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和小昭在市場里轉著,看到自己感興趣的服裝,就走進攤位看看,張晨以前來這里轉過幾天,也學會了一些術語,像他們這樣空著手沒有拖車,腰里扣著腰包的,走進攤位,不應該問什么價,而是要問,打包多少?幾色幾碼?
攤位的老板上下打量了他們,馬上就走過來和他們招呼,老板,這么早。
或者直接問,老板,哪里的?
小昭就用四川話和他說,重慶朝天門的。
有的會直接和他們說,重慶我們有客戶了,還有的會請他們坐,這八成就是重慶沒有客戶,或者有客戶,但雙方合作得不是很愉快,想換一個,這是準備和他們繼續談的架勢。
小昭可不敢逗留,她就笑笑說,我們剛到,先到處轉轉。
無論是在重慶有客戶還是沒客戶的,對他們都很客氣,來一張笑臉,走還是一張笑臉,張晨知道,是這兩只賣魚包,還有小昭的重慶話起作用了。
張晨在心里暗暗偷笑。
他們走到一個攤位前,小昭拉了拉張晨,低聲和他說:“親愛的你看。”
張晨順著小昭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果然就看到邊上的攤位里,在堆成山一樣的衣服垛,和坐著的老板娘背后的空隙里,有一輛嬰兒車,上面的遮陽罩打開了。
小昭拉著張晨進去,兩個人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們看到,市場里這么吵,空氣又很悶濁,但嬰兒車里的一個嬰兒,嘴里含著一個硅膠的奶嘴,睡得正香。
小昭抬起頭,看到老板娘正看著自己微笑,小昭也朝她笑笑,和她說:“真可愛!”
對方上下看了看小昭,笑道:“老板,你也有了吧?”
小昭點了點頭,羞紅了臉。
兩個人出了市場,小昭和張晨說,看到沒有,原來桂花姐說的沒錯,真的可以這樣。
劉立桿點了點頭,心想,海根哥是市場的保安隊長,他和桂花姐說可以,那肯定就是可以的。
兩個人早上出來的太早,沒吃早飯,市場附近的小吃攤位太擠,張晨和小昭說,我們去其他地方吃。
小昭說,我們去惠興路吃片兒川吧。
張晨看看手表,已經六點十分了,騎到惠興路吃完面條,再騎回紅旗旅館,大概也快七點鐘了,小昭今天要接的,可是秀蓮的班。
小昭知道張晨在想什么,和他說,沒關系的,我今天偏偏要六點五十五才去接班,不管她。
張晨說好。
兩個人吃完面條往回騎,才六點四十,小昭不停地和張晨說慢點慢點,張晨知道她想干什么,就騎慢點,等他們騎到紅旗旅館的門口,時間已經過了六點五十。
兩個人走進去,秀蓮看到他們,板著臉,滿臉都寫滿了不悅,等小昭走到值班室的門口,她把手里的一串鑰匙,嘡啷一下,重重地扔在桌子上。
小昭進去,“砰”地一聲,示威一般,把自己的包砸在桌上,秀蓮似乎嚇了一跳,她怔了一下,看看小昭,小昭那張平時嬉笑的臉,今天也板著,又看看張晨,張晨沒有看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秀蓮拿起自己的包,一聲不吭地走了。
兩個人看著她的身影在門口消失,互相看看,哪里還憋得住,都大笑起來。
早上七點,不會有人來住房,早起趕車的那撥旅客,也已經走了,搞衛生又還太早,會吵到其他還在店里蒙頭大睡的人。
這時間點,是小昭他們旅館服務員,最閑的時候,小昭坐下來,伸出了左手,和張晨說:
“來,欠我的手表。”
張晨拿出鋼筆,在她的手腕上畫起來。
畫好手表,又坐了一會,就有旅客陸陸續續地來退房了,張晨幫著小昭拖地整理房間,忙到了快十點才告一段落,張晨騎著自行車,去附近的郵局取錢,他們的錢,不是存在郵政儲蓄里嘛,一直沒有動過。
一年的攤位費從四萬二到四萬六,張晨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的費用,干脆取了五萬,然后回到了紅旗旅館。
張晨把錢拿給了小昭,小昭看著他說,這一下,我們的錢就一半沒有了,張晨嗯了一聲,兩個人心里都有一陣的慌張,覺得自己在進行一場豪賭。
“不過,我們會賺回來的。”小昭伸出手,握住了張晨的手,張晨還是嗯了一下。
話雖這么說,但兩個人的心里其實是沒有底的,他們都從來沒有做過生意,以前買過服裝,但這賣服裝,可從來沒有做過,別說沒有做過,他們現在,連這要賣的服裝在哪里,自己該去哪里進貨都不知道。
兩個人都沉默著,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覺得自己的這一步是不是邁得太大,太冒險?
