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哥,你要不要,要的話我給你也找塊地,你在我們桐廬也落下一只腳?”小許問張晨。
張晨連忙說:“謝謝,謝謝,我不是吳朝暉,沒那么騷包,也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張晨心里覺得好笑,他想的是,我要別墅干嘛,桃花源的別墅還空在那里,都沒有人去住,自己在三亞世界熱帶植物園,那么漂亮的別墅都沒去住過幾次。
連在永城,孫晉和他提過好多次了,張晨也沒有想到要回永城去建個別墅,自己又不是葉淺予,跑到這桐廬來造什么別墅。
葉淺予是桐廬籍的著名畫家,他身前幾乎每年都會從北京回到桐廬,去世之后,桐廬縣政府出資建造了一座葉淺予藝術館,用于展出葉淺予捐贈給桐廬縣的作品,他自己的創作和收藏品都有,張晨去參觀過兩次。
劉立桿一個勁地朝張晨打眼色,張晨不明就里。
外面的天空一點點地黑了下來,山也好,水也好,黛色也好,蔥綠也好,都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中,連樹林里的那些鳥,在黑暗降臨之后,好像人都回到了家里,特別地喧鬧了一陣,這時候也安靜下來。
這種毛竹搭建的房子,隔音的效果很差,他們聽到從下面那一長溜的房子里,傳來杯盞碰撞和食客們吆喝的聲音,聽到隔了幾個房間傳來的同樣的聲音,只有他們的隔壁包廂,始終是靜悄悄的,沒有人。
小許和他們說,到這里的食客,都喜歡下面那排包廂,那里更靠近水,隔壁的酒店,也比這家生意好,但我還是喜歡這里。
“你這是怕碰到熟人吧?”劉立桿說,小許默然。
確實,到這里吃飯的人,肯定會有不少人知道小許是副縣長,有些人甚至還和他打過交道,看到副縣長在這里吃飯,還不要進來敬一杯酒,出去之后,就替他把單給買了,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留給你。
所以他才會選擇這相對人比較少的酒店,這相對人比較少的二層,還要在走廊的盡頭,窗外不會有人過往,他一定還和老板娘說過,自己喜歡清靜,所以老板娘不到客滿的時候,就盡量不會往隔壁包廂安排客人。
張晨覺得,這官當的,也真是夠小心的,有家不能堂堂正正地回,自己掏錢吃飯,也不敢堂堂正正地吃,大家都以為當官的很威風,不知道當官的很多時候,都是在夾起了尾巴做人,就像李勇和柳成年,說好聽點,叫注重自己的形象。
三個人吃完飯,走上去,張晨要去買單,小許說,說好了我請客的,你想買也買不了。
張晨和老板娘說買單,老板娘看了看他身后的小許,搖了搖頭說不行,我不收,客人交待過的。
張晨和劉立桿明白了,一定是小許在老板娘這里封了口,他在這里吃飯,有任何人來替自己買單,都不許收。
小許在邊上笑著,問:“張大哥,怎么樣?是不是你有錢人家也不買你的賬?”
張晨無奈地搖了搖頭。
小許買完單,老板娘問:“還是叫代駕?”
小許說對。
老板娘走到門口,朝外面叫了一聲:“代駕!”
馬上有人從不知道哪里跑了出來,這是等在這附近的代駕,他問了張晨他們去哪里,張晨說桐廬城里。
“五十塊。”代駕說。
張晨說好,把車鑰匙交給了他,代駕按了一下,停車場里張晨的車車燈亮了起來,代駕緊走著朝那邊去,張晨他們三個人跟著往那邊走,劉立桿悄聲問小許:
“這么小心?其實我們自己能開。”
“我也能開。”小許說,“沒辦法,萬一出事故了,影響不好。”
車上有代駕在,三個人的交談都變得謹慎起來,有一搭沒一搭的,主要是小許和張晨之間的對話,他問了張晨一些他當時看視頻的時候,還不能完全理解的問題,張晨一一解答了。
這些都是很安全的問題。
小許住在縣政府賓館里,三個人在賓館大門口下了車,小許領著他們,往側邊走了幾步,然后站住。
張晨和劉立桿住在不遠處的桐廬開元名都大酒店,明天一早就要離開桐廬去永城,因為劉立桿和永城的常務副市長已經約好,副市長明天下午要出差,他和劉立桿說定了,九點鐘見面。
“你們去吧,這里幾個部門,我都會打好招呼,劉大哥你們回程的時候,就可以來辦手續,我們桐廬歡迎你們‘人家旅業’。”
吃飯的時候,劉立桿把他們的計劃還有行程都和小許說了,小許知道他們明天一早要趕去永城。
兩個人和小許告別,重新上車,讓代駕送他們去開元名都大酒店。
到了開元名都大酒店,兩個人辦好入住手續,沒有馬上上樓,時間還早,兩個人就走去一樓大堂吧喝茶,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來,劉立桿說:
“你這個家伙,怎么這么不識抬舉,人家好心好意,你一句話就拒絕了,也不知道演一下。”
“我怎么了?”張晨問。
“前面小許問你,要不要給你在桐廬搞一塊地,你一口就拒絕了,你知道人家這是多大的好意,給了你多大的面子?”劉立桿說,“看得出來,他確實是很想結交你,別誤會,沒其他的意思,他就是很佩服你這個張教授。”
“我到桐廬來造個別墅?”張晨說,“我腦子進水了?你那個破桃花源,我都空在那里,送給張向北和向南,他們都瞧不上,我還要到這里來造個別墅養蚊子?我又不是吳朝暉,沒那么騷包,哎哎,不對啊,怎么給你地就是正常,給我地就是很大的面子了?”
