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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8 就那么落了

熊貓書庫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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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了面前雞屎藤粑籽,三個人又要了三碗,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多,肚子有點餓了,但離吃晚飯還太早,包天斌和他們說,看完落日,差不多要到晚上八點左右才能吃上飯,我們先填填肚子。

  吃完了上車,車在鎮中心的街道上開,鎮上的居民,基本都新建了三四層的樓房,房子的樣式和造型各異,沒有統一的規劃,所以房子雖然都是新的,但整體感覺很凌亂。

  特別是路邊,連電線桿的粗細和規格也不一樣,供電部門走一路,電信走一路,有線電視又走一路,電纜和光纜橫豎縱橫,把天空分割成一塊一塊。

  所有的房子也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院子里面很整潔,但一到外面,似乎就沒有人管,很隨意,院墻外堆著造房子多余下來的黃沙和磚頭,靠墻立著建筑模板,連新房子連接到外面的各種電纜和光纜線,也是凌亂了,只要能拉進家里就可以。

  張向北對這樣的小鎮太熟悉,見過太多,每一個匆匆想改變自己面貌的村鎮也好,個人也好,對他們來說,急于改變才是最重要的,細節還來不及考慮,或者說是,還需要給他們時間。

  街道的盡頭是一個公園,公園后面,是一片白凈的天空,包天斌和他們說,到了,過了這個公園就是海邊。

  包天斌把車靠邊停下,這里幾乎沒有人,更別說什么游客,三個人下車,穿過公園朝海邊走去。

  公園很小,就是貼著海邊的沙灘狹長的一條,有花壇,和幾個類似于兒童玩具的螃蟹和天鵝的雕塑,還有很長的,波浪形的,一步步通往下面沙灘的臺階。

  公園很干凈,地上蒙著一層細細的白沙,應該是被風吹上來的。

  公園的外面,是海灘,這里的海灘很長,沙質很細膩,如果是靠近三亞,肯定又會成為繼大東海、亞龍灣和三亞灣之后,甚至之前的游人趨之若鶩的海濱浴場,但在這里,它就只能是一個漁港,漁港里橫七豎八地停泊著幾十條小魚船。

  漁港的外面,是防波堤,惡劣的天氣里,可以阻擋著北部灣的巨浪,對港灣里的漁船的侵襲,而今天,整個北部灣風平浪靜,沙灘和漁港里,也沒見到什么人,漁港靜悄悄的,只有一個五六十歲的漁民,在沙灘上鋪了一塊白帆布,坐在上面織補漁網。

  太陽已經西斜,曬在人臉上手臂上還是燙的,好在從海面上吹過來的風,是清涼的,兩相抵消,就是站在這沙灘上面也不會覺得燥熱。

  包天斌說,出海捕魚的船都還沒有回來。

  沙灘上立著一個十幾米高的秋千,向南看到就跑過去,坐在了秋千上,張向北在邊上推著,向南人在空中的時候,頭頂的草帽掉了下來,嚇了張向北一跳,草帽被風帶著,在沙灘上滾,張向北趕緊追過去,追近了,草帽又往前跑,好像在和他捉著迷藏。

  向南和包天斌看著大笑,張向北追出去四五十米,總算是抓到了它,把它疊到了自己頭頂的草帽上。

  張向北回來,繼續推著向南,向南咯咯地笑著,不停地說高一點,再高一點,連包天斌也過來幫忙,兩個人一起用力地推著,終于把向南推到了六七米的半空中,讓人看著心驚,向南卻說沒事沒事,再高一點。

  連接著向南坐著的木板的繩子,都快和秋千立架的頂部齊平了。

  “我在空中,都可以看到整個小鎮了。”下來的時候,向南急切地和他們說。

  接著上去,再下來,向南又叫:“我可以看到防波堤外面的大海了!”

  他們的舉動,吸引了一男一女兩個六七歲的小孩子走過來,站在那里,羨慕地看著上去下來的向南,傻笑著。

  “都還沒有人這么高過。”小男孩和他們說。

  “你們家的船在這里?”包天斌問。

  男孩子看著他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女孩子說:“不是,我們家的船在那里。”

  她指著港灣里的那幾十條船說,張向北和包天斌大笑,張向北說,還是她說的精準。

  向南過完了癮下來,她和張向北和包天斌說,那里那里,那里有一條路,可以走到防波堤上面去,我們到那里去看夕陽。

  三個人朝沙灘的盡頭走,向南回頭看看,看到那個小女孩坐到了秋千上,小男孩在推,向南走回去,和小男孩說,不要推太高,這是你姐姐還是妹妹,她會抓不住繩子的。

  向南說著伸出手掌給男孩看:“看到沒有,我手都抓紅了。”

  男孩看了看她,不屑地說:“我姐姐都已經摔下來好多次了,她說摔到沙子上,一點也不疼。”

