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悅酒店房間的地毯很厚,雯雯從窗臺摔到了地上,也無大礙,她躺在地毯上哈哈大笑著,叉開手腳罵著自己,演砸了,演砸了,真是丟臉。
張晨走過去,伸出了手,雯雯一把握住他的手,張晨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外面天已經開始黑了,雯雯說走,我請你去吃飯。
張晨說煩,不想出去,就在房間里,叫上來吃。
“看看,我就說不能讓你累的像條老狗。”雯雯罵道,“還沒有變成老狗,你就連吃飯也不肯走了,走走走,今天我一定要請你,這可是我第一次請你吃飯。”
張晨無奈,問:“去哪里?一樓的海鮮自助餐不錯。”
“滾,我才不要吃自助餐,去隔壁蕉葉,我們去吃泰國菜。”
雯雯說著走向衣柜,一邊嘀咕著:“媽的,還要穿衣服,要是就這樣可以出去,那該多好。”
張晨笑道:“可以,你可以就這樣出去,反正我不怕丟臉。”
“你不怕我怕。”雯雯走到衣柜前,“咦”了一聲轉過身,問:“是不是我馬上就要不是你的女人了,你就無所謂了。”
“胡說。”張晨罵道。
“什么胡說,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美美的。”
張晨笑道:“你這樣也很美啊。”
“那你愿意你的女人,這么多地方讓別人參觀啊,你是不是變態?”
雯雯問,張晨瞪著她,啞口無言,雯雯哈哈大笑,得意地說:
“看到沒有,斗嘴你根本不是我對手,我和你說,以前那個大力士,我一句話,就可以把他氣得悶過去,算了,我就嘴下留情,不對你下重手了。”
雯雯穿好衣服,又拿著化妝包,走進了洗手間,對著鏡子,細細地化妝。
張晨拿起茶幾上的煙灰缸,走到了窗臺前,把煙灰缸放在窗臺上,站在那里看著外面抽煙。
走近窗戶之后,下面的湖濱路和法國梧桐樹、巨大的樟樹以及湖邊上的柳樹都盡收眼底,枝杈間的燈光都亮起來,從上面看下去,每一棵樹都好像是透明的,綠色的更綠,黃色的更黃,黃綠之間,是下面的人頭攢動。
白晝已經從大地收走了最后的一抹亮光,接下來的燈火都是屬于夜晚的,湖面上,還有不多的幾艘畫舫在慢慢飄蕩,看不出方向,就好像它們已經找不到岸。
但這時的西湖岸邊,卻是姹紫嫣紅,所有的燈光都亮了起來,音樂噴泉的音樂聽不到,但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的水幕,在有節奏地起伏,連遠處的寶石山,在燈光的照耀下,也都變得好像是透明的,保俶塔直直地立在燈光中,看上去有點呆傻。
張晨抽完了一支煙,雯雯還沒有化好妝,等到他抽出第二支,正準備抽,雯雯已經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光彩照人。
“怎么樣,出去不會給你丟臉吧?”雯雯問。
張晨趕緊說不會,太漂亮了,我都舍不得分手了。
雯雯嘻嘻笑著,半是認真半開玩笑地說:“想得美,你以為你想說分手就分手,想不分手就不分手,我已經想好了,那就由不得你了,我不喜歡拖泥帶水。”
雯雯走過來,挽住了張晨的胳膊,和他說:“走吧。”
兩個人朝門外走,雯雯和張晨說:“你這個人,有時候有點婆婆媽媽,不然,賀紅梅早就被拿下了,我們在邊上看著都有點著急。”
她說著看了看張晨,看他沒有生氣,雯雯繼續說:“不過,幸好沒有拿下,不然就沒有我什么事了,對吧?”
兩個人下了樓,走出酒店大堂,走到外面的湖濱路右轉,沿著湖濱路一直走,過了華僑飯店,到了長生路再右轉,進去第一家是澳門豆撈,第二家就是蕉葉餐廳。
進門是一株假的大榕樹,榕樹下面是海鮮池和點餐臺,雯雯和服務員說,要最大的那只面包蟹做咖喱蟹,然后又點了一只龍蝦辣炒,一條石斑魚豆豉蒸,到了里面座位坐下,又點了一份炭燒豬頸肉,一份烤魷魚,還有一份干鍋蝦醬四季豆。
吃到一半,泰國籍的廚師和服務員們,拿著尤克里里、椰殼琴、爪哇笛、馬來鼓和手鼓出來唱歌跳舞,雯雯一見,馬上就跑了過去,混到了他們中間,從餐廳的那頭跳到了這頭,吃飯的顧客都鼓著掌,一半的掌聲是給雯雯的。
雯雯大為得意,看到哪一桌有小孩或者老大爺老太太,就伸手去拉他們起來一起跳,就這樣熱鬧了半個多小時,她才在泰籍廚師和服務員集體歡送的掌聲中走回來。
張晨和她說:“跳得不錯,我原來還以為你只會唱越劇。”
“那當然,都是跟倩倩那個死逼學的。”雯雯說。
到了九點多鐘,餐廳里的客人陸續開始少了,他們兩個也吃好了,服務員過來買單,把賬單遞給了張晨,張晨正準備拿卡,雯雯大叫一聲:
“不許買!”