“你倒丁嗎?”劉立桿連海南話都冒出來了,“這兩塊地能一樣嗎?我那塊地,不是小許給我的,是吳朝暉,吳朝暉是桐廬在外地的知名企業家,他要回桐廬,桐廬的上上下下肯定都歡迎,那塊地的手續,早就搞定了,小許只不過做個順水人情,帶我認認門而已。
“再說,我是來建民宿,是企業來投資,怎么說也靠得上是招商引資,不是來造私人的別墅。”
“那我要是要呢?”張晨問。
“那他真的是要從頭幫你,這對他來說,是要冒風險的,你沒看到他在桐廬多小心?”劉立桿說。
“這算多大的事,我回永城,孫晉和永城的書記市長,也很歡迎我啊,我要找一塊地,不要太簡單。”張晨說。
劉立桿搖了搖頭:“真是不可理喻,不管是你也好,還是我或者譚淑珍,我們在永城,就和吳朝暉在桐廬是一樣的,我們也是永城在外面最著名的企業家,讓我們回去,這叫吸引在外的本地籍企業家回鄉,這叫引鳳還巢,是政績,懂嗎?你到桐廬算怎么回事?”
劉立桿一席話,說得張晨啞口無言,劉立桿繼續說:
“吳朝暉說的對,像小許他們這種下派干部,地方上的人確實不會去得罪他,但你知道,他們到了地方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
“當然是工作上做出成績。”張晨說。
“錯,最重要的是不要出亂子,平安度過,他就可以離開桐廬回杭城了,要是在這里出了什么亂子,他可能就回不去了,就是回去,也會被降級使用,不出亂子不得罪人,這是他最要做到的事情,至于成績,可以在材料上點綴。
“一個地方的利益盤根錯節,你要是想在這里大刀闊斧地干出一番成績,肯定會動了別人的奶酪,會觸犯到別人的利益,得罪了人,那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上級組織部門派人來考察你下派期間的表現,反映的問題一大堆,上面只有搖頭的份。
“現在土地是多稀缺的資源,不管大小,都有很多的人盯著,他給了你,就得罪了其他想要的人,你明白嗎?你他媽的倒好,二話不說,‘啪’一下就讓人家熱臉貼了個冷屁股。”
劉立桿嘮嘮叨叨著,不過張晨也算是明白了,他覺得劉立桿說的有道理,小許確實是很小心翼翼,主動能提出來幫自己,確實是很大的好意,自己應該演一下的,但怎么演?
“那你教教我,我應該怎么說?”張晨沒好氣地說。
劉立桿瞪了他一眼,罵道:“你是豬嗎,你當然應該裝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然后把桐廬這地方大大地贊美一下,最后考慮了一下,和小許說,還是不要了,這對你影響不好。”
張晨哈哈大笑,罵道:“這他媽的也太假了。”
“假怕什么,他把人情賣給你,你這樣就把人情賣了回去,這樣,他就等于還欠你一個人情,懂了嗎?這個世界,還有人他媽的嫌人情太多的?也只有你這種半腦和笨豬。”劉立桿罵罵咧咧的,“來來,再說說你怎么變成張教授的。”
張晨把自己那些年的光輝成就,得意洋洋地和劉立桿說了,劉立桿叫道:
“我去,沒想到我不在的時候,你還闖出過這么大的名頭,風光無限,有沒有兌現?”
“當然。”張晨說,“我搞物流基地的時候,還有你們家譚淑珍的很多項目,我到了地方上,都會碰到像今天這樣的場景。”
“那你怎么不保持下去,還有,前面小許說的清泰街又是怎么回事?”劉立桿問。
張晨和他說了自己關于城站火車站和清泰街的那個演講,以及李勇給自己打的電話。
劉立桿點了點頭說:
“幸好李勇讓你懸崖勒馬了,不然你這頭笨豬,離死也就快了,還能不能夠坐在這里喝茶都不知道,有你這么笨的人嗎,為了討好屁也不是的網民,去得罪握有你生殺大權的大塊頭,要不是別人知道你和李勇是兄弟,你早被收拾了,還真的以為這里的黎明靜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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