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氣氛有些沉悶,張晨舉起了杯子,和大家說:“來來,不說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們喝酒。”
大家舉起杯子,碰了碰,干了。
張晨和佳佳說:“你這兩個阿姨不錯,
菜做得很好吃。”
“好吃是吧,好吃你以后就多來,還有你,北北,知道沒有,還有你,謝總,
雖然我們今天才剛認識,
但以后都是朋友了。”
老謝和張向北都說好,張晨說,就這樣說定了,我到海城,就來你這里蹭飯,你們,佳佳和義林,也一定要到杭城去。
“這里我不用叫,我基本每個星期,都會來佳佳姐這里蹭飯,在外面吃不到這么好吃的。”義林和張晨說,“杭城我肯定會去的,師父要是罵我,你幫我擋。”
張晨笑道,沒問題,我幫你擋。
“義林,
你說什么呀,你主要是外面吃太多,
吃膩了。”佳佳說,“我這里,菜不好看,擺盤啊刀工啊,沒有張晨哥你們‘飲食男女’的講究,但一是東西新鮮,都是當天現買的,二是入味。”
張晨一聽這話,不服氣了,說:“我們‘飲食男女’的菜也新鮮啊,也都是當天買的。”
“好好,我就不打擊你了。”佳佳笑道,“不過,我這魚、這蝦和螃蟹,是漁船直接搖到下面這海甸河里,看到沒有,就下面這個碼頭,然后給我送上來的,
張晨哥,
你們‘飲食男女’再新鮮,也沒有我這新鮮吧?”
張晨拿眼盯著佳佳,要這樣比,還真的沒有辦法比,再比下去,就只有跳海里吃生的了。
佳佳“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好了啦,張晨哥,我經常會叫你們‘飲食男女’的廚師,到家里來做。”
“這個我可以證明,我都在這里吃過好幾次。”義林說,“知道是張晨哥公司的,吃起來分外香。”
“今天我本來也想叫的,但想到是張晨哥來了,再叫你公司的人來做,有點尷尬,就辛苦兩位阿姨了。”佳佳笑道,“怎么樣,張晨哥,這下滿意了吧?”
“滿意了。”張晨也笑道,“不過是真的好吃,不是客氣話。”
“張晨哥,你剛剛說的話,我不同意。”佳佳說。
“什么話?”張晨問。
“你說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這些,是過去的事情,但不是不愉快的事情,在當時,真的很難,但現在回想起來,一點也沒有不愉快,反倒有點溫馨,覺得自己曾經那么難,也都走過來了,對自己還有點得意。”佳佳說。
“佳佳,你這話對,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是,有一句話你沒忘吧,喜歡回憶過去的時候,就說明一個人老了。”張晨笑道。
“老了就老了,反正已經是老太婆了,所以,北北在這里的時候,我們這些老東西,就更要把這些說給他們聽了,管他們說我們倚老賣老也好,就是要說,要讓他們知道,我們走過來,是不容易的,要讓他們學會珍惜。”佳佳說。
張向北趕緊說:“佳佳阿姨,我很喜歡聽這些事情,對我來說,都是經驗,也是財富。”
“你能這樣說,阿姨喜歡。”佳佳笑著頷首。
大家邊喝邊聊,聊著聊著,還是回到了過去的事情,幾個故人在一起,不聊往事聊什么?往事就像一根根連接著他們的彈簧,只要他們稍不留神,就把他們拉到自己的身邊。
外面的天空漸漸黑了下來,瓊州海峽沉入了黑夜里,今天是個陰天,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和一絲的亮光,天和海已經融為一體,夜把海和天都染成黑色的一塊,一個航標,兩艘擺渡的海輪,它們亮著的燈,都像是嵌在一塊黑布上面,一動也不動。
張晨看著輪渡的燈影,心想著,現在輪渡上面,大概已經沒有像當年的他們那樣,對未來,對這個海島完全茫然無知的人,一頭就扎了進來,大概也沒有了像佳佳和建強那樣,恓惶地要逃離這個海島的人,一切都變得平和了。
張晨看到老謝想起來了,他和佳佳說,要倚老賣老,我們還沒有資格,謝總才是一個傳奇,他從海南建省的時候就開始來了,一直到現在,這個島所有的風云,都刻在他的心里,他才是海城變遷的活字典。
“對了,謝總,大家都那么瘋狂的時候,你有沒有去炒賣樓花?”張晨問老謝。
老謝說沒有,我連想都沒有想過,連劉總的那個京海國際金融中心和宏宇大廈,都沒有買。
“我們買了,就那個宏宇大廈。”
佳佳說著看了看張晨,和他說:
“建強去找了桿子哥,我都不知道,桿子哥給他開了后門,還給了優惠,我是他買了又賣了,賺到了錢,才和我說的,那是他第一次買樓花,他說,從熟人那里買,放心一點。”
那一次,也是建強和劉立桿打了一架,從義林他們那里搬走之后,第一次再見到劉立桿。
張晨和老謝說:“不應該啊,謝總,你怎么這么憋得住?照理說,你有錢又有門路,應該大炒特炒才是。”
老謝笑了一下,他說:
“你忘了我跌跟斗,也比你們跌在前面?拿著錢到海南來做家具廠,最后虧得一塌糊涂,只剩下那一塊地,和一個破廠房了,要不是龍昆南路開通,正好就從那塊地穿過,讓我們的那塊地和廠房都變成了香餑餑,這才翻了身,我現在都不知道會在哪里。
“那次翻本回來之后,我就給自己立一個規矩,不是自己看得到底的生意,就不去碰,什么樓花,什么房地產,那時我自己都搞不明白,怎么會跳進去,還有兩點。”
老謝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張向北很好奇,問:“謝伯伯,哪兩點?”
