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被累慘了。
姑娘家初次被欺負的太狠。
頭發半濕著,身上什么也沒穿就可憐兮兮地睡著。
羅峻熙外表看起來瘦弱,其實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他正用最近練出不少肌肉的胳膊摟著小麥,靠在墻上低頭看懷里的姑娘。
趁小麥睡著,悄悄地親吻小麥的額頭,親吻小麥臉上的淚痕,還時不時擺弄小麥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
兩只手慢慢地合在一起。
羅峻熙蜷起手指,修長的手指穿過小麥肉肉的小手,穿過指縫,十指相扣,放在嘴邊又愛憐般親了親這十指相扣的手。
心想:原來這就是妻,原來有妻子是這個滋味兒。
他一直以為,自己以前挺把小麥放在心上的。
剛才那一刻才知道,以前和現在相比,那絕對是不一樣的滋味兒。
當兩個人合在一起,一切就變了,簡直是兩種感受。
羅峻熙先將小麥的手慢慢放回被子里,這才躡手躡腳下地。
他上半身光著,下面匆匆套件里褲。
羅峻熙一手舉著油燈,一手輕輕掀開被子,放輕動作將小麥身上的單子抽出來。
這布單子,說是布單,其實是他的新衣。
今日他娘特意給帶來的,說是想讓他這兩日穿著新衣裳,抽空去趟縣里感謝先生。
剛才匆忙間,他怕會臟掉褥子,回頭還得拆洗褥子太麻煩,就將這新衣墊在小麥身下。
眼下,他很感謝自己能想到這一點。
羅峻熙展開那件皺巴巴的衣服,將它鋪平鋪好,用手摸著那上面的血跡。
沒有花燭,沒有合巹酒,什么都沒有,就睡半截睡不著,一把拽過小麥就來。
羅峻熙又抬頭看看岳父家的這間小屋,屋里也沒粉刷。
黑乎乎的一間屋、一鋪炕,一張四方小桌一個凳,炕邊一個小破窗,就是他和小麥圓房的地方。
怎么想怎么都覺得挺虧欠的。
羅峻熙翻找出剪刀,伴著小麥均勻的沉睡聲,動手將那一塊帶血跡的布料剪了下來。
光著膀子的小伙子,盤腿坐在炕上,一手剪刀一手新衣裳,他低頭認真地剪著,剪的極為規整,猶如富貴人家才會用到的元帕。
然后將這塊帶有他和小麥初次結合痕跡的布,疊起來放進書箱,壓在最下面。
又轉身開門出去,躡手躡腳地端來一盆水,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給小麥擦洗。
忙完這一番,才重新躺下。
羅峻熙嫌棄自己那套被褥礙事,朝旁邊踢踢,掀開小麥的被子鉆了進去。
他想,往后只要在家就一個被窩。
再不用自己睡覺。
他終于有能摟的東西了。
他是獨子,以前連個同鋪炕上睡覺的兄弟都沒有。
往后卻不一樣。
有了小麥,外面哪怕刮著冒煙大雪,冬天也一定很暖和。小麥的身子還肉呼呼的,能揉一揉、捏一捏、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
小麥被羅峻熙打擾地哼唧了一聲,只感覺渾身像散架子一般,在夢里還疼。甚至下面還不如上面疼,上面兩個小包包一碰就疼。
羅峻熙急忙哄道:“沒事沒事,接著睡…”頓了下,又用極小的聲音喚道:“卿卿?我的心尖尖,小心肝兒?”
說完,即便沒人能聽見,沒人能看見,羅峻熙也被自己逗笑了。
他無法想象自己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靦腆地笑的露出酒窩,笑彎了眼睛。
后來,羅峻熙歡喜到,也不管會不會吵醒小麥,已經不再輕輕地、悄悄地挨著小麥,而是重新一把緊緊摟住懷里的姑娘,將下巴放在小麥的頭頂。