服務員嚇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個情況,看著她,雯雯說,哦哦,是我買單,你不許收他的卡。
服務員笑了起來。
吃得太飽,兩個人走到了凱悅酒店的門口也不想進去,雯雯說再逛逛,張晨說好。
兩個人繼續朝前走,一直走到了一公園,張晨看到,雖然是晚上,還是有人背著畫夾,或把畫夾在胸前橫過來當畫板,在這里給人畫像,張晨心想,看樣子自己當年開創的事業還生生不息。
張晨走近其中一位畫畫的,問他,多少錢畫一幅?
對方說二十塊。
張晨掏出一張五十,指了指雯雯說:“給她畫一幅。”
對方說好,張晨把錢遞給了他,和他說不用找了,對方趕緊說謝謝,謝謝老板。
把錢塞進了口袋,接著就把背著的畫夾橫在胸前,夾好了鉛畫紙準備開畫。
張晨和他說,把你的筆和畫夾借我用用。
對方不明就里,不過還是把筆和手里的畫夾給了張晨,畫夾上面,已經夾好了一張鉛畫紙。
張晨和雯雯說,我給你畫怎么樣?
雯雯一聽大喜,趕緊就站好了。
張晨刷刷地畫了起來,幾分鐘就已經畫好了一幅畫,邊上圍觀的人都驚嘆道,“真快”,“畫得真像”。
畫畫的也贊嘆了一聲:“牛逼。”
張晨松開畫夾上的夾子,把畫拿下來,遞給了雯雯,畫畫的在邊上看著張晨,想起了什么,叫道:
“哥們,你是不是拍《一個人的油畫史》的那位?”
張晨笑笑,不置可否,他問:“你是哪里的?”
“國美的。”畫畫的說。
張晨看了看他,笑道:“你們國美的現在出來,都不戴校徽了?”
張晨想起當年,浙美的兄弟們,就是靠著胸前亮閃閃的校徽,在這里活生生搶走了自己生意。
畫畫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說:“在這里呢。”
張晨低頭一看,這才看到他的胯上,一枚“中國美術學院”的校徽別在牛仔褲上。
張晨把畫筆和畫夾還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再見,哥們。
雯雯一只手筒著卷好的畫,另一只手插到了張晨的胳膊里,兩個人朝凱悅酒店走去。
進了房間,雯雯迫不及待地把房間里的所有燈都打開,然后把那畫攤開在茶幾上,手一放開,畫自動就卷了起來,雯雯拿了茶杯蓋,把四只角壓住,雙手抱在胸前,咬著自己的大拇指,垂著頭看畫。
看了一會,雯雯問:“我是不是真的有這么好看?”
張晨笑道:“當然,沒聽別人都在說,畫得真像。”
雯雯轉頭看了看張晨,手指著茶幾上的畫,繼續說:“這么好看,你還要把她甩了,是不是傻?”
張晨點點頭:“有點。”
雯雯嘆了口氣,走過來拍了張晨一下,和他說:“走,去洗澡,我們現在的時間是倒計時了。”
兩個人在浴室里磨磨蹭蹭,洗了半天出來,到了床上,張晨已經有點急不可耐,雯雯睜著一雙大眼睛,怔怔地看著他,張晨奇怪了,問,你怎么了?
“你說,我們是不是要有一個什么正式的告別儀式啊?”雯雯問。
張晨哪里還忍得住,笑了起來,雯雯嘻嘻笑著,一邊笑一邊轉身去抱張晨,身體和身體一接觸,兩個人都覺得很癢,馬上大笑著分開,雯雯想起來了,她翻身下床叫道,好戲就要開場了。
她走到窗前,唰一下把窗簾拉開,沖著外面叫著:“都來看,都來看。”
她轉身走回過來,倒在床上,張晨伸出手,剛抱住她,床頭柜上雯雯的手機突然響了,倩倩的聲音在叫:
“死逼,死逼,你在哪里,還不快接電話,還不快接電話…”
張晨哈哈大笑,雯雯伸手拿過手機,按了接聽鍵,電話里滾出了倩倩的聲音:
“死逼,你在哪里?是不是和張總混在一起?”
“是啊,我們正坦誠相見呢,你要不要來?”雯雯問,“你要來的話,我就不榨干他,讓他給你留點力氣。”
“滾,沒正經,你到底在哪里?”倩倩罵道。
“我不是和你說了,我和張總在一起,我們在凱悅酒店502房間。”雯雯說,“死逼,來不來,這房間相當高級,看得到西湖,還看得到保俶塔…”
“滾蛋,花癡!”倩倩罵了一聲,就把電話給掛了。
張晨一直憋著,這時哪里忍得住,哈哈大笑起來。
雯雯也笑道:“你笑,你笑,你繼續笑,這死逼還不相信,我讓她聽聽你的笑聲。”
雯雯說著真的要撥電話,張晨右手一揮,把電話打到了地毯上,左手一拉,雯雯倒在了床上,她的嘴角還在咧著笑著,張晨看到,她眼角已經掛著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