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和倩倩,幾乎是被劉立桿押到機場的,他知道這兩個死逼,還留在海城的話,不知道又會干出什么,海城已經是一座死城。
一場戰爭過后,硝煙還在彌漫,陣地上到處都是坑,這兩個死逼不知深淺,還以為可以打掃戰場,撿到什么便宜貨,說不定就會摔死在哪個坑里,連帶還會把義林媽帶進坑里。
她們不在,義林媽就沒那個膽量了,畢竟還是有自知之明,覺得自己這個也不懂它,那個也不懂它。
在安檢口前面告別,雯雯和倩倩抱著劉立桿哭,雯雯說,其實我還是真的有一點點喜歡你的。
倩倩說,我也是。
劉立桿笑道,我知道,我也有一點點喜歡你們。
“干嘛,我們只配你一點點喜歡?”倩倩罵道。
“好好,多一點,我比你們喜歡我多一點喜歡你們。”劉立桿趕緊說。
“要么你和我們一起走吧,我們就回我們老家,開個小店,再也不要來這個破地方了。”雯雯說。
“就是,我們三個人,還是可以在一起。”倩倩也說。
“我怎么走得掉,還有公司,公司里還有那么多的人。”劉立桿說,“你們先回去,回去了以后,不是要造房子嗎,那就造,等你們房子造好,我就來看你們。”
“那說定了,不許耍賴。”雯雯說。
“好好,我保證不耍賴。”
劉立桿走出候機大廳,看到有一個人,正騎著自行車過來,劉立桿把他叫住,那人剎住車,雙腳踩在地上,他看了看劉立桿,覺得自己好像也不認識他,不知道劉立桿要干嘛。
劉立桿問他:“你這自行車多少錢?”
“干嘛?”
“不干嘛,我就問你這自行車多少錢。”
“我舊車市場買來的,五十塊,怎么了?”
“你買貴了,這車,我要去買,三十五塊就夠了。”
“關你屁事。”
劉立桿掏出了一百塊錢,和那人說:“一百塊錢賣給我,怎么樣?”
“你有毛病?”那人看著劉立桿,好奇地問。
“沒有毛病,我就是想買你車。”
劉立桿把手里的錢,不停地往那人眼前遞,那人把錢拿了過去,翻來覆去仔細地看著摸著,舉起來對著陽光看看水印,還用手抓著紙幣的兩邊,抻了一抻,他嘀咕道:
“好像還是真錢。”
“什么好像,當然是真的。”劉立桿掏出錢包,打開,里面有一沓錢,劉立桿和那人說:“你要是不放心,來來,那就換一張,這里面你自己挑。”
那人咧開嘴笑了一下,把錢塞進了襯衣口袋,跨腿從車上下來,把自行車支好,拍了拍自行車座,和劉立桿說,拿去,這車歸你了。
劉立桿騎著車子,到了自己的車前,吳朝暉看到,問:“你撿的?”
“你他媽的,你下來去給我撿一輛試試。”劉立桿罵道,“老子一百塊錢買的。”
“你買它干嘛?”
“騎啊。”劉立桿說,“你開車回去,我騎回去,對了,以后你也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騎自行車上下班。”
“真的?”
“當然是真的,有時間,把我那摩托車也拉去賣了。”劉立桿和吳朝暉說,說完,他調轉車頭騎走了。
吳朝暉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搖了搖頭,這就是受刺激了,吳朝暉心想。
劉立桿騎在自行車上,騎出去還不到一百米,就出了一身的大汗,六月的海城,已經很熱了,空氣里鹽分又高,連風都是黏糊糊的。
劉立桿覺得自己都可以聞到自己的汗臭味了,從頭發和額頭上滾落下來的汗珠,讓他的視線都有些模糊。
從機場路剛拐到海秀路,劉立桿已經氣喘吁吁,劉立桿暗自嘆了口氣,罵道,真他媽的,這人變修的速度可真是快,這才多少時間,當年自己騎著自行車洗樓,騎一整天,也不可能喘得這么厲害。
劉立桿騎在車上,慢慢適應了以后,人也不那么喘了,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他想到,這坐車雖然和外界只隔著一層玻璃,但其實是隔著一個世界,摩托車太快,讓人在車上,連思想的時間都沒有,還是自行車好。
劉立桿覺得,騎著自行車,自己好像才真正融入了這個城市,融入進去以后,心里也就不那么慌張,才感到踏實,你他媽的,不就是想把我打回原形嗎?那老子就自己回到原形給你看,老子才不會讓你主宰。
雖然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劉立桿覺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控制著這個城市,它每天都在試圖改變這個城市,和這城市里的每一個人,自己就是被它拋到浪尖,然后扔到谷底。
去你媽的,老子就是要和你玩一玩!