“一,龍昆南路開通,我等于是撿了一個大漏,運氣太好了,我就告訴自己,一個人不可能始終運氣這么好的,路上撿皮包的事情,僥幸你可能會碰上一次,但還能一次又一次?”
老謝說著,大家都連連點頭,老謝接著說:
“那個時候,我們食堂的廚師、KTV的少爺公主、下面的保安,大家都去炒樓花,連來我們食堂拉泔水的,也在炒樓花,我就知道,這事情不對頭,要出大事,但具體會出什么大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賺錢沒有這么容易。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要是人人賺錢都這么容易,那么,他們賺的是誰的錢?這個錢是哪里來的?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嗎?只要天上不掉錢,那就是地上有妖怪了。”
“高,高,謝總,你這個想法實在是高。”義林翹著大拇指說,“看樣子,姜還是老的辣。”
佳佳點點頭說:“還真是這樣,我們那個時候,也覺得大家就像在搶錢一樣,我們沒想過搶錢有什么風險,就想著,既然是搶,那就搶快一點,只要你手腳比別人快,就賺到了,哪里顧得了其他,結果,都坑在里面,被活埋了。”
大家吃飽喝足,義林看著張向北,心血來潮,他叫道:
“怎么樣,張向北,我們找個地方去比劃比劃?平時我和下面這些家伙比劃,他們每個人都故意輸給我,一點意思也沒有。”
“好啊,比就比,誰怕你。”張向北也叫道。
“那說好了,你不準讓我。”義林說。
“放心吧,我手下一點也不會留情,我會讓你滿地找牙,管你什么局長不局長的。”張向北說。
義林哈哈大笑,他說:“你要讓我滿地找牙,那我就過癮了,我下次還要請你吃飯,還要讓下面那些家伙都來觀摩,看著他們的老大,是怎么滿地找牙的。”
老謝笑道:“這么精彩的比賽,我一定要跟去看看。”
“好啊,你給我們當見證。”義林說著,三個人都站了起來。
佳佳問:“北北,你等會還回不回來?”
張向北想了一下,說不一定,他們要是來得早,打我電話,我就從師兄那里直接走了。
“那你等等。”佳佳也站了起來,朝里面叫道:“小月,小月。”
那個姑娘跑了出來,佳佳指了指張向北,和她說:
“他叫北北,東南西北的北,你帶他去看看那幾個房間,讓他挑一間,挑好了,以后那里就是他的房間,對了,大門鑰匙和門禁,你給他一套。”
小月說好,領著張向北走了,老謝也跟著去,說要看看這房子。
佳佳和張晨說:“張晨哥,你放心吧,以后北北在海南,有我和義林在,我們會照顧好他的。”
張晨趕緊說:“謝謝佳佳,謝謝義林。”
三個人回來,佳佳問:“挑好了?”
張向北說挑好了,謝謝佳佳阿姨。
“北北,再到海城,不許睡外面,知道沒有,就把這里當你的家,你要是到了海城不回來,阿姨會生氣的。”
佳佳說,張向北趕緊說一定,一定。
三個人準備走,佳佳又叫著:“義林,義林。”
義林站住了,佳佳罵道:“你又昏頭了,三個人都喝了酒,還要開車?我知道警察看到不會攔你,要是有其他什么認識的人知道,還拍照留證據呢,你還想當明星?和你說了多少次,讓你小心一點,讓小月送你們去。”
義林嘿嘿地笑著,佳佳和小月說:“他們要去哪里,你送他們去。”
小月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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