下面的大腿還壓著小麥的兩條小腿,緊緊困住。
一個十八實歲,一個十六虛歲,年輕的小兩口于今晚終于圓房。
三對兒年輕人是這種情況。
歲數大的也有需求啊。
歲數大的。
別看羅峻熙和小麥初次鬧得有點兒過火,不像那有經驗的懂得深淺和力道。
但是由于他們所在的屋子和大屋隔著灶房,還是在最里面,真就沒影響到大屋的睡眠。
連隔著過道,小豆和楊滿山那屋也沒聽到什么動靜。
之所以沒聽到,倒不是說左家房屋有多隔音。
是因為滿山兩口子本就野到很晚才回來,都快接近午夜了,連著干了兩回。
那真是不管田野里的風怎么吹,他們也要愛兩回,讓隱藏已久的渴望隨風飛。
連洗洗的水,都是在田野里完成的。用滿山給現變出的水,差些在人家高粱地里搓個澡。順便還給人澆澆地,就當補償壓壞的莊稼吧。
可想而知,連續兩次,滿山那一身腱子肉又跟打樁子似的,一下一下又一下穩準狠,小豆回家時腿哆嗦,眼皮子也睜不開,回去倒頭就睡。
所以,左老漢并不是被吵醒的,他是自然醒。
被二女婿那神仙水補的,左老漢最近本就有點兒要隱隱抬頭的趨勢。
再加上今晚喝那酒,他還納悶呢,也不知咋一回事兒,左老漢就感覺火燒火燎的。
其實那事兒,一把歲數了,他已經歇好幾年啦,兩三年也沒幾回。
也就沒太管下面,尋思愿意咋滴就咋滴吧,不用搭理,他起身下炕喝口水。
想著,憑他那點兒快喪失的能耐,估么喝完水自然就消停,不會再鬧事兒。
卻沒想到,今晚格外不一樣。
當他重新躺回炕上,感覺更邪乎了,比不喝水前還邪乎。
左老漢先咳嗽了一聲,白玉蘭連翻身都沒翻身。
這可咋辦。
他就掀開被子鉆了進去,想拽媳婦的手搭上,結果給白玉蘭吵的半睡半醒道,“咋的啦,孩子們起來啦?艾瑪,我是不是起來晚了,要做飯啦。”
“不是孩子們,不晚,還早著。那什么,她娘,你看我這是咋的啦。”左老漢用氣息咬白玉蘭耳朵說道。
“你咋啦?”白玉蘭打個哈欠。
這才轉回身,借著外面稍稍蒙蒙亮的天看向老頭子。
結果這一看,啥時候鉆進她被窩里的呢。
又感覺手里好像有個什么東西。
等反應過來,這給白玉蘭氣的,在被窩里連掐帶擰,也用氣息罵道:“你個老不正經的東西,雞還沒叫呢,你不老實睡覺,你給我捅咕醒了。”
左撇子求饒:“別、別掐,我這不是喝酒啦。喝涼水,它都不消火。”
“你喝點兒貓尿就鬧事兒,我這累的,你是一點兒也不心疼我呀,嚇的我以為耽誤孩子們獵豬了呢。”
沒一會兒,老兩口不知又咬了什么私房話。
秀花在隔板那面的炕上,迷迷糊糊就聽到女兒女婿對話如下。
她閨女說:“你給我滾一邊,娘和甜水還在那面睡覺,隔著板子擋啥事兒?就一鋪炕。而且咱都多大歲數了,煩不煩,兒女也在這里住呢,回頭要是被老的小的發現,你還要不要臉。”
她女婿說:“岳母一向覺大,外孫女更是。她們不睡到雞叫不帶翻身的。咱倆小點兒動靜還不行嗎?我保準不讓岳母聽見。她娘,玉蘭,好玉蘭,你就心疼心疼我吧,我都多少年沒這么求你看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好不容易…”
秀花實在聽不下去了“咳!”咳嗽著翻了個身。
隔板那面的左撇子,立馬被嚇到嗖的一下從白玉蘭被窩里鉆了出去,回到自己那里,閉眼,打呼嚕:“呼,哈,呼!”
這一串動作都是連續的,給白玉蘭都看的一愣,同時心里也跟著很緊張,娘沒聽見吧?
秀花在隔板那面聽著女婿呼嚕聲,翻了個大白眼。
就伴著那假呼嚕聲啊,秀花在心里嘆口氣。
她是硬挺著,身子都僵了,怕給女兒女婿嚇毛。特意多拖一會兒,這才假裝像身體不舒服似的坐起來。
要不然剛才咳嗽完就馬上起身,那不說明她聽見啦?女婿見她往后那還能自在?
