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從惡夢中醒來,她伸頭看看床邊上的嬰兒床,劉雯倩睡得很香,扭頭再看看倩倩,倩倩也睡得很香。
雯雯下了床,從嬰兒床里抱起劉雯倩,走進衛生間,蹲下來,把劉雯倩背朝自己抱在胸前,分開她的雙腿,噓噓地把著尿,劉雯倩手在空中亂抓著,眼睛沒有睜開,等到手停了下來,下面開始滋滋小便。
雯雯把劉雯倩放回嬰兒床,打開房門,外面一片漆黑,雯雯在黑暗中走到外面客廳,客廳通往外面平臺的門敞開著,雖然客廳里沒開空調,但到了這夜半,涼風颼颼的,還帶著水汽。
外面的平臺上也是漆黑一片,雯雯朝外面看看,看到有一星的煙火明明滅滅,雯雯走了出去,看到劉立桿站在敞開的窗戶前,看著外面的水庫。
平臺上除了有一張躺椅之外,今年還新增了一張竹床,這是劉立桿讓給劉雯倩做竹筐的那個篾匠,幫他定制的,這一個夏天,劉立桿每天晚上,基本都是在這張竹床上睡的。
晚上的時候,把平臺的所有窗戶統統打開,山坳里涼爽的風裹挾著水汽,把整個平臺灌滿,玻璃頂棚上面的葡萄葉,在風中窸窣,躺在這里,確實是比在房間里開著空調還要舒服。
有時候雯雯,有時候倩倩,也會和劉立桿一起躺在竹床上,那時候就不是倒掛葡萄架,而是在茂密的葡萄架下了。
但是她們,從來不會在這里一覺睡到天亮,一是嫌棄這里蚊子太多,雖然點了兩三個蚊香也沒有用,直到劉立桿在平臺上種了很多的夜來香和薰衣草,蚊子這才少了很多,這是吳仁貴告訴劉立桿的辦法,說這兩種植物都有驅蚊的作用。
雯雯和倩倩在平臺上不敢睡到天亮,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平臺上濕氣太重,到了凌晨四五點鐘的時候,這里灌滿的不是風,而是霧,從水庫上縹緲而來的霧,整個人就浸在了霧里。
劉立桿不怕這些,他說蚊子既不耕田也不種地,總要給他們一條活路,它們要是連這些驅蚊草都不怕,還要飛進來,唯一的理由,就是我的肉太香了。
至于霧,他說這是修仙之道,時間長了,說不定自己可以成仙。
“滾吧,你修你的仙去,只怕等你修成仙,你的膝蓋也完了,變成一個瘸子,你就是那個鐵拐李。”倩倩罵道,雯雯在邊上大笑。
為了以后膝蓋不會疼,她們所以不敢在這里睡時間太久,意思到了,把自己搞累了也就夠了。
雯雯走過去,一直走到劉立桿身邊,他都沒有發覺,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外面,雯雯問:
“怎么,睡不著?”
劉立桿好像哆嗦了一下,這才發現了雯雯,他轉過頭來說:“沒有,剛睡醒,看看風景。”
雯雯想說,別騙人了,你都好幾天了,一到晚上就是這個鬼樣子,從北北走的那天開始,每天后半夜,我都看到你站在這里,是有心事吧?
雯雯想了想,沒說,而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你怎么沒睡?”劉立桿問。
“我也剛剛睡醒。”雯雯說。
“我去給雯倩把尿。”劉立桿轉過身說,雯雯一把拉住了他:
“已經把過了。”
劉立桿“哦”了一聲,伸出手,摟住了雯雯,雯雯的頭朝他這邊靠了過來。
兩個人站在那里,繼續看著外面幽暗的湖面。
“你是不是想走了?”雯雯問。
“想走,去哪里?”劉立桿反問。
“離開這里,回去杭城。”雯雯說。
“誰說的?”
“不用誰說,我們都看出來了,從北北來了又走,你就變得心不在焉,你的心已經不在這里。”
劉立桿沉默著,接著嘆了口氣。
“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說的。”雯雯說,“其實這幾天我和倩倩,一直在講這件事,我們就等著你什么時候和我們說。”
雯雯說著苦笑了一下,她說:“其實更早,從你來的那天開始,我們就知道,這一天肯定會到來的,我問你一件事,好嗎?”
“什么事?”
雯雯說:“就是那個,在報紙上登了很大的廣告,‘尋找劉立桿’,是不是在找你?”
劉立桿說是。
“那姓譚的是個女的吧?”
劉立桿說對。
“她又找過來了?”
“不是。”劉立桿說,“是北北告訴了我一件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事情?”雯雯問。
“他和我說,我有一個女兒。”劉立桿說。
“啊!”雯雯叫道,“你有一個女兒,你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道,這事情很復雜。”劉立桿說,“對了,你還記不記得金莉莉?”
