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
羅峻熙急忙從牛身上跳下來,沖進人堆里,拽住小麥的胳膊一臉急色道:“媳婦,你怎的了?”
左小麥看眼羅峻熙:“嘔!”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羅峻熙長相惡心人呢。
羅峻熙摘下棉手套,本能地伸出熱乎乎修長的手,用手接著。
他習慣干凈了,謙遜的性子也不愿意給別人添麻煩。
他自個的媳婦他了解,要是想吐就吐到他手里吧,以免擔心吐在村路上會不好意思:“沒事兒,來,吐吧。”
小麥推開羅峻熙的手,嬌嬌甜甜道:“憋回去了,我不吐了。”
“那走,咱先回家。”
羅峻熙仍舊沒帶手套,還將自己的手套給小麥套上,壓根兒就沒看別人,只顧挎住小麥的胳膊扶著,邊扶著半摟住,邊打聽:“你是不是涼著了。”
羅婆子不得不刷下存在感,上前一步道:“兒啊,你是不是沒看見娘。”
“看見了,娘。
娘,你來啦。
娘,你說小麥是不是涼著啦?咱快些回家吧,我去給她找郎中瞧瞧。
她從來也沒這樣過,臉色不對勁兒。”
羅峻熙化身唐僧,還根本不用他娘回答,又自言自語重復了一遍:“娘,她指定是涼到了,您不知道,她昨個后半夜出了不少汗。”
羅婆子:“…”
兒啊,后半夜折騰起來的事兒,在這么多外人面前就別提了吧。
羅婆子都不敢再搭話了,怕她兒子又冒虎磕兒。
比方說,因為啥出那么多汗的啊?還是在敏感的后半夜。
是炕燒的太熱嗎?
她這個兒子真是缺心眼,那點兒聰慧全都給了科舉書本。
羅婆子在幾位婆子打趣的目光中,略微有些不自在的拽了拽頭上的圍巾,又含糊著,也不知是在對誰說話道:“這些小年輕真是的,一點兒不注意,那快些回去吧,讓你們村張大爺過來給瞧瞧是咋回事兒。俺們回去了啊。這些吐的,你們誰伸把手,幫忙埋埋。”
而此時此刻的羅峻熙,根本體會不到他娘的不自在。
羅峻熙是真的擔心左小麥昨夜涼到了。
昨夜,他媳婦教他跳半宿舞。
誰能想到,屋里傳出小兩口呼哧帶喘的聲音是在跳舞。男一聲女一聲的喘。
那陣,小麥為教她,累的滿頭大汗。里面的小衣都濕透了。還給七頭牛跳的直發毛,一宿沒睡著。今兒野牛能被這么快降服,有一宿沒睡覺沒精神頭的功勞。
而小麥之所以如此辛苦,在羅峻熙看來,全是他自私造成的。
他非要提前學會,不想讓媳婦的舞姿被老丈人、大姐夫還有六子和二柱子看見。
要不是他自私,小麥不至于那么辛苦,非要一次性教會他。
村里大娘嬸子小媳婦們望著羅峻熙難得露出傻氣,看到羅峻熙的手,在小心翼翼地扶住小麥的胳膊往家走,嘴上一個個在嘖嘖嘖著,心里一時還有點兒羨慕。
各個回了家,邊做飯邊和家里人感慨地念道:
“左撇子家那個老閨女,現在是越來越掉進福坑里了。
以前還覺得配不上,用那么個倒搭的方式非要嫁進羅家。當初多少人背后講究,估么要受那位寡婆婆不待見。那面考上,這面搞不好就會被休掉。
你再看現在,左撇子家掙錢,羅家那位會讀書的小子掙功名。
那科舉的功名又要下來了吧?也不知這次會不會又考上。
要是再進一步,徹底在咱鎮上成了名人,在縣里也能掛上號。接觸的人都和咱們不再一樣。左撇子家的人,誰出去也會被人高看一眼。”
家里的男人們聽到這些啰嗦話,哼一聲回道:“你是不是忘了,沒有羅家那小子,人家左家在縣里也排的上號。”
還有些年輕婦人,用一種羨慕的口氣提點自家男人:“他爹,你是沒見到,左小麥好像是涼到了,才吐了一下,她婆母就立馬帶小跑趕了過去問咋了。她男人羅童生更是連跑帶顛兒一句句打聽,還埋怨她棉衣穿少了,哎呦,那個心疼勁兒,我在咱村里就沒見過那樣心疼媳婦的,最后是給扶著回去的。”
脾氣好、沒聽懂的男人,吃飯時聽見這事兒,回句:“是嗎?”然后就拉倒。
聽出來媳婦是在泛酸,漢子還脾氣不好,會跟著自己老娘一起懟上一句:
“你別只看人家男人這好那好,再好也不是你的,少給我念那些小話兒聽。
你怎不看看,羅童生的老丈人對姑爺是啥樣呢,在咱村里吃住多久,啥事兒都給張羅。這回撇子叔賣酒有錢了,估么更不會虧待姑爺子。
你再看你爹呢,他們能這么對我嗎。不讓我倒搭就不錯了。別好的眼饞人,看不到你娘家那些孬的。”
噎死個人。
誰不想讓娘家被人高看一眼?
可是得有那本事啊。
那攤上什么樣的爹娘,還能選擇嗎?
不管外面人在如何議論這個小插曲,此時左家屋里卻是高興得不行。
雖然張瞎子像大多數醫生一般,只含糊著說了句,月份太小,不一定哈。萬一不是別怨他。
但是只要朝那方面猜測,由于月份太小有一半的可能是懷孕了,就夠大伙樂呵的。
“你就說到底是不是吧。”這個羅婆子急的。
張瞎子收了摸脈的手:“我不是回答了嗎?”
“你回答的不好,你就說是。”
張瞎子覺得羅婆子太不講理了,卻也挺配合:“…是。”
不是也怪不著他。
愛咋咋地。
一句被迫承認的“是”,不提羅婆子立馬高興的喜極而泣,他爹啊,你聽見沒有?你兒子會生兒子啦,你要是活著,能做爺爺了。
就連秀花都笑得像一朵菊花似的,這回仨外孫女啊,全懷了。就不信各個生丫頭。
要是能生出一溜小子,她不是偏心小子,她只是想抱著仨曾孫出去為女兒顯擺顯擺。
讓當年那些背后講究她閨女只會生賠錢貨的人瞧瞧,讓那些當年不敢娶左家女兒的人家看看。
那時候都講究左家,說女兒隨娘,怕娶了左家女兒隨了娘,進門就會生丫頭。
朱興德撞了撞小妹夫的胳膊,這小子怎么傻了呢。沒聽見嗎,小妹不是著涼了,是懷了孩子。
行啊,不白費他辛苦伺候小妹夫那些日。
再算算日子,就是做完包皮回家有的。這說明縣里郎中有兩下子,沒做孬。
羅峻熙抬起頭,大伙才發現。
羅峻熙不是傻了,是激動的眼圈兒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