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他們終于回到了杭城,貴州之行,前后其實只不過八天,他們每個人卻都感覺,這八天很漫長,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從空間上,也好像是跨越了好幾個世界。
他們是1995年的年底走的,等他們回來,已經是1996年的1月,從年份上看,他們也確實是從去年走到了今年。
回到杭城,幾個人做的同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洗一個熱水澡,然后攤手攤腳躺在床上,一覺睡到了晚上八點多鐘,這才起床,一起去吃飯。
這一覺,雖然睡得時間很長,卻不踏實,迷迷糊糊總感覺自己還在路上,還在車上,張晨夢到自己在關嶺的盤山公路上開著,好像在和孟平說著什么事,沒有注意,對面彎道,突然轉過來一輛車,張晨趕緊猛地一踩剎車。
“哎呦”一聲,張晨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是在床上,剛剛一腳,踢到了小昭,身上,已經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昭問他怎么了,他說沒事沒事,就夢到自己還在車上,在開著車呢。
他們是凌晨四點多鐘回到杭城,孟平和二貨、小武,就住在了國際大廈,第二天上午,李陽會從南京過來接他。
劉立桿回去了自己房間,上樓的時候,他突然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和孟平他們睡在國際大廈,他忘了雯雯和倩倩,已經不住在這里,整個樓上,只有他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張晨回到了家,小昭看到他回來,趕緊起床幫他洗澡,她發現張晨有些傷感,問他關于李勇的事,他好像也不愿意說太多,小昭知道,他累了,洗完了澡,就趕緊安排他躺下。
晚上吃飯的時候,賀紅梅帶著雯雯和倩倩來了,漢高祖劉邦和老譚也來了,連吳朝暉和魏文芳也來了,吳朝暉一到,就一個勁地埋怨張晨和劉立桿,怎么不通知他,他應該也和他們一起去的。
最后,他們快吃好的時候,譚淑珍也來了。
其他的人,都看出來,這幾個從貴州長途跋涉回來的人,好像普遍都不愿意說起他們的這趟旅行,甚至都沒有人炫耀,他們在路上勇斗流氓的輝煌,連二貨看上去都神情怏怏的,沒有太多的話說。
而對張晨他們來說,不是沒有話說,而是潛意識里覺得,在坐的好像都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向他們描述自己的經歷,語言是蒼白的,情感也是空洞和縹緲的,那一個世界,沒有經歷過的人不可能理解,而經歷過的,又不必多說。
只有在說起明年開工,張晨他們要幫李勇安排三百個工人的時候,魏文芳說,我們這里,也可以安排一百個人,當快遞員,先在杭城進行培訓后,再派去全國各地。
張晨和劉立桿嚇了一跳,這才知道,原來魏文芳和吳朝暉他們,已經做到這么大了,同時也為李勇感到高興,用李勇的話說,又可以解決一百個家庭的困難了。
魏文芳告訴他們,自己準備在杭城的郊區買地,蓋倉庫,現在快遞量太大,增長的速度太快,他們租的倉庫,租的時候看看夠了,可過了兩三個月,就不夠用了,需要換更大的,他們搬倉庫都搬怕了。
劉立桿說,造什么倉庫,就我拱宸橋,杭城輻條廠邊上,都是杭絲聯和杭二棉的空廠房,去買一塊地方過來,他們那車間和倉庫,都是大開間,高層高,你們拿來就可以用。
魏文芳和吳朝暉,都覺得劉立桿的這個建議很好,他們還正愁著倉庫在建造的過程中,過渡的這段時間怎么辦。
“你們這么大張旗鼓地干,郵電那里沒有麻煩?”張晨問魏文芳。
魏文芳說沒有,郵電局的王局長和我說,國家郵政總局,在修改《郵政法》之前,馬上會出臺一個關于快遞行業的管理規定,不是禁止,是規范,規范我們才不怕,對我們只會有好處,可以防止那些剛起來的小公司亂來,把這個行業毀了。
“魏文芳,你這話說對了,我就希望我們房地產行業,也能規范起來。”劉立桿說。
張晨問賀紅梅,那部電視劇的服裝怎么樣了?
賀紅梅說,已經通過了,生產我還是放在公司里?
張晨說好,你和趙志剛說,讓他配合你。
賀紅梅點點頭說,我知道了,師父。
艮山河這里,清淤和河道的石磡已經完成,接下來是拆除下游的水壩,還有上游,和江南運河連接處,他們要做一個河水的二級過濾,這樣以后從江南運河進入艮山河的水,就會比在江南運河更干凈。
艮山河的地勢比中河高,不存在中河水倒灌的可能,預計連接江南運河的工程做完以后,艮山河的河水,會比隔壁的新開河更清澈,有希望成為杭城市內,最干凈的河,要知道,新開河可是杭城的水源保護地。
“來來,1995雖然已經過去,我們還是要一起歡送它一下,這一年,它給我們很多人,帶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也給我們帶來更多的好事,我們大家,為1995年干一杯。”老譚提議,大家都舉起了杯。
漢高祖劉邦說:“1995年最好的事情,就是讓我們這么多好朋友互相認識,我這個臺北人,都快變成大陸人了,干杯!”
