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雯雯陪馮老貴去了省藝校,敲定了一男兩女三個同學,都是學越劇的,明年畢業,不過過了春節,他們就可以去永城婺劇團上班,先是以實習的形式。
這個時候,也正是劇團開始每年都必須完成的文藝小分隊“送戲下鄉”任務的時候,他們會分成幾個小演出隊,奔赴永城下面各鄉,進行慰問演出。
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開始籌備“新安江之夏藝術節”的表演節目,這臺演出,重頭戲是外地請來的那些明星,他們劇團和文化館組織的藝術團的節目,更多像是湊個數,拖拖時間的,已經越來越顯得可有可無。
連前幾年會來參加藝術節的老領導們,如今也懶得動了,不再出席,永城市里的領導,也就沒有了多大的興趣,這藝術節已經是一年不如一年,隨時都有停辦的可能。
不管是“送戲下鄉”還是“新安江之夏藝術節”,對節目都沒有很嚴格的要求,團里自己可以安排,馮老貴覺得,正好利用這個時間,讓他們跟著改學婺劇,同時,也可以作為越劇演員上臺,湊個節目。
當天下午,馮老貴沒有回永城,而是從老楊那里拿了他寫的信,去金華和衢州一帶了。
張晨中午和馮老貴、雯雯一起吃完中飯,他把馮老貴送去汽車南站,接著他要去“河畔油畫館”。
雯雯是傍晚的航班,時間還早,她要跟著張晨去艮山電廠,雯雯和張晨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是自由的,泡妞談戀愛都可以,我在的時候,不管了,我要當你的跟屁蟲。
張晨讓雯雯要么改簽航班,明天跟他去上海,和柳青他們碰了面,從上海回北京。
雯雯說不行,我明天上午去臺里交合同,下午要和一個導演見面,這個導演看中了南南,這一次,南南可能有機會出演女一號。
“真的嗎,還有這事?”張晨問,“那昨天怎么沒聽你和譚淑珍說?”
“不是還沒有確定嘛,現在說什么,我可不想讓淑珍姐覺得我是在吹牛。”雯雯說,張晨想想也對。
兩個人到了艮山電廠,趙欣他們這里,接下來很忙,一月八日,是“‘杭派女裝’展覽館”開館的日子,柳成年和李勇,這兩位前任的杭城市市長都要來剪彩。
張晨讓趙欣趁這個機會,還把艮山電廠原來的杭城工業博物館重新做了調整,增加了一個影音室,里面常年播放著一部關于杭城工業發展的紀錄片。
張晨在博物館里,還增加了一個單元,是介紹米市河的歷史,特別是最近這次艮山河整治的實景記錄,張晨覺得,像這樣官民齊心的轟轟烈烈的事件,以后也會越來越少,彌足珍貴。
“‘杭派女裝’展覽館”開館之后,艮山電廠這里,就將成為一個展覽館的群落,每天來參觀的人,肯定會比原來多很多。
“‘杭派女裝’展覽館”邊上的那個服裝廠,張晨也準備開起來,但只是作為展覽館的一部分,給大家演示服裝制作的全過程,張晨讓小莉挑選了三十幾位工人過來。
“河畔油畫館”接下來的重頭戲,就是“安迪·沃霍爾作品展”,展覽時間是從二O一一年二月一日至二月二十五日。
今年的春節是二月三日,這個展等于是正好跨越了整個春節假期,這對趙欣他們的人員安排帶來了難度。
張晨從徐巧芯他們那里抽調了兩個人,經過培訓后,屆時擔任翻譯,又從海根的動感地帶,抽調了幾個保安,加強展覽期間的安保工作。
小武自告奮勇,他和張晨說,他和小進到時候可以加班,充實油畫館的安保工作,我值白班,讓小進值夜班,真的要是有什么壞人來,他嚇嚇人還是可以的。
張晨說好,我還正缺安保的人手,這個展覽,可不敢出意外。
張晨和趙欣都知道,這個展覽對他們的重要性,美術館就和畫家一樣,一個好的畫家,必須有自己的幾幅成名作,而一個好的美術館,也必須辦過幾個好的、夠分量的展覽,他們館現在在國內名氣不小,但到了國外,知道的人就幾乎沒有。
像“安迪·沃霍爾作品展”這樣的畫展,是可以寫進他們油畫館的簡介里,拿出去,是會讓老外刮目相看的,這對他們美術館以后的國際合作,很有好處。
開展的時候,美中文化基金會,也會邀請不少西方的媒體前來進行報道。
張晨和雯雯下了車,先去“‘杭派女裝’展覽館”,葛玲帶著幾個設計師,正在這里幫忙布展,小武也在這里。
看到張晨來了,葛玲走了過來,張晨問她,沒有幾天時間了,來得及嗎?