  向南大笑,她說好吧,不過還是小心點。

  他們走到了沙灘的盡頭,這里有一條長長的棧道,伸向海里,連接著防波堤,防波堤一共有三段,左右各一段,中間還有一段,三段防波堤之間,留出了兩個缺口,這漁港里的漁船,就從這缺口里進出。

  他們沿著兩邊都是木欄桿的棧道,走到頭,走上了防波堤,這個時候,太陽離海面還有一座金茂大廈那么高,但陽光已經柔弱了。

  摸一摸防波堤的石頭表面,還是溫的,但已經不那么燙手,向南摘下頭頂的草帽,看了看它,猶豫了一下,包天斌笑道,沒有關系,就拿它墊著坐,我們又不是黎族人。

  向南嘻嘻一笑。

  三個人把草帽墊在屁股下面,在防波堤上坐了下來。

  海上的風吹得越來越緊,三個人的臉都被陽光映紅了,還勾勒出了一道毛邊,但現在的陽光,就好像只是涂抹在臉上的油彩,一點也不覺得灼熱。

  他們看著眼前的大海,海面上有一星一點的漁船,它們走在了歸來的路上,但又好像是被固定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太陽越落越低,也越落越大,他們都好像可以目測出它下降的距離。

  離海平面不再是一座金茂大廈,而是杭城中心那么高的時候,太陽的下面,海面上出現了一個光斑,那是太陽的投影,有一點點的紅色開始從海天交接處,從里往外滲透出來,原來白色的云,開始變暗,變成了黑色,天也已經開始有些暗下來。

  那一塊的光斑在慢慢擴大,從亮色開始變成了紅色,仿佛是被燒熟了,燒透了,那一點點下落的太陽也開始轉紅,把它的光線朝自己收斂,變成了圍著自己的一圈紅色的光暈,橫亙在天邊的那些云彩,四周鑲上一圈亮紅色的邊。

  太陽的個子還在長,不停地長,從一只碗那么大,長成了一只盤子那么大,接著長成了一只臉盆那么大,向南覺得太陽真是高興,真是開心啊,她好像都可以聽到它嘻嘻的笑聲。

  張向北扭頭看看向南,他看到向南的眼睛熠熠閃亮,紅色的太陽在她的眼睛里跳躍著,向南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看。

  海面上的紅色鋪展開來,面積越來越大,從遠處,一直鋪到了他們眼前的防波堤下,連拍打著堤岸濺起的浪花也是紅色的,這紅色還朝上一直鋪展,現在連天空也是紅色的,海天一色的艷紅,也不知道是大海染紅了天空,還是天空染紅了大海。

  空中的那些云彩也亮了起來,四周是一圈的亮紅,中間變成了暗紅。

  太陽越來越紅,越來越大,太陽大起來的時候,離他們的距離好像也變近了,他們可以看到在那一片的紅色之中,那些歸來的漁船已經變成暗紅色的剪影,太陽就要落到它們的身上了,紅色的海水鼓噪起來,朝上面涌動,似乎是想去舔這草莓紅的太陽。

  太陽快接近海面的時候,一抹云移動到了它的前面,把它從中間隔斷了,太陽好像是在躲避著它,繼續下落,從云下面鉆出了它圓圓的身子。

  三個人都屏息靜氣,向南伸手拽住了張向北的手,緊張得手心都是汗,張向北也緊張了起來,他們看到太陽馬上就要落到海上了。

  紅色的太陽和海面接觸的那一刻,太陽和大海似乎都嚇了一跳,往后縮了一下,太陽重新躍離了海面,但很快,它們就進行了第二次的接觸,這一次,大家都從容了,太陽不怕被海水涼到,大海也敞開了懷抱接納它。

  他們死死地盯著那里看,看到太陽終于把自己無聲地浸入了大海,接著,下落的速度開始快了起來,而這個時候,海天之間的一切,包括他們三個人都是紅色的。

  向南輕輕地吁了口氣,接著,她聽到張向北也松了口氣,兩個人互相看看,都輕輕地笑了起來,再轉回頭,太陽只有半個還在水面上,那一刻兩個人都恍惚了,不知道現在是凌晨還是傍晚,不知道這太陽到底是要從海里升起來,還是落下去。

  太陽終于落進了海里,所有的紅色,也都跟著被沉入了海里,他們看到海上的那些漁船,點亮了一盞盞的漁火,接下去,天就黑的很快。

  “好看嗎?”包天斌問。

  “我都快要看哭了。”向南說。

  “這里的日出,是不是也這么漂亮?”張向北問。

  “這里看不到日出。”包天斌說。

  “為什么?”張向北不解了,問。

  “這里的海背朝著太陽啊,日出是在山的那邊。”

  包天斌說,張向北啞然失笑,是啊,這么弱智的問題,自己居然會問,你以為這太陽是乘坐電梯,上上下下都是同一個門。

  “走吧。”

  包天斌站了起來,張向北和向南也站了起來,轉過身,驀然發現,身后的漁港和沙灘,都已經沉浸在夜色里,棧道和公園里的路燈亮了起來,更遠處的鶯歌海鎮,也被燈光點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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