“娘,你怎醒了?”白玉蘭聽到動靜問道。
“啊,那什么,我這好像有點兒吃多了,不舒服,我要去后園子蹲蹲。”
白玉蘭看看外面天,才蒙蒙亮:“沒事兒吧?那我扶你。”
“扶啥呀,”秀花一臉不耐煩,一邊披著褂子下炕,一邊道:“我這還不一定能不能蹲出來呢,你在旁邊陪著我還著急。我能掉茅坑里是咋滴?又不瞎。”
朝外走時,又裝作不經意說:
“我得帶點兒神仙水,一時要是整不出來,得出去晃悠晃悠。活動開了,再喝點兒這拉肚水,備不住能不這么費勁兒。”
白玉蘭還是不放心,知道歲數大了容易干燥,上了些年紀的都有這毛病,非要下炕陪著。
秀花不得不再次強調,且語氣更不好了:“別瞎折騰,累一天了,姑爺昨夜還喝那么多酒,你這么一折騰再給他吵醒,他比你還磨嘰,廢話可多了。少煩我,本來我這就憋得難受,聽他問我,我更膈應。”
說完,斜跨著她自制的小竹筒水壺,急匆匆掀開簾子就走,還將大屋門關嚴。
秀花跑到院子里心想:甭管能不能猜到她已然聽見那番對話,她能做的也就到這種程度了,給倒地方。
反正只要話不掀開說,聰明人裝作糊涂,她又是真正的聽到那種動靜,也沒啥可害臊的。
都一把年紀了,孩子生仨,臉皮稍微厚一些沒啥。
村頭,溪水邊。
有一位頭發半白的老太太,斜跨著小水壺,大清早忽然來了雅興。
在東方欲曉那一刻,秀花坐在柳樹下面,沒有一把年紀無家可歸的感慨,沒有在女兒家住很不方便、要沒睡醒就倒出地方的心酸。
而是用手拍著大腿打著節奏,笑著望向遠方唱道:
“日子好過嘞。
這真是喜從天降,叫人心花怒放。
抬起頭我就想扭,張嘴我就想唱啊。
這也算我沒白活,家要出秀才郎。
還有人丁要興旺,富貴滿堂啊…”
左撇子的里正五叔,站在不遠處,已經望著秀花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
也聽了好半晌那小曲。
五叔走上前。
秀花被嚇一跳,扭頭看過去,上下掃眼他:“他叔,你這是一宿沒睡還是起啦?”這也起太早啦。
五叔心里有些不自在,面上卻不顯。
他昨晚那酒喝的身體火燒火燎。
身體越熱乎,心頭越凄涼。
感覺平日里睡的那鋪炕都太大啦,摸哪、哪冰涼。
說句話,沒個回音。
找個襪子,要自己找自己穿,沒人給他經管天冷天熱該穿啥。
后背癢癢,更是沒人給撓撓。
走到院子里,再看看東西廂房兒子們睡的屋,各個有妻有子,甚至他的兒子們都要當爺爺啦。
左五叔忽覺這個家其實有他沒他一個樣,也不知他這一個人在過啥呢。
然后他就溜溜達達的出來,沒想到在村口遇到撇子的岳母。
“我說,你也是睡不著?”
秀花又再次上下掃眼那老頭,感覺哪里不一樣呢。
以前一本正經,好像離近會咋回事似的。
今兒反常,挑著她旁邊大石頭就坐下。
秀花拎著水壺站起身,稍稍往遠了走走,“我是睡多了。昨兒麻煩你啦。等趕明兒過年過節的,我得讓我家玉蘭和撇子去看看你。”
說的很明白,意思是給你隨點兒禮,不讓你白幫著張羅。
咱給你好處,往后你最好再幫著方方面面張羅。
左五叔不搭話,問的卻是:“你就打算一直在你女兒女婿家養老?”
秀花一臉這不廢話嘛的表情。
“不怕他們嫌?”
秀花笑了一下,特別自信:“誰敢。”真有意思,她女婿啥本事沒有,就一點好,好欺負。
“你是為啥被人攆回來的?即便他們親爹沒了,你入了那家門,他們按理也應該給你養老。我瞅條件不差,還有騾車,應不是差你那口飯。”
“是不差。但誰說我是被攆回來的?”
左五叔意外地看向秀花,想再問點啥,秀花忽然擺手叫停,聊那些作甚,咱關系可沒到那程度。
“他五叔,”秀花臉上帶著笑:“你眼下有功夫吧?能不能領我去看看,我二孫女婿想要在哪里蓋房。我想去看看那片地。”
“哎呀,這地界可太不咋滴了,你能不能想招給便宜點兒。”
“真要在這蓋房?”不知怎的,一路上,左五叔已經被秀花帶著節奏嘮嗑,秀花問啥,他答啥。
“要是真蓋,能不能就意思意思收點兒荒地銀就得了唄。”
“我回頭尋宗族幾位老人談談。”
秀花又提出要求:“還有那個,水稻田。”
“你真想買?你有銀錢嗎?我可知曉撇子手里沒兩個。他那腿摔壞了,你女兒女婿當初花出去不少,又連嫁倆閨女,一下子就手緊了。”
秀花沒說自己手頭有沒有銀兩,只向往般望著別家地頭道:“有沒有錢,我也想趁牙沒全掉光前,多吃幾碗干飯。”
搞得左五叔攥了攥拳,才忍住想脫口而出的:我家有干飯。
“娘?”白玉蘭一頓翻找,才尋到她娘。
秀花急忙對左五叔道:“那行了,我先回去啦。”
白玉蘭還疑惑地回頭看看里正叔,隨后摟著秀花的胳膊,咬牙小聲道:“娘,你是不是又找人家偷偷說話啦?我可告訴你…”
沒等白玉蘭說完,秀花就甩掉女兒的胳膊,搶過話道:“你是不是想說,人家可正經啦,就你娘不正經。”
“我?”
像左五叔這種一大把年紀,還沒喝過楊滿山神仙水,都難受的大清早出來溜達。
就更不用說二柱子啦。
與此同時,二柱子正被他祖父罰的跪在地上。
一家人在數落他,嫌棄丟人。
二柱子昨兒喝多了站在村口大舌頭喊:“我是誰家的啊?開開門。誰家開門我去誰家,我找不著自己家了。”
凌晨還吼了句夢:“哥,我想要媳婦!”
隔壁的狗都被那一嗓子嚇的汪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