葛玲說可以,基本都已經布置好了,就是需要再做局部的調整,師父,你看看還有那里需要改動的。
張晨說好,我們一起走一圈。
小芳給張晨打電話,剛剛過去的這個圣誕假期,小芳駕車帶著張向北,開了三百多公里,從紐約到波士頓的米德爾塞克斯縣的麻省理工學院去看了看。
回來的路上,他們又去了一次耶魯大學,小芳去拜訪了自己的老師和客戶,耶魯大學的一部分基金,是委托小芳在做投資。
小芳和張晨說:“姐夫,北北他自己已經定下來了,他也還是想上耶魯。”
雖然小芳和張晨說過很多次,張晨心里還是有些疑惑,他問:
“小芳,張向北真的可以考上耶魯嗎?”
小芳咯咯笑道:“姐夫,你真是太…也對,你都這么長時間沒有見到北北了,當然不了解他,北北想讀哪所大學都沒有問題,讀耶魯,就更沒有問題,我的推薦信很管用。”
張晨嘿嘿笑著,他說:“我不是不相信張向北,是不相信我自己,我讀書的時候成績很爛,初中以后,好像沒有一門考試能過八十分,大考小考都沒有可能。”
小芳大笑,她說:“我明白了,姐夫,你是懷疑自己的基因不好,對嗎?”
“對對,我也明白了。”張晨說,“張向北要是能考上耶魯,肯定是遺傳了他媽媽,你們家的人學習都很不錯,小昭應該也是吧?”
小芳說對,“我小時候就記得,姐姐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只是后來,她沒有參加高考,高中還沒有畢業,就出去打工了,還不是為了我和小樹…”
小芳說著,聲音低了下去,張晨趕緊說:
“你姐姐很厲害的,后來她參加自學考試,不是門門都一次過,她還讓我也去考,我其實是害怕,但裝出很不屑的樣子,我是怕我考得很爛,被你姐姐恥笑。”
小芳聽著大笑,她說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姐姐也沒有和我說過,她就說你這個人比較驕傲,原來這驕傲都是裝的。
“對對,就是裝的,小芳,那就沒錯了,張向北一定是遺傳了他媽媽,怪不得。”張晨說。
“怪不得什么,姐夫?”小芳問。
“怪不得他對畫畫,一點興趣也沒有。”張晨說。
小芳笑道:“不僅是一定興趣都沒有,而是厭惡,我幾次都說帶他去大都會博物館看看,他都不肯去,我說,紐約人就沒有沒去過大都會的,你猜他說什么?”
“他說什么?”
“他說,我又不是紐約人,我是杭城人,那些畫有什么好看的,人家那是那個時候沒有照相機,沒辦法才畫畫的,現在有了相機,不管什么人像還是風景,咔嚓一下就拍下來了,還要畫什么畫,他說你和小樹都是過時貨,是自詡的藝術家。
“我和他說,大都會不僅是有藝術品,還有不少很值得看的文物,比如丹德神殿,他說,那種破破爛爛的東西,我看著都聞得到霉味,有什么好看的,要是好看,它們就會還在原來的地方,不會擺到博物館里來了。
“乞力馬扎羅山很好看,他們擺到博物館里來了嗎,長城很壯觀,非洲大草原很壯觀,它們不都在原來的地方,沒有到博物館里來,所有可以被拆到博物館里來的,都是可以拆掉,沒有什么好留戀的,姐夫,他說得還有點道理,對嗎?”
“對什么對,一派胡言。”
“對對,他說你也是一派胡言。”小芳笑道,“就是看到你那個視頻,你在臺上說什么清泰街和城站火車站不該拆的視頻,他除了說你會得罪人之外,還有一個定語,那就是一派胡言,他說,有什么不該拆的,不適用的就該拆,不拆怎么能夠建設?
“要是這也不能拆,那也不能拆,人類就不會進步了,到今天就還住在山洞里,連茅草屋都不會去搭,到現在,大家一個個還都在樹林里裸奔。
“他說,阿富汗的那個巴米揚大佛,轟一下被塔利班炸掉了,多過癮,大家都說那大佛有多了不起,結果被炸掉之后怎么樣,誰身上少了一塊肉?巴米揚大佛沒有也就沒有了,大家還不照樣該吃吃,該喝喝,對了,姐夫,他還有一個建議。”
“什么建議?”張晨問。
“他說,像清泰街這種地方,只要拆之前拍個照片就可以了,讓像你這樣的,喜歡看舊房子的人,想看的時候,捧著照片看看,過過癮就可以了。”小芳說。
“這個文盲,恐怖分子。”張晨罵道,“幸好他以后不會當官,要是他當了官,那整個城市,會被他糟蹋得不知道變成什么樣子。”
“那你們兩個,天天在家里就會吵翻天了吧?”小芳說。
張晨說對,那會比我和老張還激烈。
“奇了怪了。”張晨嘀咕道。
“奇怪什么?”小芳問。
“他就是遺傳了他媽媽,他媽媽沒有像他這么反動啊。”
張晨說,小芳在電話那頭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