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九點多鐘的時候,到了趙志剛他們的裁縫店,他看到三個人都悶悶不樂的,再看看做出來的活,也沒有多少。
趙志剛實在是忍不住了,和張晨說,沒有辦法,八點多鐘才開始做。
趙志剛一說,彩娣就抱怨開了,罵到,這些人,我們七點多鐘,剛一開機器就又跑過來罵,說他們家還有人在睡覺,那你要是一天都有人睡覺,我們是不是一天都不能干活了?
“其實還不是和房東有矛盾,把氣撒到我們頭上。”彩娣憤憤不平,“不就是看我們是外地人,好欺負嗎!”
張晨問:“那你們房東,看到了也不響?”
不提房東還好,一提房東,彩娣的火就更大了,她說:“房東更可笑,你猜他來說什么?他和我們說,我們為什么不用原來的縫紉機,原來的縫紉機沒有這么大的聲音,哼哼,我們沒生意的時候,更加沒有聲音,沒生意你就不收房租了?還不是照樣收!
“你租房子給我們的時候,又沒說不準用工業縫紉機的,現在來說這話,這杭城城里城外,裁縫店、窗簾店,用工業縫紉機的多的是,不準用的話,誰要租你的房子。”
彩娣罵罵咧咧,但手上沒有停下來,張晨在邊上聽著,感覺頭都大了。
看樣子前面自己的判斷沒錯,趙志剛他們在這里,可能真的待不久了,如果待不久的話怎么辦?他們走了,自己的衣服找誰去做?
這街上倒是還有另外的一家裁縫店,但找他們,接下來在這里發生的事,還不是要重演一遍?更主要的,是自己與趙志剛彩娣他們,感覺配合得很好,要換了人,還真不知道會怎么樣。
自己現在沒有能力辦服裝廠,但趙志剛他們,是一定要想辦法保住的,要是連他們也保不住,那自己的整個計劃就全完了。
趙志剛和彩娣兩個,在趕棉麻襯衣,趙志龍一個人,在趕萊卡的T恤,他是兩個款式一個顏色一起做的,這樣就不用換線了。
這家伙的動作還真是快,昨晚還沒有開始做,從早上八點開始,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多小時,他已經把八件藍色系的做出來了,現在正在做八件黃色系的。
張晨走過去,替下了趙志剛,他去裁紅色系的T恤,讓趙志剛回到縫紉機上去。
接下來,四個人幾乎沒再說話,大家都埋頭忙著,做到了快十一點鐘,趙志龍的T恤都做完了,他幫著一起來趕襯衣,張晨連忙把T恤一件件包起來,加上早上拿去店里的,南京的貨,總算一大半已經有了著落,張晨暗暗松了口氣。
三個人一個小流水,已經有襯衣一件件地出來,張晨就一件件地點位,一件件地鎖眼。
趙志剛問張晨,你幾點鐘要走?
張晨說十點四十一定要走,不然就趕不上車了。
趙志剛和他弟弟,用江山話說了句什么,趙志龍把縫紉機關了,坐到了裁剪臺邊上,拿起張晨鎖好眼的襯衣,剪扣眼,訂扣子。
“你也太厲害了!”
張晨看到趙志龍把門襟上的扣眼對折了一下,拿起剪刀,咔嚓一刀,剪完看也不看,就開始剪下一個,連修都不修,張晨不相信他的剪刀會這么準,拿起一粒扣子試試,還真是不大不小,張晨忍不住就贊嘆。
趙志龍嘴角抽了一下,算是聽到了他的夸獎。
他訂扣子的速度也很快,不像其他人那樣,拿一顆釘一顆,而是抓了一把扣子在左手心,訂完一個,打個線結,也不伸手去拿剪刀剪線,而是馬上開始訂下一顆,一排六顆都訂完,這才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幾剪刀,把所有的線頭都剪斷,這一排的扣子就訂好了。
趙志剛一邊熨,張晨一邊包,過了十一點半,終于包完了最后一件,彩娣問張晨,有沒有夠數?
張晨數數,這一個上午,三個人做出了二十六件襯衣,加上早上拿去的四十幾件,已經夠了。
張晨說可以了,彩娣哈地笑了一聲,叫道:“這比我在工廠里趕貨還緊張。”
趙志剛兩兄弟都笑了起來,他們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也有同感,需要休息一會。
為了防備別人來打擾,分他們的心,一整個早上,他們都是關著店門在干活,這時候把門打開,門外的太陽猛地倒了進來,似乎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張晨和趙志剛出去,把衣服綁在自行車的書包架上,彩娣站在門口叫道:“你自行車沒氣了!”
張晨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前后兩個輪胎都是癟的,再仔細看,不是車胎沒氣,而是兩只輪胎的氣門芯,都被人給拔了,操他媽的,老子又不是丁百茍,張晨一下子氣就上來了。
張晨沖著四周大聲吼著:“我操你媽!哪個王八蛋,下三濫,有種你滾出來啊!”
四下里一片寂靜,附近有幾個人,看著他們這邊在笑,但沒人出來認這個賬。
趙志剛他們沒自行車,張晨和趙志剛說:“我去騎小昭的車。”
張晨一口氣跑回到院子里,房東大哥已經回來,看到張晨氣喘吁吁跑來,就問:“你干什么,著火了?”