劉立桿朝著頭頂罵了一句,仿佛它就在那里,正瞧著他。
劉立桿騎到了龍珠大廈的樓下,停好車子,走進大廳里的時候,他解開襯衣袖口的扣子看看,不禁笑了起來。
他看到自己的兩只手,黑乎乎的,回來了,只不過在太陽下騎了這么段路,這一雙的黑手套就回來了,海城的太陽,還真是毒啊。
劉立桿上了樓,一進了公司的大門,前臺的女孩看到他就低下了頭去,眼眶紅紅的,不再像以前那樣,清脆地叫道劉總好!
辦公大廳里的氣氛也很壓抑,大家坐在那里,一個個看上去都失魂落魄的,靜靜地,沒有一個人發出一點的聲音。
劉立桿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看到黃建仁、陳潔、魏文芳和吳朝暉都在他辦公室里。
劉立桿問陳潔:“工資都算好了?”
“算好了。”陳潔點點頭。
“那就發了吧。”劉立桿說。
“劉總,他們都說,能不能大家一起再吃一次飯。”魏文芳問。
“散伙飯?好,那你就定南莊,問問他們,想在大廳看演出還是去豪包,想吃什么,讓他們自己點,盡情點,不要給公司省錢,分手了,請他們吃頓好的也是應該的。”劉立桿說,“去吧去吧,把工資發了。”
黃建仁和陳潔、魏文芳都站了起來,劉立桿看著他們,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來,三個人包括還坐著的吳朝暉,都看著他,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劉立桿拍了下手,問道:
“你們三個人還記不記得,當初就是我和黃賤人去東湖招聘墻,把你們三個招回來的,走了一圈,這公司又剩下我們這幾個,也挺好,哈哈。”
魏文芳和陳潔眼眶一紅,魏文芳瞪了劉立桿一眼,拉了一下陳潔,兩個人走了出去。
黃建仁正準備跟著出去,劉立桿叫住了他,和他說,發點工資,她們兩個就可以了,你坐下,我還有事和你說。
吳朝暉聽到兩個老總要談事,不等劉立桿趕他,他自己就站起來,想走出去,劉立桿叫道,你也坐下。
吳朝暉乖乖地坐了下來。
劉立桿問黃建仁:“我們賬上還有多少錢?”
“四千六百五十二萬三,今天的工資獎金發完,還有四千六百一十萬左右吧。”
劉立桿點點頭,他接著問:“我讓你算,如果現在把新埠島項目全部停下來,我們還需要付多少錢,你算出來了嗎?”
“算出來了,九百七十三萬。”
“好,那就這樣,從明天開始,就把新埠島的項目,全部停下來,吳朝暉,明天你就跟著黃建仁處理這事,突然就叫人家停工,總有幾個施工隊會很難搞的,現在是發揮你英雄本色的時候了,不行就叫曹國慶。”
黃建仁和吳朝暉都說好。
劉立桿說:“我們現在,就是要節省每一分錢,把不必要的開支,統統砍掉,剩下的錢,就用來維持京海中心的項目,讓所有的施工隊,慢慢做,越慢越好,不要趕進度,誰趕進度就罰誰的款。”
“為什么?”黃建仁問。
“我只需要讓人看著,我們的工程沒有停,還在進行,這樣,一旦形勢稍稍好轉,我們就是第一個可以賣的樓盤,懂嗎?你是買樓花的,你會去買爛尾樓?”
“明白了。”
“還有,只要工程沒停,就給我們留了活下去的時間和機會,這樣,我們也有時間去找新的資金和合作伙伴,我就不信,真的就沒有一分錢可以上島的。”
“我知道了。”黃建仁說,“其實行里也在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資金。”
“那就好。”
“不過劉總,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也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時間到了,我們新埠島的土地出讓金怎么辦,第二期的?”
“蠢!”劉立桿把手一揮,“這個不用擔心,這是最不成問題的問題。”
“為什么?”
“你想想,這一下,整個海城,甚至整個海南,會有多少爛尾樓,多少地坑,會有多少土地出讓金欠繳的?這個,已經不是財務問題,而是地方政府最大的政治問題了。
“你放心,只要我們公司還在,我們的京海中心不要停,海城市政府,就不會向我們催繳出讓金,反倒會保護我們,我們是這一波房地產大潮后,整個海城碩果僅存的獨苗,他們能不呵護?這也是我們,一定不能讓京海中心工程停下來的原因,明白嗎?”
“明白了。”黃建仁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還是個戰略家。”
劉立桿也笑了:“你他媽的以為,我這腦子,就只會想女人。”
“我還真這么以為的。”
吳朝暉冷不丁冒出一句,黃建仁大笑,劉立桿伸手要去打他,吳朝暉接著說:“不過今天改變看法了,你讓我刮目相看。”
劉立桿舉到空中的手停住了,黃建仁叫道:“好,這個馬屁拍得好!”
“不是馬屁,我是說認真的。”吳朝暉說,“我還以為劉總會瘋掉了,他沒瘋,就不容易了。”
黃建仁止住笑,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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