到面上已經有些發熱,只伸手隨意揮了下額頭上的細汗,仿佛要把那熱,也揮散了去:“那個,我是說,你年紀小,就沒了母親,心里難過哭哭也沒事,老憋著也不行,就是莫要傷心就好。”
這話說得,趙嬤嬤都忍不住睜大了眼,廣南王世子見她那表情,一時不耐煩起來,便打發她道:“你你你,你去看看昨日那包子還有沒有,若有,給爺包幾個,中午那干糧,簡直了…”
秦念西撇嘴道:“世子爺若嫌棄我家藥童伙食不好,可以跟舅舅說一聲。”
廣南王世子別扭道:“你這丫頭怎的不識好歹,爺是要幫你,你怎得如此小氣,兩個包子都舍不得?”
“兩個包子而已,豈敢勞動世子爺拿蓮蓬來換,我這便去安排,一會兒讓人給世子爺送過去便是。”說完便曲了曲膝,拉著趙嬤嬤的手便進了屋。
廣南王世子見她穿過廊下燈籠照出的光影進了屋,才回過味來,喃喃道:“爺要吃包子,犯得著費那勁去摘蓮蓬來換嗎?黑燈瞎火的,還差點掉塘里。”
待得廣南王世子嘀嘀咕咕回了自己的院子進了屋,六皇子才剛洗漱完,正擦著頭發,見得他便道:“你做什么去了?過來幫我擦下頭發,這頭發濕噠噠的,不好就寢。”
“我又不是你的小廝,你擦不干就到外面去走一圈便是了,這天氣,出去走一圈風就給你吹干了。”廣南王世子沒好氣地甩手進了凈房。
六皇子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不對勁,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秦念西讓趙嬤嬤去裝了一食盒包子,又讓杜嬤嬤去請了舅舅過來。
秦念西把今日的事情對張青川說了說,又問道:“舅舅,他們要一直跟著我們到湘楚嗎?”
張青川想了想道:“最少要跟到兩淮,那時我們要換船,如若跟我們坐船,他們與沿途派出去的人就不好聯絡。不過若一起坐船也行,就把他們安排到另一艘船上便是。”
秦念西欲哭無淚道:“這都是什么事兒。舅舅這是打算幫他們了?”
“也不算幫他們吧,能借他們的力除了那翁家,不是省了許多功夫嗎?各取所需而已。”張青川挑挑眉道。
秦念西一臉郁悶:“倒也是的,就是這老是天黑了來敲窗戶,好煩啊!”
“阿念莫惱,他二人好歹也算得上是君子,只是現在還是有點小孩子心性,不若舅舅去送了這包子,順便把這事兒說說,應該就不會再來了。”張青川安慰道。
秦念西點點頭道:“也只得如此了。還有就是,若舅舅要配合他們,遲早他們這身份必瞞不住,到時候只怕那二人會有危險,舅舅還要早些提醒他們才是。”
張青川細看了一眼秦念西面上的表情,見她說得十分鄭重,便蹙眉問道:“你是說六皇子?”
“正是,他是天家唯二的嫡子,他母親是當今皇后,他那兩個哥哥都已經成了年。”
張青川沉吟了半晌,才點頭道:“如此說來,這里頭確實兇險得很。他們這回出來隱藏身份,這聲東擊西的一出,只怕也是防著這個。”
“再者說,這天下聰明人多得是,就怕他們這障眼法被人識破了,路上叫人鉆了空子,讓我們家背了這鍋。”
張青川點頭道:“飲食上我倒是做了安排,但還是要小心行事為好。”
“他們怎么就挑上了咱們?”秦念西苦笑道。
張青川無奈道:“他們必是看中了咱們和翁氏一族這不死不休的局面,加上你又得了長公主和老太妃的憐惜。多想無益,就是咱們不主動入局,也早就被動入了局了。”
張青川見秦念西滿臉倦容,知她是累著了,便讓她早點睡,并且安排了第二日晚一個時辰出發。才提了那一食盒素包子,徑直去了廣南王世子院中。
張青川拱手道:“世子爺,是在下招待不周,要勞世子爺親自去吩咐了這包子的事。在下外甥女兒還小,這兩天…有點嚇著了,往后世子爺有什么吩咐,盡管吩咐在下便是。”
六皇子見了那一食盒包子,頓時滿眼興味地望著廣南王世子。
廣南王世子訕訕地說:“只是覺得這包子好吃,好吃而已,多謝大郎!趕明兒見了秦家小姐,我再向她道謝。”
“世子爺言重了,幾個包子的事,我會幫世子爺轉達的。”張青川這話雖說得貌似淡然,其中意思,那二位又豈會不明白,尤其是一肚子憋悶的廣南王世子。
張青川也不欲在此事上多做糾纏,只頓了頓又拱手躬身正色道:“二位爺身份尊貴,此番離京本就使了障眼法,既如此,還是多加小心為上!”
六皇子和廣南王世子對視了一眼,齊聲答道:“多謝大郎提醒,我們必會謹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