張晨沒時間多說,只說了一句有急事,就跑上樓,跑進房間,找來找去也沒找到自行車鑰匙,這才想到,鑰匙一定是在小昭的包里,帶走了。
張晨無奈,只能出門,他想,實在不行,就只好把自行車鎖撬掉。
他跑下樓,問房東借老虎鉗和螺絲刀,房東問他干嘛,他說我有急事,我的自行車輪胎沒氣,小昭的鑰匙又帶走了,我要撬鎖。
“撬鎖干嘛?這么大的自行車停在這里,你看不到?”
房東罵道,張晨這才看到房東身后的堂前墻邊,停著房東的自行車,其實剛剛自己進來的時候,還一直盯著它看,就沒想起,這擺著的也是自行車。
張晨禁不住笑了起來。
“快去快去。”房東大哥說。
自行車沒鎖,張晨拿過它就走。
這一個來回,時間還是被消耗掉了,腰里的BB機不停地響,張晨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小昭在扣他。
張晨扛著衣服,滿頭大汗跑到攤位,小昭和阿勇等在那里,都快急死了。
時間已經是十二點半了,離開車還有十分鐘,張晨帶來的貨還沒有兩家分開,沒有打包呢。
張晨和小昭,都認為怎么都來不及了。
張晨頹然地坐在那里。
阿勇和小昭說,你快把車牌給我,你們這里抓緊打包,我去常青停車場。
“你去干嘛?”張晨問。
“我去讓司機等等。”
“司機會聽你的?”
“不聽老子攔在他車前面,不讓他走。”
小昭把車牌告訴了阿勇,阿勇跑了出去。
等到張晨扛著一個包,跑到常青市場停車場,找到這輛車時,他看到阿勇在車上,正和司機兩個人抽著煙,愉快地聊天。
滿車的人都有些急了,有人叫著,可以走了。
阿勇朝后面一瞪眼睛,罵道:“兒子叫撒西?等歇!”
叫的人不響了,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張晨把包扛上了車,把售貨單交給司機,司機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張晨,張晨數了數,沒錯,兩個人這才下車,司機在阿勇再會再會的招手里,把車門關上。
張晨回到了攤位里,小昭已經把剩下的衣服都熨回來,門外模特上的夏裝,也換了下來,張晨爬到凳子上,把兩邊墻上的樣出好,坐下來,這才有時間一邊吃著快餐,一邊把上午的事情和小昭說。
小昭一聽,也憂愁起來,她說,我還以為三堡的人都很好,沒想到還有這么壞的人,對你的自行車都搞破壞。
“這個還是小事,我擔心的是,趙志剛他們在那里,可能待不下去。”張晨說。
“那怎么辦啊,他們要是待不下去,我們的衣服找誰去做。”小昭一聽,就更急了。
張晨和小昭說,這事我想過了,只有兩個辦法。
“什么辦法,快說!”
“一個是讓小武帶人過來,在那里好好打上幾架,把那些人打怕了,他們就不敢啰嗦了。”
“你瘋了?”小昭叫道,“你以為杭城是海城,靠打架能解決問題?別問題沒有解決,還害小武去了派出所。”
張晨大笑:“你以為我真這么傻?也就是氣急了想想而已,不過,前面要是有誰出來說氣門芯是他拔的,我還真會和他打一架。”
“聽到沒有,張向北,你老爸就是這么流氓。”小昭對著自己的大肚子說。
“別打小報告,以后我也會這么教他,男子漢,氣量大一點,少和人家計較沒錯,但人家要是爬你頭上拉屎,那一定要把他打出屎。”張晨說。
小昭伸出手,在他頭上篤了一下:“在吃飯呢,你再說試試。”
張晨嘿嘿笑著。
“說,還有什么辦法?”小昭問。
“還有辦法就是,我們先去那附近找找看,有沒有什么不會影響到別人的房子,要是有,就先和對方談談,萬一趙志剛他們街上待不下去了,就搬到那里去,總之,他們不能走。”
“這個還差不多。”小昭滿意地點了點頭。
下午的市場里,還是有一些零星的批發客戶,這些,大都是杭城本地或附近的零售店,都是騎著自行車或坐公交車過來的。
有一個武林路的客戶,看到他們的萊卡T恤,很喜歡,都拿走了,還帶走了兩條牛仔褲和兩件夾克。
小昭向他介紹棉麻襯衣,他沒看上,小昭心里還奇怪,都是賣服裝的,為什么別人喜歡,他會不喜歡。
等他走后,阿勇過來和他們說,武林路的店,都喜歡找很古怪的面料,他們拿去以后,再訂個商標,是當大牌殺豬用的。
張晨明白了,心想,這家伙的眼光倒是不錯,一眼就能看中這個面料。
這個客戶走后,又來了兩個在蕭山開店的小姑娘,她們把剩下的棉麻襯衣,都拿走了。
張晨看著重新光禿的兩面墻,嘆了口氣,又白出樣了。
但他心里是高興的,經過了緊張而窩囊的一個上午,好在下午,一切都還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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