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副院長把佳佳送到濱涯村的那個路口,佳佳下了車,一個人走進去,路過小店的時候,佳佳用他那里的公用電話,打了老板的大哥大。
“什么,你剛剛和人民醫院的副院長在吃晚飯?”老板一聽佳佳說,
自己剛剛和人民醫院的覃副院長一起吃晚飯,就叫道:“你太厲害了,居然把副院長給搞定了!”
“還沒有搞定。”佳佳說,“就是一起吃了晚飯,都還沒有提起藥品采購的事情。”
老板在電話里哈哈大笑,他說:“你以為人家缺這一頓飯,
誰請他都會去的?”
“五百多塊一餐,太貴了,明天還要請。”佳佳哭喪著臉說,
“可能又要花這么多錢。”
老板聽了樂不可支,他說請請,你放心大膽地請,就是五千你也請,經費不夠我給你特批。
“批什么批,今天的發票,都被他給拿走了,我連發票都沒有。”佳佳說。
“沒有關系,我信得過你,到時你打個白條,寫個說明,我會給你批準報銷的,你只要給我盯著他就可以。”老板說。
佳佳在電話里,和老板說了支架的事情,她和老板說,
我覺得覃院長說的對,這個支架,以后絕對會是一個商機,我們廠是不是可以去研究開發這個。
“我們去開發這個干嘛?這是人家生產器械的廠家的事情,我們是藥廠,只生產藥,不生產器械。”老板說。
“可是,可是這個利潤很高啊。”佳佳辯解著。
“我們做仿制藥的利潤也很高,有那個錢,我還不如去研發個新藥。”老板說,“這事你別管了,你還是給我盯著這個副院長就是。”
佳佳“哦”了一聲,把電話掛了,心里覺得,老板的目光有點短淺,但人家才是老板,而不是你,你能夠怎么辦呢?
第二天下午四點多鐘,覃副院長扣佳佳,佳佳回電話過去,覃副院長和佳佳說,六點半,
你在你昨晚下車的地方等,
我來接你。
佳佳說好。
第二天他們去了地龍王吃干煸日貍和山龜燉毒蛇,吃飯的時候,覃副院長還是說了很多,就是沒有提起藥品采購的事情,佳佳心里有點急了,她幾次想往這方面帶,但都被覃副院長帶了回來,漸漸地,佳佳明白了,人家這才真的是在吃她的豆腐。
心里明白得很,但就是故意在裝傻。
中間停了兩天,覃副院長也沒有再扣佳佳,到了周末的時候,佳佳忍不住了,跑去醫院找他,看到佳佳,覃副院長就說,哎呀,我這兩天,真的是太忙了,我還說,今天周末有時間,正準備扣你,結果你過來了。
這天晚上,他們開車去了火山口,去吃羊肉火鍋。
“這個家伙,就這樣吊著我,一直沒有開口,沒說起藥品采購的事,其實,你想想,我就是做藥品推銷的,不是為了藥品采購,我怎么會一次次來找你,和你約會嗎?”佳佳憤憤地和張晨說。
張晨說:“人家這是在等你自己開口求他吧。”
“對啊,我那時也傻,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嘛。”佳佳笑道。
佳佳實在忍不住了,終于直接了當,提起了藥品采購的事,她說自己在海城,一單業務都還沒有完成,廠里給她的任務壓力很重,她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問覃副院長,能不能幫幫忙,讓他們廠的藥品,進入人民醫院。
覃副院長聽佳佳這么說,好像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坐在那里,似乎早就知道會有這個時候,他點了點頭說好,這個事情,我明天幫你問問。
佳佳滿懷希望,第二天又請他去貴賓樓吃飯,本以為吃飯的時候,覃副院長會說起這件事,結果,他居然好像已經把這事給忘了,還是扯東扯西,就是不提藥品采購的事情,佳佳心里暗暗著急,最后忍不住問,藥品的事,院長有沒有幫我問問?
“我已經和他們說了,他們答應研究研究。”覃副院長輕描淡寫地說。
佳佳一聽這話,知道自己被耍了,明明是你一個人就可以決定的事情,昨天說幫助問問,今天又說他們答應研究研究,誰要研究研究,他們是誰?