但不冒險,你又怎么可能發財,怎么會出人頭地,錢又不是樹葉,誰走在街上都能撿到,就是撿樹葉,你也要起個大早,不然,不是被人撿光,就是被清潔工人掃光了。
“桂花姐說的對,沒什么可怕的。”小昭和張晨說。
張晨看著小昭,點了點頭,他說對,大不了都虧完了,我們再賺。
小昭笑了起來,她說好。
張晨跟著也笑了起來、
這么一說,他們又覺得真的沒有什么好怕的,就是一分錢都沒有了,又怎么樣,他們年輕,有手有腳,還不能養活自己嗎?
“我們到了杭城,這個錢都沒有用。”小昭和張晨說,“我們用的,都是我們自己的錢。”
張晨點點頭,他知道小昭這話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說,這錢都是桿子、孟平和譚大哥送的,他們都存著,即使他們沒有這筆錢,不是也一樣活到了現在?
十二點剛過,桂花姐就來了,問他們,錢取好了嗎?
小昭說取好了。
“那你們現在過去,海根他們中午不休息。”桂花姐說。
“可是,我這里還沒到下班時間。”小昭說,“下班再去也來得及。”
“去吧去吧,這里不是有我嗎,那好的攤位,可是不等人,拿一個就少一個的,海根留著三個,等你們去挑,但人家要是盯著一定要,他也沒有辦法,你們快去。”桂花姐說。
張晨和小昭,這才趕緊走了。
市場籌建處在工地旁邊的一排簡易房里。
張晨和小昭在這里找到了海根,海根帶著他們,去了隔壁的招商辦,招商辦里,有一個很大的板子,上面貼著一張市場的平面圖,平面圖上,縱橫交錯,是一條條寬窄不一的通道,通道兩邊,一個個編了號的小方格,就是一個個的攤位。
有一些小方格里,已經貼著一個紅色的五角星,海根和他們說,這些是已經賣掉的。
整個市場,一共三百六十二個攤位,有五十個,是他們公司內部,還有鎮里區里領導分配的,海根和他們說,分配的攤位最多只能有五十個,這個是硬杠子,不敢更多,其他的都要公開招商。
海根看著張晨和小昭滿臉疑惑的樣子,笑道:“這分配的攤位,大家都知道,來買的人,基本都是沒有做過生意的,他們買的目的,只是準備炒攤位賺錢,這部分人要是太多,這市場就做不起來了。
“我們做市場的,還是希望,招商到的都是原來做過服裝生意的,這些人,有貨源有客源,來了就把自己的老客戶帶過來了,這市場一下就能做火起來。”
張晨和小昭明白了,張晨不好意思地和海根哥說,我們就是沒做過生意的。
海根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說,你可以的,那天我后來過去,那些老板娘都和我說,說你和她們說,她們的那些衣服,你用腳都可以設計出來。
張晨頃刻滿臉通紅,小昭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她看看張晨,又看看海根,海根趕緊把話題岔開,他說:
“公開招商在下個月的五號,現在報名交了押金的人太多,剩下的三百一十二個攤位,已經有四千多人報名,到下個月,還會更多。”
“那怎么辦?”張晨問。
“抽簽啊,抽中的,交攤位費,沒抽中的,退還押金。”
張晨和小昭,這才真正知道,海根給他們的這個攤位名額,有多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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