大家一起干杯。
張晨和李勇通了電話,告訴他,打工的名額可以增加一百名,魏文芳和吳朝暉他們的快遞公司要,李勇叫道,太好了,我還正愁報名的人太多,名額太少。
你放心,張晨,在正月十六出發之前,我這里都會經過培訓,我李鄉長,會自己親自去給他們講課。李勇和張晨說。
張晨笑道,你培訓他們什么?
當然需要培訓了,比如到了城市里,不能隨地吐痰,不能隨地大小便,過馬路不能亂闖紅綠燈,這些,你不培訓,他們怎么會知道,到時候你們城里人只會嫌棄他們素質差,根本不知道,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他們,這么做是不好的。
對了,當年解放軍進上海的時候,陳老總還專門開大會,告訴官兵,進城不能隨地大小便。
張晨想想也對,他說,還是你李鄉長考慮的周到。
“對了張晨,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這里,勘探隊已經來了,還有,現在離春節,還有四十天,我保證春節前,第一車‘老鄉長’酒給你們運到,讓你們春節時能夠喝上。”
“太好了,李勇!”張晨叫道,“對了,李勇,我們走之后,縣里有沒有覬覦你的錢?”
“當然,眼紅得要死,不過,他們怎么斗得過大智大勇的李鄉長,我讓他們都開不了口。”李勇大笑。
“哦,你怎么做的?”張晨很好奇。
“我把這筆錢,設了一個專戶,明確這個就是水泥廠和鄉小學、鄉中學教學樓的建設基金,然后賬目向全鄉公開,每個星期,會在我鄉政府門口張貼,每一毛錢的去向,都寫得清清楚楚。
“四個自然村的村委會主任,都是這筆錢的監督員,有誰要敢亂動這筆錢,他們就先不答應,我這李鄉長,把自己搞得一點動這筆錢的權利也沒有了,書記縣長找我都沒有用,除非他們能自己去做通全鄉鄉民的工作。”
張晨大笑,他說:“不錯,還是你李勇有辦法。”
“那當然,你以為我北大白讀的?”李勇得意地笑道。
張晨把這事和劉立桿孟平說了,他們兩個也大笑,孟平說,這個李勇,一招就把人將死了,自己優哉游哉,還回避了矛盾,是個能干大事的人。
“主要還是像他自己說的,心底無私吧。”張晨說,“他自己不想從這當中,謀取一點點的好處和權利,別人也就沒轍了,只能祝福他。”
劉立桿和孟平都說對。
對劉立桿來說,春節之前還有一件大事要做,那就是要把他的父母從永城接到杭城,他帶著從晴隆帶回來的酒,回到永城,把酒給老劉倒滿,問他,這酒怎么樣?
老劉咪了一口后說,不錯,比洋河還好進口。
春節前會有一批運到杭城,你搬去杭城,以后天天就喝這個酒。
老劉馬上說,搬搬,不就是杭城嘛,怕什么。
劉立桿的媽媽卻不樂意,她說,搬去杭城干什么,一個人也不認識,買菜都不知道菜場在哪里,又沒有孫子孫女抱,有孫子孫女抱么,杭城就杭城,屁都沒有,還去個屁。
劉立桿說,杭城有青春寶買啊。
永城也有,什么稀奇。
杭城的新鮮啊,你想想,青春寶就是杭城生產的,是不是比永城的新鮮?
屁,青春寶又不是青菜,有什么新鮮不新鮮的,你以為我連這個都不知道?
一計不成,劉立桿又生一計,他和他媽媽說,你看,你們在永城,我在杭城,工作一忙,我就把找女朋友的事情忘記了,你們要是搬去杭城,我回家,你每天在我耳邊啰里啰嗦的,我嫌煩也要去給你找個媳婦,快快就要給你生個孫子,你說是不是?
劉立桿媽媽說,那我們搬去杭城,你就住到家里?
那當然,不住在家里,我住哪去?
劉立桿媽媽,終于也同意搬家了。
等搬到杭城以后,劉立桿媽媽才發現上當了,劉立桿把他們安排在了“錦繡祥庭”,自己卻還是住在辦公室樓上,根本就沒有住到家里去。
好在張晨媽媽來了,她儼然以一個老杭城人的姿態,每天帶著劉媽媽和向南向北,坐公交車和逛街,這讓劉立桿媽媽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特別是,她還帶劉立桿媽媽,去了賀紅梅的工作室,賀紅梅看到她們很熱情,請她們吃了飯,還聊了很長時間的話,張晨媽媽問劉媽媽,你看這賀小姐怎么樣?
劉媽媽說好呀。
好你還不把他們兩個往一起撮合。張媽媽說,劉媽媽明白了。
再看到劉立桿,劉媽媽就賀小姐長賀小姐短的,劉立桿看著他媽媽,納悶了,老太太哎,你這是中什么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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