佳佳強忍著才沒有發飆,她想到自己已經付了這么大的代價,可不能圖一時之快。
盡管心里郁悶,她還是得滿臉笑容。
接著兩天,飯還是照吃,但事情還是沒有進展,佳佳的三千塊業務費都花光了,但藥品采購的事情,一直沒有著落,每次問,覃副院長還是說,他們說要研究研究,就是沒有一個準信,沒有說什么時候可以研究好,也沒有告訴她,這個他們到底是誰。
佳佳心里郁悶極了,打電話給老板,老板輕輕地笑了兩聲,說:
“這個老狐貍,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說完,老板就把電話給掛了。
佳佳拿著電話怔在那里,她從老板的話里,當然聽得出老板是什么意思,知道他說的不見兔子不撒鷹,說的是什么,老板這么快掛電話,其實是留下了潛臺詞,那就是,這種事情你懂的,不用我教你。
佳佳甚至覺得,當初老板是不是就看上她原來是做叮咚的,豁得出去,這才鼓動她來做醫藥代表。
佳佳一個人往家里走,心情很低落,她就是覺得不服,憑什么啊,自己還以為有了一個正當的工作,自己就可以不用再去當叮咚,沒想到賣藥還要兼帶著賣身,一個女人,難道除了這條路,就真的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第二天,佳佳連書也看不進,一個人躺在床上,呆呆地想了一天,到了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覃副院長扣她,佳佳那個時候,真的是想把扣機都砸了,不再去理他,但想到自己其實并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不去理他,自己就只能回去做叮咚,只能回到那提心吊膽的日子。
甚至連建強,也不得不放棄他和義林媽的運輸業務,放棄他的業務擴展宏圖,重新去酒店的大堂或者大門口,看到一個從大陸來的男人,就左手一個圈,右手的食指不停地插著,暗示對方。
不行,佳佳覺得自己不能再走回頭路,她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去小店回了電話。
晚上,他們去了南莊酒店,兩個人,就沒有去三樓的豪包,佳佳也請不起,他們去了二樓大廳后面的小包廂。
前面大廳里的舞臺上正在演出,六七個小姑娘載歌載舞的,后面那條長長的通道,通道兩側的包廂很幽靜,坐在里面,只要把電視機關了,就一點也聽不到前面大廳里的動靜。
他們沒有開電視,菜上齊了,覃副院長和服務員說,我們自己來。
服務員明白了,她走出去,把門給帶上了。
佳佳向覃副院長敬酒,覃副院長沒有拿起杯子,而是和她說,等會。
佳佳只能把杯子放下。
這么多日子,佳佳在等著覃副院長回音的同時,覃副院長也在等著佳佳的進一步表現,結果一直沒有等到,覃副院長也等著急了,他終于伸出手,握住了佳佳的手,接著身子和臉就靠了過來。
佳佳坐在那里,臉憋得通紅,她一邊掙脫著一邊說,等等,覃院長,你聽我說。
覃副院長松開她,看著她,佳佳也盯著他看。
“你說。”覃副院長說。
佳佳的腦子里翻江倒海,亂糟糟的,最后心一狠,先自己和自己說,不管了,老娘我豁出去了,然后,接下來的這些話,就好像自己長了腳,生了翅膀,它們脫離開了佳佳:
“覃院長,我實話和你說吧,我原來是做叮咚的,陪男人睡覺,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但是我找到這份工作的那天,我就和自己說,從今天開始,我就要憑自己的本事吃飯,而不是身體,我要金盆洗手了。
“覃院長,要是你認我這個朋友,能幫幫我,我會一輩子都很感激你,當然,要是你覺得,我只有陪你睡覺,才可以拿到這個訂單,那也沒有關系,我們馬上就可以去開房,也可以就在這包廂里,我都會答應你,真的,我太需要拿下這單業務了。”
佳佳說完,包廂里死一般的寂靜,覃副院長沒有更多的動作,而是默默地喝酒吃菜,佳佳在心里和自己說,完了完了,人家醫院里漂亮的醫生和護士那么多,送上門的一定不少,他不會去睡一個叮咚,也不會和一個叮咚做業務。
佳佳坐在那里,覺得自己渾身發冷,這一餐飯怎么結束的她都不知道,只記得服務員來買單的時候,佳佳正準備掏錢包,第一次,覃副院長攔住了她,他說我來買。
佳佳心里咯噔一下,徹底地絕望了。
買完單,兩個人下樓,坐進車里,覃副院長啟動車子,在車上,兩個人一直都沒有說話,覃副院長沒有把車開去什么酒店,還是開到了濱涯村的那個路口,把車靠邊停下,覃副院長連看都沒有看佳佳,冷冷地說:
“下車。”
佳佳懵懵懂懂慌里慌張地下了車,站在車旁,覺得自己兩條腿都已經發軟,覃副院長搖下靠佳佳這邊的車窗,和佳佳說了一句:
“明天上午十點,你到我辦公室。”
然后,他的車就開走了。
佳佳站在那里,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怎么也止不住。
第二天上午十點,佳佳準時到了覃副院長的辦公室,她看到辦公室里,不是覃副院長一個人,還有他們人民醫院的藥劑科科長也在這里。
“人民醫院,我就這樣做進去了。”佳佳和張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