“記得啊,張晨哥原來的女朋友,她很兇的,不太看得起人。”雯雯說,“我和倩倩,那時候都有點怕她。”
“本來那次,我們應該是四個人一起去海南的,張晨和金莉莉,我和我當時的女朋友…”
“就那個姓譚的?”雯雯問。
劉立桿點點頭說對,“結果那天,她爸爸媽媽把門堵住,不讓她出來,沒辦法,她就讓我們先走,說是她后面過來找我們,我們三個人,就只好先走了。”
“可是,她后來也沒有來啊,我們都沒有看到過她。”
劉立桿說對,她一直沒有來海南。
劉立桿把事情都和雯雯說了,雯雯靜靜地聽著,劉立桿說完,雯雯嘆了口氣,她說:
“沒想到你這個老流氓,還這么坎坷。”
劉立桿忍不住笑了起來,罵道:“什么老流氓?”
“你不是嗎?你流氓是流氓的,不過人還不錯,和其他的流氓不一樣,不然我和倩倩,也不會跟著你這么久。”雯雯說。
“你這個話,說得讓人無法反駁。”劉立桿繼續笑著。
“那就不要反駁,反正你都要走了。”雯雯說。
兩個人又沉默了,過了一會,劉立桿扭頭看看,大吃一驚,他看到雯雯已經淚流滿面。
劉立桿趕緊把她扳了過來,問:“你怎么了?”
“不要你管,反正你都已經要走了。”
雯雯嗚咽著,劉立桿一把把她抱在懷里,雯雯掙脫了他,看著他說: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想好要走了?”
劉立桿看著她說:“我很矛盾,真的,我舍不得離開這里,舍不得你和倩倩,也舍不得劉雯倩,但是,但是…”
“你也舍不得那個姓譚的,對嗎?”雯雯問。
“最主要的,是我女兒,現在都這么大了,但是我一天也沒有盡到過當父親的責任,一直都好像,張晨才是她的爸爸,什么事情,都是張晨在幫她做主。”劉立桿說。
雯雯盯著劉立桿看,看了一會,雯雯又嘆口氣說:
“那確實會很遺憾,你當爸爸,是一個好爸爸,一點也不像個流氓,真的,你對劉雯倩很好。”
劉立桿說謝謝。
“你走吧,我和你說過,我和倩倩這幾天,一直在商量這事,我們已經有這個心理準備了,對了,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雯雯說。
劉立桿問:“什么事?”
“等劉雯倩長大,懂事了,我讓她自己去找爸爸,你不要不認她,好嗎?記得她的劉,是跟著你姓的,女孩子一直沒有爸爸,不好。”
劉立桿點點頭說:“好,我怎么可能會不認她,要不是怕你們舍不得,我都想把她也帶走,放心吧,不等她來找我,我肯定每年都會來看她的。”
“那好,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劉立桿說:“你和倩倩,能不能也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說。”
“你們兩個,要是碰到有合適的,就結婚,要是男的嫌棄你們有小孩,你們就打電話給我,我來把劉雯倩接走。”劉立桿說。
“不用,我們不會結婚的,要結早就結了。”雯雯說,“找個村仔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我們早就和你說過,才不干那種傻事,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白給人花,操也讓他們白操,憑什么?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后來回去海南的那次?”
劉立桿說記得。
“其實我們兩個人在海安碼頭上,猶豫了很長的時間,誤了好幾班船,我們心里是很怕的,知道自己回去海城會很危險,說不定就會把命送掉,但我們兩個最后想想,還是不管了,為了能夠賺錢,就是命沒有也值了,我們死也不要當一個窮人。
“你想想,我們這樣拿命換來的錢,還會招個村仔被他騙嗎,倩倩那個死逼,有時候會去泡仔,但她從來也沒有過和人結婚的想法,就是玩,男人可以玩女人,女人也一樣可以玩男人,結屁婚。”
“這種事情,不要強迫自己。”劉立桿說,“不要強迫自己結婚,也不要強迫自己不結婚,還是隨意一點。”
“不行,隨意就是大意,會被人騙的。”雯雯說,“你就不要管我們了,對了,你準備什么時候回去?”
“還沒有定,和你說了,我心里很矛盾,真的舍不得離開這里。”劉立桿說。
“好吧,算你還有良心。”雯雯說,“對了,有一件事,我和倩倩也商量好了。”
“什么事?”劉立桿說。
“你走的時候,帶一千萬走,不要像一個叫花子一樣回家,那樣會被人看不起的。”雯雯說。
劉立桿說不要,我不要錢。
“不是錢,這是面子。”雯雯說。
劉立桿笑道:“我有錢,很多錢,對了,你們以后要是做什么事,錢不夠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
“你有錢?”雯雯奇怪了,“你怎么會有錢的?”
“我是上市公司的大股東,我的戶頭里,每年都會有分紅,只是,我從來也沒有取過,連看也沒看過,但我知道,數目肯定不會少。”劉立桿說。
“我操,那我和倩倩是不是虧了,放走了一個大富翁?”雯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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